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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 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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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歌伸手推了推他,“醒醒……你怎么出来了?”

    薛显睁眼,眼底一片清明,显然睡得不沉。

    见唤他的是玉歌,他松了口气, 微微站直身掸了掸衣袖,“陛下让我出来透口气。你呢?刚刚去哪儿了?”

    “陛下也让我出来透气,”玉歌将手里的膳盒举高, “我去御膳房拿了些陛下最爱吃的糕点。”

    薛显叹气,“也好,陛下正……”

    “陛下三思, 此事还当从长计议。”

    “请陛下收回成命。”

    “历来未有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

    殿内吵吵嚷嚷的喧哗声隐约传出, 让薛显不由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你快送进去吧。”

    玉歌也蔫了, “他们还没走呢?”

    “早得很。”

    “……我可怜的陛下。”

    薛显替玉歌推开殿门, 同情地目送她进殿后才重新掩上了门。

    已经两个时辰了……

    贺缈一手托着腮,一手拨着发髻两侧垂下的金步摇, 困意涌了上来, 眉心绘着的缀金朱钿也黯了光色。

    她别开头, 强行压下打哈欠的冲动, 硬生生憋红了眼。

    “陛下, ”玉歌悄悄将膳盒里的一盘松子百合酥放在了贺缈手边, 小声提醒, “先喝口茶吃点东西。”

    贺缈回头一看,面上的凄风惨雨顿时一扫而空。

    趁底下那几个朝臣不注意,她赶紧拈了块酥点,用衣袖半遮着嘴,将一整块塞进了嘴里……

    “入仕为官自有科举,多少人寒窗苦读多年才能换得一官半职。陛下今日如此破格提拔一名女子为官,岂不会令天下士子寒心?”

    说话的是礼部尚书杨谨和。

    几块百合酥下肚,贺缈总算恢复了些元气,再开口时声音都响亮了些。

    “若朕没有记错,召试亦属科举。如有特殊情况,皇帝可下令特召一些拔尖的人才面试,合格者直接赐官,不问出身。这总是前朝就有的先例吧?”

    “这……”

    杨谨和噎了噎。

    方淮及时站了出来,“陛下,小女只是空有才名,实则难堪大任,还望陛下……”

    “方卿过谦了,朕给令千金出的题,她答得很好。这九品侍书,朕还觉得委屈她了。”

    贺缈似笑非笑,一转头见玉歌指了指嘴边,这才赶紧抬手,不经意在唇边划了划,将沾上的碎屑抹了个干净。

    “陛下这是何意?日后,总不能还要让这方以唯和方大人父女二人同朝议政?!”

    左都御史是个脾气暴躁的,叨叨了这么久还不见女帝回心转意,气得音调都高了八度,“说到底就是个少不更事的毛丫头,怎么配得上!”

    一听这话,贺缈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啪——”

    最后一块酥点被她重重砸回盘里,瞬间四分五裂,再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贺缈猛地站起身,面上无缝切换成怒不可遏的模样,“怎么?方以唯入朝为官,尔等觉得她不配。那么朕与她一样,不过是个’少不更事’的毛丫头,是不是也配不上这皇位?!”

    殿内诸臣一惊,下一刻便齐刷刷跪了下去,“陛下息怒。”

    贺缈冷哼一声,大步走出了含章殿,将一干跪着的朝臣都晾在了身后。

    “陛下,”守在殿外的薛显紧跟上贺缈,“晋帝派人传信来了。”

    贺缈步子一顿,侧头看了眼薛显,“……知道了,去鸾台。”

    = = =

    鸾台离含章殿还是隔了几座宫室,薛显已经唤人在阶下备好了御辇,抬撵的宫人脚步快,不过片刻就到了鸾台。

    鸾台周围的景色不错,贺缈有时被凤阁那些老头吵得头疼时,就会去鸾台松口气。久而久之,鸾台东殿也成了她的半个御书房。

    后来有了鸾台侍读,她也就特意吩咐腾出了西殿,专门给他们抄写话本、收录底本。

    贺缈先去了西殿,刚一脚踏进,就觉着里面的氛围和往常大不一样。

    “参加陛下。”

    殿内几人纷纷行礼。

    为首的周青岸是目前鸾台官职最高的,永初七年被贺缈钦点为探花,授正七品翰林编修。年仅二十便入翰林,原该是前途无量。然而这位才貌俱佳的探花郎出身寒微,偏偏又性格古怪为人执拗,一得罪人就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若不是实在不能抗旨,贺缈的鸾台怕是也“请”不来周青岸。

