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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他不想尽人事听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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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好要守岁,张一帆凌晨的时候就有点撑不住了。

    他靠在袁生涛身上,打着哈欠翻找经典影视作品。

    为了让大众不过渡沉迷虚拟现实带来的精神满足而忽略了生活,早在光网上线之初,国际便通过了光网间断式运行条例,各个国家可根据自身情况对光网提供的服务进行时间限制。比如在天朝,除夕、大年初一这两天,除却基础服务,光网上大部分娱乐服务都是处于停止状态。

    “找到想看的了吗?”袁生涛身体往后一撤,让张一帆躺在自己腿上,抚摸着他的脸颊问。

    张一帆摇摇头,将光网一关,苦恼地说:“都看过好多遍了。”

    “这两天本来就没休息好,要不去睡吧。”

    “不要。”张一帆翻身坐起,态度十分执着,“我们当初说好的,只要在一起,除夕夜就要守岁。”

    袁生涛失笑,点开光网,登录影院系统,找出一部纪录片:“看这个吧。”

    “新出的吗?”张一帆没见过这部纪录片,好奇地问。

    “是我们公司和国家历史博物馆合作拍的,为了能让观众更能身临其境,里面添加了许多新的交互功能。”袁生涛一边说一边操作,“纪录片还没面世,这个只是初版。”

    “那你给我看,会不会是泄密呀?”张一帆眨着眼睛问。

    “这公司不是有一半是你的吗?”

    袁生涛将人揽进怀中,手一挥,四周的景象瞬间发生变化,无数标着历史朝代的投影浮现在眼前,等待着观者的选择。

    “想去哪儿?”

    “唔……”张一帆一番犹豫,撅着嘴巴说,“哪儿也不想去。”

    看着爱人那双琉璃似的眼睛忽闪不停,袁生涛笑了笑,打了个响指,光网投影瞬间消失,两人重新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家园。

    “我不是对纪录片不感兴趣。”怕袁生涛误会,张一帆连忙解释,“就是,今儿是除夕,我不想在光网上度过。”

    袁生涛摸摸张一帆的脑袋,柔声道:“我明白。”

    两人坐回沙发上,张一帆身体展开,整个人都压在了袁生涛后背上。

    他轻声说:“涛子,你还记不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的事情呀?”

    “当然记得。”袁生涛握住张一帆搭在自己肩头的手,目光变得越发柔和,“爱哭鼻子的小不点,哭得我满身都是眼泪鼻涕,想忘都忘不了。”

    “那你还记得当时我为什么哭吗?”被揭了糗事,张一帆一点也不脸红。

    袁生涛想了想,说:“我记得好像是被其他小孩子欺负?他们抢走了你的玩具。”

    “嗯。”张一帆双臂圈住袁生涛,“其实我一直没跟你说,当时那个玩具,是我亲爸留下的。”

    袁生涛没说话,虽然张一帆从来没有跟他明说过他父母的过去,但是想要调查出他以前的事情,对于袁生涛而言并非难事。对于张一帆不愿提起的那些事,他心知肚明,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我跟你提过我亲爸没有?”张一帆贴着袁生涛的脸颊问。

    “提过一两次,一带而过。”除夕夜,袁生涛不想引张一帆伤心,“你想不想玩桌游?”

    “我想跟你聊聊天。”张一帆滑下来,坐在袁生涛身边,他想了想,说道,“我们两个都是要做父亲的人了,所以我想跟你谈谈我的……”

    他犹豫了一下,才说:“两个父亲。”

    亲生父亲,以及杀了他母亲的继父。

    袁生涛眸色暗了暗,关于张一帆的继父,他现在想起来还恨得牙根痒痒。

    “我去把培养舱带过来。”张一帆说着起身,也不给袁生涛拒绝他的机会,飞快跑向书房。

    袁生涛只能随他。

    “我们胡闹了两天,这小家伙待在培养舱里,也不知道有没有生气。”不多会儿,张一帆捧着培养舱回到客厅,他将培养舱放到茶几上,双手合十,“乖宝宝,对不起,不要生爸爸们的气呀。”

    袁生涛哭笑不得,补充道:“别说它现在还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就是能听到,也只会生你的气。”

    “为什么?”

    “因为我有去看它呀。”袁生涛拍了拍营养舱顶端的绿色标志,“是不是,乖宝宝?”

    张一帆盯着那枚绿色标志,像是在希翼回应一般。

    “按照正常的胚胎发育时间,它现在才刚刚两个月。”袁生涛将张一帆拉到身边,“要是能听懂,那人类基因组的这个实验,在起始阶段就失败了。”

    “好吧……”张一帆看起来有些失望,但他很快就振作了精神,捡起刚才的话题,说,“涛子,我从来没跟你提过我的亲生父亲是怎么离开我和母亲的,是吧?”

