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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风流浪荡戏剧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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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喵喵喵, 谁的小眼神还没看我!  京市的街角依旧是热闹非凡。学生们的寒假到来,上班族们开始为阴历新年的到来而翘首以盼,大家都在这天天中,被无数网络信息包围着。

    而“囚禁直播案”, 依旧是这半年以来,几乎每周都会上一次的微博热门。

    这一桩被后来称作是年度大事之首的囚禁直播案,终于将要迎来法院审判的时刻。

    克里斯早在几天前就搬回了自己家中, 他在走以前还格外依依不舍, 翠眸中流露出几分惹人遐想的眷恋, 给了她一个很温暖的拥抱。

    “好好休息,不要太累。”和其他人一样的关切话语,由着他这张脸蛋美好的人说出, 就格外不同。翠绿色的眼珠像是镶嵌在湖水中的饱满宝石, 闪烁着动人光辉, 太阳光从天上落下, 落在这个人间瑰宝上, 他笑起来,雪白牙齿展露出怡人的美丽。

    苏衾答:“好。”

    她的手被他紧紧握住一瞬,很快又松开, 克里斯目光轻柔, 掠过她疲惫的眼底, 似乎想要抚摸, 但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耸了一下肩头, “……那天我会出面。”

    他指的是法院审判当天。他们都知心知肚,明白克里斯出现在那里的用意——不仅仅是像蒋崇盛等人那样,为她加油打气,还是为了进行他为她辩驳的最后计划。

    克里斯很少和苏衾说他打算怎么做,苏衾只能猜测他是想要在法庭上狠狠地打脸陈旭锋与陈凌峰。

    亦或是,其实克里斯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动作——苏衾知道,最近陈凌峰的秘书助理等已经毫无之前的心思与她商量请求和解,陈凌峰所管理的公司已经有不少人员流动,股价也是狂跌。这些操作背后,皆是有他的身影。

    克里斯,中英混血,祖上有犹太人的血统,他的祖父是一名伯爵,因娶得一名家财万贯的犹太人而拥有了无数财产。他的父亲是伯爵唯一的嫡子,理所应当地继承了父亲母亲所有的遗产与爵位,而这位风流多金的男人,在中国找到了他当时认为的一生挚爱——那是一名家境优渥,出身良好,长相美丽的中华女性。二人成婚后,伯爵先生又难改年轻时的风流,为克里斯留下了不少争夺家产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克里斯的母亲因伯爵先生的多情而早衰逝世,她在活着的时候就将自己在中国的所有资产留给了克里斯——那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克里斯也是等到十岁跟随母亲来到中国休养时,才知道他母亲与父亲是真正意义上的门当户对。

    他母亲也是家中的独女,备受父母宠爱,若不是遇上了他的父亲,她就算是不婚不嫁,在中国也能够过得极好。

    只是她被爱情遮蔽了双眼,相信了男人的甜言蜜语,最终死于男人的风流多情。

    克里斯继承了母亲的遗产,又在与兄弟相争中,赢得了英国属于他的所有资产。他那已经混死在女人肚皮上的父亲,沉溺酒精与爱*欲,早就被他想办法送至乡下养老。他在两国都有着无人能敌的财力,因而克里斯能够轻松地说出自己可以帮她的话。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属于他的战役早就打响,只是他一直未曾出现在大众面前,未曾以苏衾“初恋男友”的身份出现。

    “如果那天我说了什么话,以至于你太过惊讶,”克里斯笑起来,那双翠眼弯弯,“乖女孩,千万不要害怕。”

    他揩了一下她的鼻梁,像是很久以前那样,动作轻柔亲昵,苏衾没躲过,她最后只能无奈地看向他。

    克里斯朝她眨了眨眼,最后冲她招了招手,说了再见。

    客房少了一个人以后,竟然异样的有点冷清,苏衾坐在沙发上,倒了一杯水喝。

    温水入腹,她觉得周身慢慢笼罩起疲倦与困意,陈奕的话仿佛还在她耳边。那位年长、负责的法律工作者,曾给她这样的意见。

    “我们尽量往非法拘禁、侮辱、虐待罪的方向进行诉讼,数罪并罚才有可能让他获得最公平正义的教训。”

    “如若他方律师说了什么对你名誉有所损害的话,我们不要去理会,一切有法律与正义为你做主。”

    “关于他本人是否患有精神病等等……我相信,法院与我们的看法是一致的,他在三十天有足够清醒的时间,但他依旧执迷不悟……”

