40.Chapter.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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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叫简小爱。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赛特斯刚降灵在一条拉布拉多身上。

    赛特斯的异能是“降灵”,理论上只要他愿意, 他可以将灵魂附在任何生物身上,前提是对方的意识不抗拒他。

    但这个世界和他的世界不太一样,他费了好些功夫才找到能接受他降灵的身体,没想到这个身体竟然是一条狗,而且还是一条濒死的狗。

    出气多进气少地躺在花坛旁,他疼得像有人用刀在反复搅动他的肠子。他知道这具身体活不长了,但不知出了什么岔子, 他的灵魂竟然无法离开。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女孩子的声音。带着一点点沙哑, 很多的惊讶,在他头顶上方响起来——

    “这儿有一条狗。”

    这是赛特斯到这个世界后, 简小爱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接着他就被简小爱送到医院去了。作为一条流浪犬, 它在宠物医院得到了基本的医疗福利待遇,然后毫无悬念地死掉了。

    赛斯特没太把这次死亡放在心上,脱离那具狗尸后他在城市上空盘旋了很久,终于又找到了一个能够接受降灵的身体。谢天谢地这次对方是个人类。

    一个人类少年。赛特斯醒来后发现这具身体患有严重的心脏病, 并且还注射了超量的海|洛|因, 分分钟要去死神殿报道的节奏。

    赛特斯睁开眼后,用了莫大的意志力才保持清醒, 给自己做了急救措施, 又瘫床上结结实实地养了两天, 这才能拄着拐杖出门。

    他担心就在他缺席的这几天里,简小爱已经遭遇了威胁她生命的坏家伙,但幸好,经过他接连几日的观察,目前简小爱身边并没有什么可疑人物。

    她住的那栋楼有古怪,好几次赛特斯想用精神力观察它的内部,却总是刚碰到墙壁外围,就被弹了回来。

    大约是被什么秘法保护着。

    迫不得己,他只能在外头将简小爱盯得更紧。

    他观察她偏爱的食物。

    他记录她喜欢的服饰。

    他打探她钟情的手游。

    他将悄悄尾随她的混混收拾掉。

    他将想偷她钱包的小贼绑起来丢河里。

    他把差点掉到她头发上的毛毛虫弹掉。

    这么过了几天,赛特斯听到简小爱和她的朋友说:“最近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有人在看着我……心里毛毛的……你说我该不会是惹上什么脏东西了吧?要不要去庙里拜拜?”

    赛特斯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简小爱抱怨的那个“脏东西”,可能,大概,就是指他本人。

    犹豫再三,赛特斯决定直接在简小爱面前现身,请求她允许自己留在她身边,随时保护她的安全。

    赛特斯降灵的这具身体是个不良少年,和他在原来的世界里的身份差不多,他也没想太多,直接穿着原身的衣服就上了。

    然后就被拍回来了。简小爱拒绝他的贴身保护。

    赛特斯很无奈。他还特地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假借拉布拉多的名义接近她,就这样还是被拒绝了。

    不能待在她身边的话,就只能和之前一样,远距离保护了,他倒不是怕麻烦,而是怕又引起她什么误会。

    据他观察,这个世界的师父,实在是个娇弱到不能更娇弱的女孩子。这种娇弱不仅指身体,也包括心灵。

    他是过来保护师父的,可不想让她因为疑神疑鬼而病倒了。

    她曾救过流浪狗,说明她对小动物还是很有爱心的,如果他现在是一条狗应该能留在她身边,不过这样一来,面对敌人他就没有一拼之力,那他的存在也就没有意义了。

    就在赛特斯纠结究竟要做人还是做狗的时候,老天直接把他踹向了正解——不良少年的身体心脏病发作,彻底完蛋,赛特斯脱离之后,徘徊了许久,终于找到了适格的新身体。

    睁开眼后他发现自己这次变成了一只幼犬,而且好巧不巧,它被抛弃的地方就在简小爱楼下。

    赛特斯看看自己那闪亮亮的软毛,圆乎乎的小身板,觉得这次稳了。这正是师父最偏爱的那种宠物。

    果然,简小爱看到他后,对他露出柔软的笑容。

    那是赛特斯从没在简耽身上看到的。

    他愣了一下,然后发现简小爱已经把他放下来了,她说她不能养他。

    what?

