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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都在担心被打死……

    殷云扶淡淡瞥了老者一眼, 没有回答老者关于那个谁的问题,而是反问老者道, “你回想一下,这段时间,是不是每来一次山上, 他晚上就睡不安稳,彻夜啼哭, 胃口不适?”

    老人低头回忆了起来。

    越是回忆,他的脸色就越是苍白,到最后身体都轻轻颤了起来。

    他张了张嘴巴,声音沙哑,“是的。”

    殷云扶不疾不徐,“如果我所料不错, 你这孙子,应该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人, 男生女相,命格属阴。”

    她背着手,语气刻板, 说话的时候更像是在背书, “而这座山, 阴阳颠倒, 越靠近山顶的位置, 阴气越重。他这样的命格, 还敢上这山来, 吃这山上的果子。普通人都受不了的东西,于他而言,便是在消耗他的元阳寿命。”

    老人之前也实在是没想到这一方面,毕竟这山上的东西,他也是从小吃到大的。

    这个果子,不仅无毒,而且香甜可口,山民间有一个说法,说着果子益气补血,坐月子的媳妇们也都吃这个滋补身体。

    但是被殷云扶那么稍稍一提醒,他回忆这段日子,还真是每一次都合上。

    吃得多的时候,孩子难受得就越厉害。

    老人心底怪自己没早注意到这一点,又被殷云扶那一句“消耗元阳寿命”吓了一个半死。

    他神色恳切地问道,“大师可有什么破解的办法吗?”

    殷云扶闻言,脸上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个苦恼的表情,两条细细的眉毛在眉心处打了一个褶子,“暂时还没有,我这几天也一直在想办法。”

    老人脸色一黯,他低声道,“大师,你也看出来了,我这孙子小小年纪就吃了极大的苦头,您如果有解决的办法……”

    他深吸了一口气,膝盖一弯,就准备给殷云扶跪下,却被殷云扶一把扶住了,“别跪。”

    只是殷云扶现在灵力尽失,力气也都没了大半,“贺勇!”

    贺勇连忙帮着扶起了老人。

    殷云扶微微舒了一口气,心底懊恼。

    按照她的性格,其实扶不扶也没什么要紧,但是手都伸出去了,竟然没、扶、起、来!

    还差点被这个一看就瘦弱无比的老人给带倒了!

    她收敛了情绪,“老先生,我现在没办法,等我有办法了再告诉你。”

    老人闻言,眼圈微红,“大师,之前是我多有冒犯,但孩子他毕竟年纪小……”

    那么大一个框子,里面层层叠叠的草药,其实只有三根是龙阳草。

    这还是他跑了一天山头的结果。

    这三根龙阳草,也就够煎半碗药的。

    这半碗药喝完……老人哆嗦着唇瓣,心底一阵揪痛。

    贺勇看老人的样子,心底叹气。

    他也理解老伯的急切和不信任。

    从古至今,很多神棍大多都喜欢吊一吊客户的胃口,什么天机不可泄露、时机未到。

    这也是一个提价的小技巧。

    不过殷云扶真不是这样。

    “这位大哥您别多想,她从小就没接触过什么人,就是个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性子。”

    说得难听些,就是傻……

    她能知道卖个关子,他也不用这么不放心了。

    老人闻言,看了一眼贺勇,又看了一眼殷云扶。

    几秒的时间,老人低下了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脸色晦暗、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家的小孙子。

    这大概就是命吧。

    他抬起头,对着殷云扶扯开笑容,笑容苦涩,“还是谢谢大师了。”

    老人虽然穿着淳朴,但是谈吐文雅,倒是一个很识礼的人。

    他低头,浑身摸了一圈,才摸出一只手机,和三百块钱来。

    贺勇在看到老人的手机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这个手机,可是限量版的,虽然价格没有说贵出天价,想要拿到却不容易。

    他若有思索地看了老人一眼。

    老人没注意到贺勇的眼神,他的脸局促地发红,“大师,这三百块钱,还请您手下。”

    这么多年,真没这样窘迫过,偏偏还是在这样的关键人物面前。

    殷云扶摇头,“不用,您的孙子已经将报酬给我了。”

    她指了指地上的那些果子。

    老人一愣,“这怎么能行?”