    “……”陈奕还说了很多。

    她的回答是一个感激不尽的微笑。

    ……

    苏衾闭上眼,揉着眉心,这些天的困乏在这一刻击中了她。

    她最终抵挡不住困意,垂着浓长乌黑的眼睫,酣然睡去。

    *

    看守所。

    陈凌峰在开庭前一天,再次来到这里看望陈旭锋。

    事实上,他本是有办法利用精神病诊断书让陈旭锋取保候审,在医院进行休养调理,然而他这个想法刚说出口,就被陈旭锋拒绝了。

    他拼命想要护住的弟弟,用仓皇失措的眼神看着他,泪水滚落自衣袖,他那张和他有五分相似的面容因为失眠、困倦、痛苦而显得苍老无助。

    陈旭锋说:“哥,我后悔了。”

    他神经质地喃喃自语,泪水沾湿了眼睫,他露出牙,笑得像是哭的样子,抽噎说:“我想她……”

    “我要在这里,我想让她再来见见我……”

    陈凌峰为他的执迷不悟而感到发自内心的好笑,他失望地看着他,这个他几乎是亲手养大的孩子。他们自父母离世后就相依为命,他宠爱他,他把他当作此生最亲近的亲人,他为他解决所有事,哪怕他犯下一次次的错。

    而今,他为了一个女人,一个早就不爱他的女人痛哭流涕,为他犯下的错而忏悔。甚至自杀,然后用这张无辜可怜的脸恳求他,说,哥哥我求你,让她再来见我一面。

    陈旭锋是用圆珠笔捅进自己的手腕,当晚血就流了一地,他或许并不是真心想死,只是想借此机会表达自己的后悔。

    狱警将他救下送入医院,等到创口快要愈合结痂,他设想中能够来见他一面的苏衾,从没来过。

    而明天,将是他们自离开地下室为止,第二次见面。

    陈凌峰问他:“你准备好了吗?”

    陈旭锋眼神空茫茫,他好久才应他:“什么?”

    “明天开庭。”陈凌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冰冷,他似乎长长久久地叹了口气,这叹息声未曾被陈旭锋察觉,也或许,他根本不在意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陈旭锋眼睛陡然放光,他痴痴喃喃:“她会在吧?会在吧?”

    陈凌峰从喉中发出低低的笑,他忍不住,实在情难自禁。他严厉地看着他,嘲意深深,却在这一刻显得灰心丧气。

    “当然,她会在的,”他咬着牙,一字一句说,“她和我说过什么你知道吗?”

    “她要看着你亲眼进监狱,陈旭锋,你告诉,你现在还想着看到她吗?”

    陈凌峰破了音,他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眼眶滴血,愤怒与伤心在胸腔中满怀,他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闭上眼,颓丧地自语。

    “他们说你是疯子,我无话可说,你确实是个疯子……”

    陈凌峰第一次在陈旭锋面前袒露出自己的脆弱来,他兀自说了下去,“我是怎么让你成了这个样子的?”

    “旭锋——你告诉哥……”

    “哥该怎么样才能护住你?”

    他眼中有泪水滚落,最终,他抑制不住内心深处弥漫的痛苦,嚎啕大哭。

    这个有着英俊脸庞,被许多人称为是最年轻有为的总裁,鼎达房产多年的掌权者,终于在他面前掀露了所有丑陋、难堪的内里。

    他赤条条地把所有可怜、不堪一击展露给他。这个举世他唯一的亲人。

    某一刻,他也无依无靠,只能放任自己在已经疯掉、失去神志的陈旭锋,他的弟弟面前嚎啕。

    陈旭锋呆呆地看着他,他想伸手碰碰他,但是玻璃隔绝了他们之间更亲近的动作。

    就算陈凌峰再有权有势,他也没有办法回回与他见面时,都避开警察与玻璃门。

    这位年轻,执迷不悟的青年,终是在兄长的大哭中,慢慢慢慢地恢复了神志,他低低声喊他。

    唤他“哥”。

    他的声音低沉,仿佛是裹在了很厚很硬的铠甲下,他绝情地看着他的亲人为他奔波劳碌,而他自顾自地沉溺于幻想中的世界,他渴望见到苏衾,于是在现实里,用这幅样子面对着所有人。

    最后的最后,他还是在陈凌峰的痛哭下妥协,他像个缩在龟壳下的乌龟,探出了一点点的身躯。

    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陈凌峰泪水未擦去,他早就没那么体面,虽然衣着光鲜,可精神气难看到极点。他那双漆黑的眼里是潮湿的水汽,他哽咽着,毫无形象地看着他。

    他问他。

    “你还爱她?”陈凌峰大声质问他,声音破碎得不像话,是被痛苦与疲惫割碎的,“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死心塌地爱她,护着她?她有那么好吗?”