    “嗯。”尽管早已将爱人的过去调查清楚,袁生涛还是摇摇头。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张一帆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我记得,他生前是名警察,很厉害的警察。其实也不能说是我记得,是我母亲跟我说的,可能是她乱编的,但是我信了……”

    袁生涛点点头,他知道,他都知道。

    张一帆的父亲,曾经是一名英勇的反恐警察。在一次执行特殊任务的时候,张一帆的父母相爱,那时他的母亲并不知道心爱人的真实身份。张一帆的父亲本打算任务结束后向心上人求婚,哪知这一去便没有了回头路,张一帆的母亲怀了孩子,却找不到当初那个给了她承诺的男人。

    23世纪,未婚生子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问题出在张一帆身上。

    张一帆是隐性超能力者,对于这类不可控人群,社会将会剥夺单亲家庭的抚养权,转由父母健全的家庭收养,或者进入社会福利机构进行统一抚养。张一帆的母亲不想将抚养权交出去,匆忙之下嫁给了当时在追求她的男人,却不曾想,这个老实憨厚的男人极易受到酒精诱惑,而他酗酒后往往会丧失理智,做出足以被送上法庭的暴力行径。

    张一帆一直以为,母亲是担心法律不公才会放弃使用法律武器。

    其实袁生涛明白,那个女人是不想失去张一帆的抚养权。

    尽管在张一帆的记忆中,他的母亲是一个伟大而善良的女人,但根据袁生涛的调查,张一帆的母亲在生下他后精神上已经出现问题,她对于张一帆的爱已远超溺爱,甚至到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恐怖的程度。

    袁生涛甚至怀疑,在他被袁家接走的时候,那个女人就在计划用自己的命帮儿子换一个安稳人生。

    在张一帆的继父醉酒失去理智,超能力失控杀死他的母亲那天,袁生涛会出现在张家并不是巧合。

    他提前得到了消息,张一帆有危险。

    有人通过光网送了他一份神秘礼物,里面正是张家的监控视频,他打开那份“礼物”的时候,张一帆的继父正在对自己的妻子施加暴力。

    袁生涛很确定,张一帆的母亲并不是一个蠢笨的女人,但是那天,她不断在刺激酗酒后的丈夫,直至对方超能力失控,在张一帆的面前,把妻子撕成了碎片。

    袁生涛很后怕,如果他没有及时看到那个监控,如果他没有那么重视张一帆,如果……他设想了无数个如果他赶不到张家的理由,那么他很可能就失去了张一帆。

    一想到这里,袁生涛就会感到脊背一阵发寒。

    “涛子?”张一帆注意到袁生涛的脸色不太好,“你怎么了?你在听我说吗?”

    “我听着呢。”袁生涛把人紧紧搂在怀里,“你说阿姨跟你说,叔叔是个很英俊,也很负责的男人。我相信阿姨说的是真的,不然,怎么会生下像你这样帅气、有担当又可爱的孩子?”

    张一帆脸有点红,心说这人怎么回事,说他亲爸的事情都能夸到他身上。

    不过,他爱听。

    “话虽这么说,但是我觉得我妈可能骗我了。”

    袁生涛神色略僵,他轻咳一声,问:“为什么这么觉得?”

    “如果我亲生父亲真的像我妈说的那么好,当初为什么会扔下我妈不顾?”张一帆有些郁闷地说。

    “叔叔……不是牺牲了吗?不能算是扔下你们不管不顾。”袁生涛安慰他。

    “我在光网上查找过那几年牺牲的警察名单,根本没有我爹的名字。”张一帆叹口气,“所以,不排除我老妈在骗我的可能。”

    “一帆,你很在意这个?”袁生涛轻声问他。

    张一帆的目光落在培养舱上:“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在意又怎么样呢?我就是在害怕……”

    “怕什么?”

    “其实打我记事以来,我就一直觉得,我妈的精神不太正常。”

    袁生涛捏紧了指尖。

    “我想,她可能是因为我亲生父亲的死,也可能是因为他的抛弃……才会变成那个样子。”张一帆的声音有点哑,“如果未来……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们也遭遇了像我亲生父母那样的事情,它要怎么办呢?”

    “傻瓜。”

    袁生涛拍了下张一帆的脑袋。

    “你这小脑袋瓜,整天想什么呢?”

    “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就连能够预知未来的超能力者,都没有办法完全看透未来。”

    “与其为了未来只是有几率发生的悲惨事件而苦恼,不如好好珍惜现在。”

    可他就是知道未来啊,知道就在两年后,他就要遭受和母亲当初遇到过的一样的打击。

    张一帆努努嘴:“这不是第一次当爸爸吗?会担心未来,不是很正常嘛。”

    “所以呀,为了未来更够更加美好,我们才要珍惜眼下,努力生活呀。”袁生涛将张一帆搂得更紧了,“至于上天的安排,就交给以后的我们去考虑吧。”

    尽人事,听天命吗?

    可是,他不想听天命。

    张一帆抓紧了袁生涛的衣襟。

    他想给袁生涛改命,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