    就是一些不值钱的野果子。

    殷云扶微微一笑:“足够了。”

    这果子……她可不是用来吃的。

    老人见殷云扶云淡风轻,根本没拿钱的意思,心里感叹,这才是真高人。

    他想到自己之前的鲁莽,一时间羞愧万分,嘴唇翕动着,最后也只能拉着自己的孙子再三道谢,顺带着对殷云扶和贺勇告辞,“大师,我们先走了,改日再来观中拜访。”

    殷云扶只要果子,他们却不能真的什么都不谢。

    今天他身上也确实没带东西,只能等下了山,重新整顿了,再上山来。

    殷云扶随意地点了点头,“好。”

    她也无所谓对方来不来的。

    眼看着老人带着小孙子快走不见了,殷云扶忽然想起一个事情,“喂,老先生,我忽然想起来,好像有个符能给他续命,你要吗?”

    刚说了殷云扶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贺勇:“……”

    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贺勇深吸了一口气,“你不是说,你也还在想办法吗?”

    殷云扶点了点头,“是啊,对钱老板一心往死路上走,我是还没想到办法啊,他那边不停手,这里的风水格局,我也没办法动。不过为这个孩子续命,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她说话的时候,每次都慢慢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法让她着急起来似的。

    就这么一串话,就过去几分钟了,急得贺勇和老人一头的汗。

    殷云扶一说完,老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道,“求大师赐符!”

    殷云扶仰着小脸,问贺勇:“有符纸吗?”

    贺勇抽了抽嘴角,“没有。”

    正常人,谁会带符纸在身上?

    殷云扶失落地“哦”了一声。

    她四处逡巡了一圈,看到一片树叶,眼前一亮。

    一伸手。

    够不到。

    曾经能够飞天遁地的旱魃殷云扶:“……”

    身后,贺勇一抬手就帮殷云扶将树叶摘了下来,“要这个吗?”

    殷云扶点了点头。

    符纸是将一些灵材经过特殊的手段炼制以后,变成灵力的载体。

    而灵材本身,也是拥有这样的效果的,只是效果没有符纸那么好。

    她拿着树叶回到了那个水潭前,手指沾染了水潭中的水,歪了歪头,回忆张玄静画符时候的样子。

    她低下头,有些磕磕绊绊的画了一个图案。

    看着树叶上的图形,殷云扶皱起眉头。

    “怎么了?”贺勇在殷云扶回到水潭边上的时候,就提着一颗心。

    现在看她愁眉不展的样子,那颗心就被揪了起来。

    一旁老人也忧心,不过忧心的是殷云扶是不是没能画成功。

    他又着急又不敢开口打断,心里想着,要不行,他跑一趟,去买一叠符纸过来就是。

    殷云扶站起来,微微叹了一口气,“丑。”

    第一次画符,技艺不精,幸好符还是成了,但是图案实在太丑!

    “啊?”贺勇一脸懵逼。

    殷云扶却已经越过了她,走到那个老人的面前,“这个放在他衣服口袋里,晚上睡觉也别摘了。”

    老人闻言,千恩万谢地接过,小心翼翼地将那片树叶放到了自家孙子衣兜里。

    小男孩懵懵懂懂,也没听明白殷云扶说的什么,倒也安静,不吵不闹的一直站在原地。

    虽然乖巧,但确实没有一般孩子活泼富有生气。

    在老人将那片树叶放回到他衣兜里的时候,他脸上忽然漾开一丝笑容,“爷爷,这个树叶暖暖的。”

    他好奇,伸手就去翻找衣兜里的树叶,“好奇怪,这个树叶怎么会是暖的?”

    老人一把握住了小男孩的手,“别动,你动了这树叶就要逃走了,它可是君君的护身符。”

    叫君君的小男孩睁着一双懵懂地大眼睛,眼底闪过一丝兴奋,“护身符?”

