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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鸿门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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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瑶华宫中一片响亮宏声,侍卫各个严阵以待。

    叶挽伏身半晌,在曾后和冯凭完全远去之后这才一个鹞子翻身落在房梁上,踮起脚尖顺着房梁往瑶华宫的内宫攀去,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寝殿外有侍卫把手,叶挽废了好一番功夫才从露出一条缝隙的窗中挤了进去,溜进了此时黑灯瞎火没有半点人烟的曾后寝宫之内。她没有急着露头,先是原地整待片刻,确定殿中确实没有隐藏什么冯凭以外的高手和机关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朝曾后的床榻摸了过去。

    顺着上次记忆中冯凭摸的地方,叶挽试探了好一会儿,才在玉榻的内侧摸到了指甲盖大小的微微凸起,上面刻着些什么,饶是叶挽有着惊人的夜视能力才在黑暗中模糊的看出是八卦的八位。

    叶挽微微挑眉,这个时代能做出这种密码锁确实是很了不起的人物了,所有机会一定要见识一下才行。现代的高科技密码都难不倒叶挽,这种古老的锁头自然不会将她此时绊倒在这里。

    她微微俯身以耳贴锁,手指慢慢顺着乾坤震巽坎离艮兑旋转着。果然那锁头在转到坎位时发出了细微的“嘎达”一声轻响,坎水……曾如水。叶挽犹豫了片刻,将那凸起按了下去。

    玉榻轻微晃动起来,在叶挽复杂的目光下慢慢掀开了床板,露出了一条漆黑的甬道。

    曾后的秘密就在下面,她只要下去了就能知道曾后到底为什么执着于杀自己……

    叶挽毫不犹豫地跨步走了进去,随着她的背影,床板自动缓缓盖上。

    甬道内漆黑无比,叶挽将裤腿上绑缚的匕首拔出,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慢步向前挪动。大概走了有几分钟的功夫,才在前方看见了暖黄色的微微亮光。

    有烛火?难道有人?叶挽心中一突,但是仍仔细地朝光亮处前行,脚步轻缓。

    “怎么今日这么早就送饭来了……”一个低沉沙哑地仿佛锯子锯木一般的声音在光亮处响起,声音中透着丝丝厌世与绝望。

    不知道为什么叶挽的心头一震,就这么站在甬道的边缘幽幽地看着里面一间不过两三个平方大小的小屋子。屋内泥墙砖床,十分破败。她就站在黑暗的阴影内,往前一步就是壁灯烛火所及的光明,却半天都没有踏出一步。

    床上坐着一个衣服破烂蓬头垢面的男子,看不清样貌,听声音也听不出年纪。他纤细如骨的手腕和脚腕都铐着泛着铁锈的镣铐,镣铐生生地插在墙上,看上去坚固无比。镣铐上的铁锈已经与磨损的皮肉黏连到了一处,完全长在了肉里。其中一条腿却没有被铐住,因为他那条腿已经没有脚掌,光秃秃的在脚踝处便停止了。那边包裹着厚厚的纱布,还透着沁出的血迹。似乎是新伤。

    叶挽想到了那天晚上看到冯凭端出去的一盆盆血水,只怕就是这个人的伤了。

    “是谁……?不是……冯凭……?”那人微微抬头,却被厚重的毛发遮住了眉眼,看不清任何表情。只是他沙哑的声音中不知为什么透着一丝欣喜和期待。

    他在期待谁?如果不是冯凭……那么,曾后?

    叶挽抿紧唇,在不清楚这个人的身份的前提下她不敢贸然出去。若他是敌,那今日潜进来的事情瞒不过曾后。

    “是……如水吗?”那人又道。

    叶挽的心脏微微跳动,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个人毫无恶意?为什么她会相信即使这个人看见了自己也不会跟曾后告密?为什么她隐隐有种亲切的感觉……让她想现在就站出去,站到亮光处,让他看见自己?叶挽冷着脸挣扎着,眉头紧锁。犹豫了许久,她抿紧嘴唇,还是向前踏了一步。

    一个面容冷清的少年,扶着墙壁幽幽地看着那个形似乞丐的男子。她握着匕首的手微垂在身侧,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你是谁?”她道。

    只见那个男子原本低垂的头瞬间抬了起来,整个人仿佛抽筋一般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他的四肢不听使唤的挣扎摆动,拉的墙壁上的镣铐落下了一阵又一阵的灰。“你……你是……”他声音激动,又压的极低,配合着那磨锯子一般的嗓音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刺耳无比。

    叶挽抿紧了唇,死死地盯着面前仿佛疯魔了一般的男子。她在等他喊出自己的名字来确定他的身份,可是那男子只是疯了一般地扯动着镣铐想要接近她,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什么。叶挽刚要开口,却感觉到背后一股熟悉的寒冷气息。