    他愤怒于蒋崇盛等人对他在各个方面上的打击,他无力还手,他因此受挫。

    陈凌峰感到了痛苦,他因自己的无能为力,因陈旭锋的爱意不渝而感到绝望。

    陈旭锋停下了摩挲玻璃的手,他望着虚空中的某一处,好久好久,才失神般笑出声来。

    他唱起歌来。沙哑的声音,动人的情歌。

    他小小声地哼,笑容一点点变大——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过去他是学校有名的校草,唱歌动人,不知道靠着这副嗓子迷走了多少少女的心。

    但如今,他唱得一点也不好听。

    他像个乞丐,沿街卖唱般,用着嘶哑的声音,缓缓地哼唱。

    但即便他唱得不好听,在场的所有人却都听到了。陈凌峰也呆住了,他泪还在纵横交错地流,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愿凭爱意将她私有……”

    陈旭锋啧了啧舌,最后大笑出声,他哽咽地唱道:“我愿凭爱意将她私有……我愿……”

    但她不愿。

    于是,一个在铁窗外,一个在铁窗内。

    他那样可怜,不惜伤害自己,恳求她来见他一面。

    可她……不愿。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他最后哭着唱,埋掌恸哭。

    ——或者说,是王实对媒体、对群众的过分了解,才促使他得出这样的结论。

    从一开始,跃入人们眼中的苏衾,就是一个拜金女的形象,她狼狈不堪地被陈旭锋关在黑暗的地下室,被他用最恶毒、最深情的口吻阐述着他的爱意,以及她的恶劣。

    陈旭锋说:“我爱你,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我还要爱你,衾衾。”

    陈旭锋还说:“可是你不爱我,你趋炎附势,你拜金,你抛弃了我……”

    陈旭锋有多聪明。他又是多么得天独厚,兄长溺爱,智商出众,他懂得大众最喜欢看到的东西是什么——不是被诬陷的无辜女人被囚禁伤害,而是一个拜金女得到应有代价,被前男友以暴力手段关押在地下室,让所有人看到她的这幅罪有应得的嘴脸。

    十天的直播时间,已经足够这个案件在社会上发酵蔓延。而陈凌峰在这几位前男友们还尚未反应过来时,就做好了所有准备。

    鼎达房产的股价暴跌,他早就提起了所有精神,立志在舆论方面得到群众绝大部份的支持。小说中,关于苏衾的所有黑料,无论真假,其中十有八*九都是陈凌峰放出来的。

    看客们固然感慨这个案件的社会参与度与社会知名度,却不会多为这个事件中的可能存在的真相感到几分悸动,他们不会选择在旁人的辟谣中,为这些辟谣施舍转发、点赞。一如现实中,造谣的帖子、微博的传播度总是高过于辟谣的帖子、微博。

    传谣简单,辟谣难上加难。

    蒋崇盛、张与怜、赵英、王实,这几位前男友们不是没有尝试过为苏衾辟谣,只是人们宁愿相信他们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考虑,是为了不被别人说成是“一个拜金女曾经扒上的男人之一”,是为了让自己不被这个污名沾上,因此才集体做出了为苏衾说话的决定。

    ……

    他们宁愿相信由陈凌峰找人发出来的黑料,也不愿意相信这些曾经与苏衾朝夕相处的男人所说的话。

    因为最开始,遮掩住这些群众能看到真相的眼,不仅仅是真假难辨的舆论,还是群众本身。他们选择盖住了自己的眼,一意孤行地相信自己才是正确的,自己才是正义本身。

    网络“愚民”,就是最好割的那波韭菜。

    而苏衾的死,彻底斩断了她有可能为自己辩驳的,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条路。

    前男友们为苏衾所做的一切,换来的只是小说里,夏小天极为疑惑地问了林驰云这么一句:

    “林队,我听说这事儿就连火华娱乐的王总都摊了这趟浑水……他又是图什么呢,谁会相信苏衾像他所说的那样,是个好人呢?”便是同为女性的夏小天都这么想,她尚且是正义的一方,尚且是为了死者申冤的一方。

