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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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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余伟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呆了一呆。他重新看一遍通话记录里的号码, 不确定地又往下翻找, 找到他付修车钱那天的日期, 比照时间, 他应该没有打错电话。

    他疲惫地抹了抹脸。

    昨天晚上他去相亲,对方是父亲朋友家的女儿, 刚好和他领导家也是亲戚。那人名叫郑曲悠, 与他同龄,双方家事也门当户对。

    交谈中得知对方的高中是师大附中, 他一下就想到赵姮,她也是师大附中毕业的。他心脏像被针刺了刺。

    他和赵姮在一起的最后半年, 是在争吵和各种压力之下度过的。他在最烦躁疲惫的时候说出了“分手”二字,最初也许只是气话, 想释放压力,可说完那一刻,他心底却真的松了一口气。

    于是顺理成章,他们分手了,赵姮在十天后将他的那份首付钱还给了他。

    他逃避了一阵, 那一阵耳根清净, 他在适应着没有赵姮的日子,轻松、没压力。

    可他开始想她……

    那天在红绿灯路口,是他在正式分手后第一次看见她, 他失控了。

    直到昨晚相亲, 听见对方说出“师大附中”, 他再也压抑不住。可他已经全无赵姮的消息,他找不到她。

    他躺了一晚,就在刚才,他忽然想起那面包车主人,于是立刻翻找出上个月的通话记录,拨通了那串号码。

    周余伟手撑着脸,又抹了两下,然后深呼吸,再次去拨那人的电话。

    公交车内已经挤满人,周扬贴着赵姮的椅子站,他口袋里的手机一响,赵姮马上听见了,“电话。”她提醒。

    “唔。”周扬掏出手机,看见那串陌生号码,他直接摁断。没两秒,铃声锲而不舍地又响,他索性调成静音,不再理会。

    赵姮见他没接,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周扬低头跟她说:“那种骚扰电话。”

    “哦。”赵姮道。

    公交司机开车猛,到达湿地公园附近的时间远比他们预估的早。两人下车,走到公园售票处买了两张票。大年初一到初六这几天举办探梅节,门票打折,价格异常便宜。不过工作日期间本地市民是可免费入内的。

    赵姮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座城市,却从没进过这里,她看了看湿地公园的地图,跟周扬商量着线路,从哪到哪最近,沿途有什么风景,从哪个路口出去最便利。

    她要做个简单规划,利用最短的时间、最省力的路程,获得最大的休闲娱乐收益。

    周扬听明白了,他搓了把头顶,然后笑了声,说:“走吧。”

    赵姮问:“往哪条路?”

    周扬看了看两条分叉口,对赵姮说:“来,我们石头剪刀布,你东我西。”

    赵姮不解:“什么?”

    周扬已经举拳:“来,石头剪刀——”

    赵姮从初中毕业就没再做过这动作,她莫名其妙地伸出手,比周扬慢一拍,她是拳头,对方是剪刀。

    周扬说:“听你的,往东走。”

    赵姮回过神来,她仰头看他,忍不住笑了笑。

    周扬的视线在她脸上待了一会,然后拉起她手腕,朝东走去。

    沿路尽是梅花。赵姮认得出绿萼梅,这种梅花瓣白,花萼绿,很好辨认,也似乎很常见。

    剩下的梅花她就叫不出名字了,周扬没比她强,他指着所有红色的梅花说:“这些都是红梅。”

    赵姮笑了笑:“哦。”

    她还是打开手机中的一个识花APP,扫一扫各种各样的梅花。也不知道准不准,但软件还是教会了她几种梅花的名词。

    “朱砂梅、宫粉梅都叫红梅,我怎么觉得分不出来。”赵姮仔细研究了一下。

    又看龙游梅和玉蝶梅,都是白的。

    两人正研究梅花枝上的梅,忽然听见有人叫了声:“红梅,这里!”

    “哎,找你们半天了!”

    赵姮和周扬望过去,名叫红梅的是个五六十岁的女人。

    似乎许多阿姨的名字都叫做“红梅”。两人对视,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周扬问:“要不要坐船?”

    坐一趟船价格太贵,赵姮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摇头:“不了,我们就到处走走。”

    一路走一路拍照,赵姮觉得梅与其他花最大的不同,是梅树虬枝伸展出来的那份傲骨,如果没有这些虬枝的抵托,梅也就是个花罢了。

    梅林深深浅浅,春初在花香中绽放,闻得久了,有些醉人。

    看完花,拍完照,一上午已经过去,两人离开湿地公园,出来后找地方吃东西,最后坐车到了美食街。

    小吃有很多,赵姮其实有好几样想尝,可她知道自己的胃口。她买了一份铁板豆腐,试着跟周扬分,周扬吃了一半。

    后来她又买了份糍粑,依旧与周扬分了下。等她再买定胜糕时,周扬直接接过塑料袋,把一块糕掰成两半,他一口就把自己那份吃了。

    赵姮咬着半块粉红色的定胜糕,指着前面孙大圣造型的气球说:“去年卖的是喜羊羊。”

    周扬说:“去年是羊年。”

    “嗯。”赵姮道,“明年是鸡年……”

    “那就卖老母鸡了。”

    赵姮笑了笑。

    春节的最后一天就这样过去了。这一晚赵姮睡得很浅,东西吃太多,胃有点撑,明天要开始忙赚钱,她脑中已经在算账,房贷、装修余下的费用、生活费……

    她依旧活在现实中。

    第二天六点不到,周扬起床外出,前往火车站接小亚。

    小亚和他姐姐扛着大包小包出站,周扬打着哈欠去帮他们拿行李。

    小亚姐姐不敢太麻烦别人,让周扬在半途放她下车就行,她自己坐车回学校。周扬无所谓地说:“没事,送你吧。”

    将人送到大学门口,周扬坐车里等,小亚帮她姐姐送行李进去,过半天才出来,小亚脸色不好。

    周扬叼着一根没点火的香烟,问他:“怎么了,脸这么臭?”