    赛特斯懵逼地看着简小爱起身,走远,消失在公寓楼后……然后两个穿着水手服的女孩子走过来,大呼小叫地抱起他,一副很想把他带回家的样子……

    走开!我可不是你们这种小女生能养的!

    幼犬发出了不满的低吼,听起来跟撒娇似的,两个女生更激动了,捧着它在脸颊蹭啊蹭……

    赛特斯更生气了。

    他放出了精神力,带着恶意的精神触角探入两个女生的脑内,刺激出人体最深处的恐惧。

    两个女生见了鬼似的,丢下幼犬就跑了。

    赛特斯没想到这个星球上的人精神力竟然这么弱,倒有点后悔自己出手太重了。

    他被摔在了地上,浑身骨头都疼,脑袋也有点晕,正眯着眼缓劲儿的时候,一根手指戳了戳他。

    赛特斯恼了。

    谁啊这是……啊师父!

    简小爱去而复返。

    她看着他的目光明显与之前不同了,带了些担忧。

    好机会!

    赛特斯顾不上那么多,赶紧卖乖地舔了舔她的手指。

    这招果然奏效!

    赛特斯成功地在简小爱家里混到了一个纸皮箱。窝在柔软的垫子上,他心满意足地翻个身,完全忽略了简小爱那句“我只收留你五天”。

    反正五天后她要是真赶他走,他就再舔她。这招太好使了。

    我要这脸皮何用!

    赛特斯想得挺美,完全没料到没等五天后,他就先嗝屁了。

    这次他死得心不甘情不愿。好不容易蹭到一个纸皮箱的!

    更气恼的是这次他根本没护到简小爱,从头到尾都让红誓那家伙出尽了风头。

    果然,还是做人更好些。这样如果她再遇到危险,他就可以挡在她身前保护她了。

    赛特斯这么下了论断。于是时隔数日,他再一次试图回到自己真正的身体。

    他自己的身体,充满力量,一拳能打烂半栋楼……原本他应该一开始就以自己的真实面貌出现在简小爱面前的,可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他无法醒来。

    这次也是,他明明感到自己已经回到了身体,可意识无法苏醒。

    不论他试了多少次,每当他回到身体里,他就感到自己像是被关在一个深海水箱里,一根指头都动不了,连带着意识也逐渐昏昏沉沉。

    自己的身体用不了,就只能继续降灵到其他生物身上。

    这次,赛特斯在城市里逡巡了好多天,都没能找到一个适格的身体。

    无奈之下,他只好向更远的地方搜索。

    离开之前他特意去看了看简小爱。

    因为是灵体状态,世界在他眼中是模糊的,像被液化过的黑白油画,风与云的流动他也全部感受不到,更听不到一点声音。在这片仿佛死寂太空般的大地上,唯一跃动的是生物身上的灵魂之火。

    红的,橘的,蓝的,黑的,有的闪耀,有的黯淡,有的灼热,有的冰冷。

    他很轻易地就找到了那个灵魂之火,珊瑚粉,柔和得像母亲的吻;热度也是灵体最喜欢的,三十四度半,比健康人的体温稍微低一点,却不会冰得灵体发抖。

    这些特征都是独属于简小爱的。

    赛特斯落在那团灵魂之火面前,对她鞠了一躬。

    接下来不知道多久才能找到合适的身体,在那之前,还请您珍重自己。

    他直起身,忽然发现她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他一惊,就在这瞬间,她已经走到了他的位置上,与他的灵体重叠了。

    赛特斯觉得很别扭,像被某种柔软的毯子盖住了似的,他下意识地就要抽身离开,却听到一个叹息似的声音——

    【多多……】

    是简小爱,她在心里唤着那个已经埋骨于孤岛的小狗的名字。

    赛特斯一下子愣住了。

    过了很久,简小爱已经走开了,赛特斯转过身,在昏暗又岑寂的世界里,注视着那团正在远去的灵魂之火。

    珊瑚粉,温柔的颜色,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她走过了街角,赛特斯升上半空,于是他的视线就越过了水泥石墙,再一次追上了她的背影。