    更罔论其他人了。

    林驰云的回答简单明了,那已经是这个案件即将结束的时候,陈旭锋被判决的结果将要公告于众之时。

    他身穿警服,面色沉静,眼瞳黝黑。

    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大概是为了自己的心。”

    可以是良心,也可以是善心,亦或者,是因为那一颗曾经爱过的心。

    *

    在原本的小说剧情里,克里斯作为苏衾从未提及过的神秘初恋男友,他从未出现在这个案子里。也许是原作者的疏忽大意,也或者是原作者只是抛出了一个设定,觉得他的存在并不需要再花笔墨描写,总而言之,若不是苏衾在这个世界以这个身份活了下来,她怕也是不晓得,原来苏衾还有这么一个初恋男友。

    是初秋时节,距离苏衾被警方救出地下室,已经是一个月过去。

    蒋崇盛、张与怜等人陆陆续续回国,与她见面。这几位前男友们,看到她的第一眼,不是心疼得眼冒泪光,就是强忍着情绪,温柔又宠爱地摸摸她的头。

    蒋崇盛见她第一眼,就粗着声音忍着泪,这个男人长相英俊中带着匪气,大苏衾四五岁,已经是个在情场浪迹多年的花花公子了。但他们至今仍旧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不但是因为蒋崇盛觉得苏衾人好,还因为苏衾是他所认为的,与他交往过的女人中,对他用心最多的。

    他用粗砺的大手狠狠地抱住了苏衾,还没说话呢,喉咙里就急急忙忙地喘息了一声,他不舍得丢掉自己人高马大的硬汉人设,硬是把那口哽咽吞回去了。

    “我们衾衾瘦了这么多啊?”蒋崇盛心疼得不行,“哥这有港城风水大师的平安符,特意给你求来的,还有你大娘给你买的燕窝、人参、虎鞭,咱们衾妹儿好好补补身子!”

    大娘是蒋崇盛他妈,也是港城赌王的四姨太,她肚子争气,给赌王生下了唯一的孩子。几年前他们恋爱时,四姨太也很喜欢儿子的这个女友,她曾经还以为苏衾会是蒋崇盛收心结婚的唯一对象。然而她没有想到,她儿子最终还是像他爹那样,改不掉浪迹情场的毛病。

    在和苏衾因为感情淡了分手后,蒋崇盛又一股脑儿钻进了女人堆里,无论是逢场作戏还是怎的,他那肖父的花心滥情已然是板上钉钉了。

    但蒋崇盛的人品并不影响他和苏衾的关系良好,甚至是如今的兄妹相称。

    苏衾朝他笑,喊他“蒋哥”,还在他最后忍不住偷偷擦泪的时候,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闲聊起其他的事儿来。

    蒋崇盛却没被她的轻松样给骗过去。人在当前,他才有空儿和她说说真心话儿,“ 你为什么不乐意咱们替你说话?咱们几个前男友是怕这摊浑水的人?”

    他英俊外表,阔鼻深目,有着四姨太俄罗斯血统的俊俏,在说话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凶悍,“我不懂你为什么这样想,衾妹,蒋哥我从来就不怕麻烦。”

    这话,不仅仅是蒋崇盛这么说,其他几位也是这样说的。

    张与怜回国与她见面时,已经把手头上所有的工作都忙完了,他没有带什么礼物,只是在看到她的时候,满脸的焦灼变为了安心与喟叹。

    “衾衾,”他是这般长相出色的男人,挺鼻薄唇,眼神清亮。外人皆说薄唇的男人薄情寡义,可苏衾知道他并非如此,他张开怀抱,轻轻地拥住她,像相交多年的好友,怜爱又心疼地摸摸她的脑袋,问她这些天过得好不好,“……是不是瘦了,抱起来都是骨头了。”

    苏衾回他:“咱们俩都两三年没抱过了,厉害得你,你还记得当年抱我的感觉啊?”

    这么一句调侃的话,终是让张与怜松快起眉眼来,他终于能够确认她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多大的影响,而他也和蒋崇盛一样,难以理解她不愿意让他们这些前男友帮忙澄清的话。

    “我希望你能够慎重考虑一下,我想要帮你,我比谁都清楚你是怎样的人,你是我亲手追来的姑娘,”张与怜常年输入代码,敲击键盘的指尖带着茧子,拥抱她时,厚实的怀抱与他的指尖温度,都让人感到安心,“……我希望,你身上的这些污水能够彻底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