    小亚摇摇头。

    周扬也不多问,他拿下香烟道:“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小亚打手语:先回去放行李,然后去开工。

    周扬问:“你不用休息?”

    小亚摇头。他知道春节期间发生的事,周扬为讨薪忙碌,现在他手上又有许多装修活,他还要赚钱生活,小亚不好意思拖他后退。

    周扬没意见,他载着人先回一趟出租屋,等小亚收拾好,他整理了一下工具,前往华万新城。

    半途他靠边停车,进店里买了一只塑料便盆。

    到了华万新城的房子里,周扬先把便盆安在卫生间的下水管上。

    小亚看着成堆的瓷砖问:我们铺瓷砖?

    周扬说:“先铺着,回头换人。”

    小亚顿觉自己帮不上忙,只好帮他搬搬瓷砖,打打下手。

    周扬打算先将卫生间瓷砖铺好,他忙活起来,不一会却听见一阵重物倒地的巨响。他放下工具,循声找到小房间,见纸箱东倒西歪,里面的书籍散在地上。

    他皱眉:“怎么回事?”说着就去捡拾。

    小亚:我想开窗通风,不小心碰倒了。

    小亚越帮越忙,还弄翻了那位赵小姐存放在这里的东西,他生怕里面有贵重物品,赶紧翻检查看。

    翻到一个漂亮的本子,小亚拉拉周扬手臂。

    周扬将翻倒的箱子扶起来,再将掉落地上的书籍放进去,无意中翻开一本药学课本,见到内页写着“赵姮”二字。

    他一直以为她叫“赵恒”,还想她的名字很男性化,原来她叫这个“姮”。

    他不认识这个“姮”字。

    手臂被拉了拉,他偏头看向小亚。

    小亚跟他比划:她的字真漂亮。

    周扬瞟了眼他手上打开的本子,上面的字漂亮洒脱,像是书法。

    这是一本手账,小亚翻开的这页,日期写着2014年1月27日。

    上面记载几样事,一读某某书二十页,二见某某客,三完成某某工作,之后还有四五六。

    每件事后都打了“勾”,证明她已完成。

    周扬以前从没见过一个人会把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安排地如此周密、并且井井有条。她规律且自律,目标一一达成,每天都清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这本手账记录严谨,配图文艺。

    周扬把本子从小亚手里抽出来,轻敲他的头:“瞎看什么。”

    小亚:字真的好看吧?

    周扬忍不住又低头看了眼本子,他随意一翻,来到了第一页。

    上面有个数字“3”,应该是她的第三本手账。

    第一页上,只有几句话——

    1、三十岁前结婚。

    2、买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勾)(2014年10月16日)

    3、生两个孩子。

    4、至少每两年出国游一次。

    这四句话,只有第二句后面打了勾,并标注一串日期,是用不同颜色的笔写的。

    四句话下面,还有两句,第一句的字体很工整,不是赵姮漂亮潇洒的笔迹。

    “嫁给我好吗?2014年8月27日,19:50”

    下面是赵姮的笔迹。

    “好。2014年8月28日,7:50”

    周扬将本子一把阖上,扔进纸箱,蹲下来捡书。捡了两本,朝小亚打手语:快收拾。

    小亚忙跟着善后。

    收拾完没一会,大门被人推开,小亚刚好站在客厅,他看见赵姮走进来,忙“嗯嗯”叫了两声。

    周扬的衣服裤子都沾着水泥,他手上还拿着工具,见到人,他说:“来了?”

    赵姮道:“你在做了?”

    “我今天先把外卫铺好,明天会有专门的师傅过来接手,等瓷砖全铺完,到时候木工活我来做。”周扬跟她交代。

    赵姮不太懂装修,对他的安排没意见。周扬又道:“对了,刚才不小心撞翻了你的那些箱子,你去看看有没有要紧的东西。”

    “没什么东西,都是些书和小家电。”赵姮朝小房间走,周扬跟在他身后,小亚担心自己真弄坏什么东西,也跟在两人后头。

    周扬突然摘掉手套,然后伸手拿掉沾在赵姮肩膀上的一小条东西,赵姮偏头看了看,问:“什么东西?”

    周扬道:“枯叶,怎么掉身上了?”

    “刚才物业在楼下修树,应该是经过的时候沾到的。”赵姮低头,抬手撇了撇肩膀,“还有吗?”

    周扬拨开她的头发,看完一边又看另一边,最后在她发丛中又找到一小节枯叶。

    他拿了下来,替赵姮理顺长发,说:“好了。”

    小亚被堵在两人后头,怪异地打量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