    老人点了点头。

    君君立刻用小手捂住了自己的上衣口袋,抿着嘴唇笑了笑,“嗯,我知道了,护身符有些害羞,我不看它。”

    老人闻言,松了一口气。

    他看孙子的脸色,就这么短短的功夫,原本苍白如纸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润的血色。

    他扭头,连忙对着殷云扶又作了一个揖,心底的感激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多谢大师。”

    感谢的话说多了,就显得有些苍白。

    殷云扶点了点头,这一次没有再伸手扶他,算是受了这个礼。

    她缓缓叮嘱道,“这段日子不要带他上山来了,不要吃这山上的东西,也不要喝这个山上的水,不仅是他,你也别碰了。”

    老人细细记在心里,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他带着孙子向殷云扶和贺勇告辞。

    贺勇皱着眉头,“你说,现在这座山,普通人都受不了?”

    殷云扶挑了挑眉梢,“对啊。”

    “怎么个受不了法?”

    “轻则头晕腹泻,重则大病一场。”

    贺勇咽了一口口水,“也包括我们在内吗?”

    殷云扶眨了眨眼睛,嗓音徐徐,“包括今天所有上山的人,不包括我。”

    贺勇脸色煞白,“你之前没说啊!”

    整个工程队一大早争先恐后地坐满了整辆面包车,组团上山看热闹!

    “吱嘎”一声,车子还真的停了下来。

    在场所有人都怔怔看着大汉,一脸叹服。

    头儿为了保命,还真敢叫啊。

    又看来者。

    作为工程施工队,拆迁的活儿也干得多了,不知道遇上过多少形形色色、奇奇怪怪的阻止拆迁的人物。

    就是不知道,今天这位,唱的哪出。

    几个人正好奇着,那辆黑色奥迪车门就开了。

    司机绕到后门,不等他打开车门,里面的人已经自己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来者是一个头发雪白的彪形大汉,身材魁梧,面容严肃。

    众人一愣,看了一眼对方,又看了一眼自家老大。

    这完全是老大的老年版啊。

    除了老大脸上还有一条横亘整张脸的大疤。

    白发大汉一下车,指着疤脸大汉就是一顿臭骂,

    “你这个臭小子,我都说了这个道观不能动不能动,你是不是聋了!还是当你老爹死了!”

    众人一愣,还真是头儿的爹啊?

    白发老汉一边说着,一边甩开司机伸过来就打算扶他的那只手,冲着疤脸大汉快步走过来,

    “你把人都给我撤了,不准再拆了,你这个不敬祖宗的畜牲玩意儿!”

    他说着,就上去拦在了那辆推土机面前。

    黑T大汉皱了一记眉头,“爸,您别闹了,这曾经的观主和我们也不是一个姓,怎么就成了我们家的祖宗了。”

    老爷子闻言,气得整张脸都红了,“我们祖祖辈辈留下来的规矩,供奉这家道观的主人,视这家道观主人为主,你小子不供奉也就算了,连道观都敢拆,你!……”

    疤脸大汉一把搀扶住了自家的老爷子,就怕老爷子气得直接给昏过去,“爸,您可别气着自个儿,您放心,只要这观里的主人回来,我立刻把这道观也重新砌好了还他,我亲自给他当奴才,伺候他吃喝。”

    这观里几百年没什么观主了,偶尔住几个人,也不过就是几个挂单的野道士。

    他也就随口那么一说。

    “啪”的一声,他的后脑勺就被打了一个正着。

    贺勇一脸懵逼地看自家老爷子,

    “爸,你又怎么了?”

    “啪!”贺老爷子对着贺勇的后脑勺又是一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算计的什么?现在就给我停手!”

    贺勇脸色一黑,也不乐意了,

    “爸,停手是不可能的,合同已经签了,这事儿也不是我能做主的。况且,我们也不是完全拆了这个道观,我们只是在原基础上扩建,给他建个大房子还不好啊?”