    不过人来是来了,但平常哪怕是对着贺缈,也很少有什么好脸色。

    今日亦是如此。

    不过反常的是,他身后的裴喻和褚廷之面色也有些不豫。这两人都是还未经散馆甄别的庶吉士,在鸾台一向以周青岸马首是瞻。

    倒是那位无官无职,被贺缈直接从学宫里挖出来的景毓,是镇国将军景□□的幺孙,向来和周青岸等人不对付,此刻看着心情倒是不错。

    “都平身吧。”

    贺缈摆了摆手,“方以唯呢?”

    “陛下。”

    身着练雀官袍的方以唯走角落里走了出来。那显然是身男子样式的官袍,虽已选了最小尺寸的,但穿在她身上仍然有些不太合身。

    贺缈想了想,“你是第一天来鸾台,若有什么不清楚的,就问……青岸吧。”

    话音刚落,周青岸就沉不住气站了出来,“微臣不敢。男女授受不亲,方姑娘与臣等同处一殿共事已然不妥。若臣再与她有过多接触,恐怕有损方姑娘闺誉。”

    就知道会是这样……

    贺缈扯了扯嘴角,“都给朕记住了,在鸾台只有方侍书,没有方姑娘。以后鸾台诸事,都需和方侍书商量着来。若你们敢欺负她,朕一定叫你们好看。”

    “是!”

    最先应声的是景毓,他幸灾乐祸地瞥了眼周青岸,谄媚地凑到贺缈身边,“陛下您放心吧,景毓会照顾好方姑……方侍书,绝不让人给她使绊子。”

    贺缈一噎,忙不迭地从他手里扯出自己的衣袖,“好,好了。朕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 = =

    一进东殿,贺缈就转头问身后的薛显,“朕在含章殿的时候,西殿是不是闹起来了?”

    薛显先是将晋帝传来的书信递上,随即才回答,“也不算闹,只是周大人他们暂时还不能接受方姑娘入鸾台,所以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一些口角之争罢了。”

    贺缈皱眉,并不太相信,“你是说,方以唯和他们吵起来了?”

    “……倒不是方姑娘,”薛显的表情有些奇怪,“是景公子。方姑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景公子就挡在前面骂回去了。”

    “景毓?”

    贺缈如今一听到这名字就脑壳疼,忍不住揉眉心,“也是,他向来看周青岸不顺眼。”

    说着,她转头瞥了憋笑的玉歌一眼,“想笑就笑,也不怕憋出毛病。”

    玉歌这才嗤笑出声,“陛下恕罪,奴婢只是……一想到陛下见着景公子绕道走就控制不住。”

    “朕有什么办法,”贺缈支着脸叹气,“和他说了多少遍,他是侍读不是面首,朕把他从学宫要过来是让他做事的,怎么就是讲不听呢?镇国将军府到底是怎么养出他这么个……怪胎的???”

    “陛下消消气。”

    “朕不是气,朕就怕他丧心病狂又做出什么自荐枕席的事情。”

    贺缈无奈地摇头,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信,微微坐直身,她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展开书信……

    信上是她从小就熟悉的字迹。

    她还记得,当年刚回盛京即位的时候,大晋每隔一个月便会有信传来,写信的十有八九是义母,书信的内容也多是问一些生活琐碎。

    而后来,她年岁渐长,和大晋的往来便不再那么频繁了,三四月仅有一封,满篇还都是晋帝传授的君王之道。

    再后来,自从她及笄礼发生那件事后,就连这样的书信也很少有了。

    见贺缈盯着书信盯了半晌都一言不发,玉歌和薛显对视了一眼。

    薛显低低地唤道,“陛下……没什么大事吧?”

    “哦,”贺缈堪堪回过神,“义父说,为朕寻得了一个不可多得的治世之才,而且愿入大颜辅佐朕,不日便会随使臣抵达盛京。”

    “什么?!”

    薛显和玉歌皆是一脸惊愕。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薛显连忙补救,“奴才的意思是,什么人竟值得晋帝如此引荐?是……晋臣吗?”

    “建元九年,状元及第,还是连中三元。”贺缈抿唇,目光在信上那个名字顿了许久,“谢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