    那团灵魂之火渐行渐远,终于到了穷尽视线也望不到的远处。

    赛特斯转身,向着西北方向飘去。

    他日夜兼程,一刻不停地寻找。

    不知寻了多久,终于在一处庄园里找到了。

    他想着简小爱的样子,飘进了新的身体里。

    这一次,他还没睁开眼,就听到了惊天动地的哭声。

    简小爱的哭声。

    他浑身战栗,一跃而起,循着哭声,一路撞过去——

    我来了。别哭。

    冷月下,有人啧了一声,“没人欢迎我咯?”

    简小爱立刻望过去:“红誓!你没事!太好了!”

    红誓表情原本有点臭,听到这话却怔了一下,只见简小爱正一脸后怕地望着他。

    他心里微微一动,瞟了举着枪的林清瑞一眼:“怎么,他的同党很厉害?”

    他以为林清瑞还有其他同伴,而简小爱是怕那些人伤害他。

    可简小爱却摇摇头:“不是!是这座岛上的怪物!那些怪物……是吃人的。”

    红誓嗤笑:“世上吃人的东西多了,我还怕这个?”

    那可不是普通的怪物啊!简小爱瞪他一眼,想说什么,他却已经将目光转到了林清瑞身上。

    自红誓出现开始,林清瑞一直很安静,可像红誓这样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林清瑞完全将简小爱掌控在可攻击范围内,他只要动一动手,随便捅几刀,简小爱就得去太平间报到了。

    红誓不动,他也不动。简小爱怕红誓吃亏,提醒:“红誓,他是林清瑞。”

    本该死掉的林清瑞,现在却还活着。当然是因为他有某些特别之处。

    红誓递给她一个眼神,简小爱心里一松,知道他已经对林清瑞有所戒备。

    夜风里,红发青年冲着林清瑞邪气地笑了一下。

    “‘林清瑞’是吧。”他说,“你要杀她,行,动手啊。”

    简小爱一呆。

    “不过话我撂在这里。”他嘴边还挂着笑,但身上有寒意迸出,“你杀了她那个人也不会死,但我肯定会杀了你,不只你,还有所有你在乎的人,都得给她陪葬。”

    他说得如此斩钉截铁,仿佛每个字都像带着血与玫瑰的气味。简小爱听得有点愣了。

    林清瑞笑了,转头看向简小爱:“是不是很感动?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在乎你?但是记住我这句话:全是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获得你的好感度而已。”

    “……我知道。”简小爱冷着脸,“那又怎么样?”

    她也不信才和她认识几天的红誓愿意为她做多少事,但好话人人爱听,她不否认有一瞬间,自己有被他帅到。

    可那又怎样,她又不是会被人用几句好话和棒棒糖就骗走的小朋友,用不着你们反复强调。

    “好感度好感度好感度……行了我知道这就是你们跟着我的原因,我一点也不在乎这个。”她的目光在两个男人之间扫了一遍,把他们或惊讶或玩味的表情收入眼里,“所以我们能进入下个议题了吗?”

    真是,她这么一个好脾气的人,被人这么再三指着鼻子强调她只是个跳板,也忍不住要发火了。

    其实她已经猜到了,红誓和林清瑞一样,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们要的也并不是她的好感,而是“那个人”的好感。

    她喜欢的,那个人也会喜欢。很明显,她被这些异界人当做了接近那个人的跳板。

    刚意识到这点时她确实有些消沉,但后来她就劝自己,有什么关系?反正人与人之间不总是这样,因为某个原因才会对某个人另眼相待吗?因为出色的外貌、因为超棒的身材,因为有一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嗓音……那么她因为平行时空的自己而被人关注,又有什么好值得郁闷的呢?

    想明白之后她就看开许多,只是心里还残留着一点伤感而已,就一点点,喝一杯yoco的草莓牛奶就能解决,鉴于这鬼地方连甜品店都没有,连牛奶也可以延后,现在最要紧的是:“这座岛很危险,我们应该立刻想办法离开。岛上有游艇,但我不知道它在哪里,我也不会开,这里有人会开游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