    贺老爷子一听这话,气得眼冒金星。

    手指指着黑T大汉,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已经被推掉的那些门墙,心底一阵阵的揪心。

    再看儿子。

    当看到儿子脸上勉强忍耐,却依旧流露出来的那一分不以为然和不耐烦的时候。

    贺老爷子心底一沉,他换了一个角度,

    “你知不知道,我们贺家能有今时当日,靠的就是听了祖宗那一声遗训,你非不听……”

    贺勇淡声打断了贺老爷子,“贺家能有今天,靠的那是贺家祖祖辈辈一辈一辈的打拼,靠的是你年轻的时候起早贪黑,靠的是我身上留下的三处伤疤,四处暗伤,和断过的那条腿。”

    贺老爷子愣了一下。

    他抬眸看贺勇,看到贺勇一脸的冰冷,老爷子的眼神彻底黯淡了。

    他脸色紧紧绷着,“大概……贺家是该受这一劫。”

    贺勇听这话说得不详,心里越发不舒服,“贺家是福是祸,跟他绝无什么关系。”

    他转身,给贺老爷子的司机打了一个眼色。

    司机连忙上前,劝老爷子:“老爷子,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好歹给贺总几分面子。”

    贺老爷子闻言,逡巡了一圈四周围,又看了贺勇半晌。

    许久的时间,他的脸上透出几分疲惫。

    贺家公司,早就不是他说了算了。儿子大了,也不是他能随意做主的了。

    他一言不发地转过了身,回了黑色奥迪车上。

    车子如来时候一样,到转过头,一路绝尘而去,留下一片寂静飞扬的黄土。

    贺勇摘下了帽子,“什么观主,什么破道观,拆了还能怎么的!”

    一旁忽然响起一个清越的声音,不疾不徐地道,

    “别的我不知道,不过你要继续拆,不仅败家破财,还有血光之灾。”

    贺勇一愣,朝着说话的人看去。

    是白色救护车后面坐着的一个小姑娘,穿着一件青黑色的褂子,披散着一头黑色的长发,皮肤极白,一双黑色的眸仁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所在的方向。

    乍眼一看,有些说不出的渗人。

    这不是……挖掘机刚刚挖出来的那个小姑娘吗?

    “你胡说什么?”

    也不知道年纪这么小,一看就还在念书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会被活埋在地底下的。

    要是他们再晚发现那么一会儿,估计她就没命了。

    警察刚刚做完笔录回去。

    这小姑娘一问三不知,还不乐意立案。

    没想到,这会儿她忽然开口了。

    但是说的实在不是什么好话。

    殷云扶面无表情,淡淡看了贺勇一眼,木木地道,“没有胡说,你继续拆这个道观,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

    贺勇有些不舒服的皱起眉头,“不拆?要是我们不拆这座道观,你就死了你知不知道?”

    殷云扶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不会死。”

    贺勇愣了一下。

    一个人被埋在地下,怎么可能不死。要知道她刚被挖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连呼吸都没了。

    随后后面是醒了过来,但再晚一会儿,那不就真的死了吗?

    他下意识地看向殷云扶身边的那个医生,“医生,她没事吧?”

    怎么感觉这个小女孩脑袋坏掉了?一个人缺氧时间过长,确实有可能造成脑损伤。这小姑娘被埋了那么久,这个可能性还真不小。

    医生看着手里的仪器,额头上有汗,摇了摇头,“不清楚,现在没法确定。”

    他面前那台心电仪上,是一条平直的直线。

    而心电仪的电极端,正贴在殷云扶的身上。

    小女孩看起来虽然有些惊吓过度,但是会说话会动,即便有什么问题,心跳肯定是不可能没有的。

    可是这台仪器他前一天才刚用过。

    医生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摸到了殷云扶的手腕,入手处只觉得一阵冰凉。

    下一秒,那只手腕就像一条活鱼一样,从他的手底下滑开了。

    医生愣了一下,一抬眸,就碰到殷云扶沁凉的目光。

    二人对视。

    殷云扶面无表情,“你要做什么?”

    医生笑容有些尴尬,“我给你看看病。”

    殷云扶闻言,忽然就从救护车后面跳了下来,一把拉掉了原本医生放在她身上的那几个电极,神色淡淡看着医生,“我没病。”

    经过刚刚的接触,她已经读取了一部分医生的记忆,也知道了现在这个年代的一些概况。

    当然,说是概况,就真的只是一些概况,他的一些更细节私密的记忆她现在提取不到,那需要用到搜魂术,以她身体现在所留存的灵力,根本不可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