    “快走,冯凭要回来了。”朱桓冷道。

    他的话瞬间让那个男子安静了下来,茂密毛发下的脸正对着叶挽的方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再扯动镣铐,也不说话,与刚才激动的形象完全相悖。他此时乖巧的像个破娃娃,脚上的伤口处血迹更甚。

    “快。”朱桓不耐地催促道。

    叶挽看了那个男人一眼,立刻转身就走。只是走了两步站在阴影处复又回头,淡道:“我下次来,希望你能告诉我你是谁。”随即跟在朱桓的身后头也不回地出了密道。

    看着她的背影,密室中的男子脏污打结的毛发下缓缓流出了两行混着泥灰血色的浑浊眼泪。

    叶挽在朱桓高超的轻功带领下稳妥地落在一处杳无人烟的宫殿屋顶上,她道:“多谢,你怎知冯凭要回来的事情?”她先前已经叫朱桓早点离开宫内,不过她猜到了朱桓不会乖乖听话的。

    “我在暗中监视,宫宴已经开始,没见到你的人,曾后不放心。”朱桓机械地报告。

    叶挽点点头,想了想,压抑住方才内心的颤抖问道:“你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谁吗?”

    “知道。”朱桓愣了一下,半晌才缓缓道。他只是个暗卫,听从主子的吩咐保护叶挽,只要保证她的生命安全就好。至于叶挽要想什么……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么说……你主子也知道了。”叶挽张了张嘴,语气不明道。

    朱桓点头。他并不太懂人情世故,只是看着她这副又不像是生气又不像是难过也不像是开心的复杂样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冷着脸纳闷道:“你这副打扮,我要跟主子报告。”还扒光了两个小太监的衣服,不要以为他没看到。

    “……”叶挽抿唇,拍了拍他的肩。然后站起身将最外头一身太监的服装脱了下来,发髻也重新挽回了普通的样式,将腿套中的发髻取出插在头顶。她也不知道此时复杂的心情是怎么回事,早就知道褚洄可能已经查到了自己的身世,为什么现在还要为了他没有告诉自己而失落呢?叶挽吸了口气,淡道:“我先去宴会,替我盯一下燕悦和曾零露。”话音刚落她便一个闪身晃了出去,轻功比起先前糟糕的样子又进步了一些。

    朱桓沉默着,把话咽回肚子。他本来还想问问叶挽身上这股奇怪的香味是怎么回事,不过看来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星怜宫布置辉煌,歌舞丝竹声声入耳。

    叶挽姗姗来迟踏入殿中时宫宴已将开始,首位上瑞嘉帝与今日打扮隆重的婉妃携手并坐,穿着素雅低调宫装的曾后也面带笑容地坐在落后半手的地方。看样子是刚说完贺词。

    叶挽悄无声息地从殿门侧踏入,在一群衣着艳丽的舞姬身后找到了面色焦急的连翘与黄杏二人,堪堪落座。她今日的座位在一处边角,既不显眼也不突出,十分符合她从五品校尉的身份。

    辅一落座,连翘便急急道:“叶校尉,你去哪里了?奴婢与黄杏找了你好久!”她们在叶挽的床底下找到了被剥光了的李遥李码,还看到了光秃秃的……真是想到就气不打一处来。

    李遥李码二人只说被叶挽打晕了,至于叶挽去哪了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急的四人到处寻找,连翘怕被县主降罪,急的嘴里一个火气都冒了出来。他们讲此事禀报了冯公公,冯公公立刻暗中派了不少人出去寻找。谁知现在叶挽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施施然的出现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还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实在是气死了人。

    叶挽淡定地瞥了她一眼,勾唇笑道:“怎么,我吃坏肚子蹲茅房也要跟你汇报?”

    她再怎么说年纪小也是个身负官职的男子,粗鲁的话语让连翘顿时又羞又气。她恼道:“李、李遥他们去蘅芜院的茅房找你,说你根本不在……况且你还打晕了李……”

    “嘘,连翘姑娘,说话不要太急不过脑子。谁看见我打晕了李遥李码?谁说我就不能去别的地方解手?谁规定的……我堂堂一个从五品校尉,去哪里都要跟你这个小小宫女汇报?”叶挽淡笑着,表情有些无赖,摆出了一副“就算以上事情都是我做的你又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黄杏扯了扯连翘的衣角,无声地对她最口型:“不要说了,县主吩咐的事情要紧。”现在叶挽也按计划坐在了这里,不管她刚才去了哪里,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才是重头戏。等事情做成了,别管是叶挽还是花挽草挽了,都能让她从此在她们的眼前消失。

    连翘被她劝了一句稍微恢复了些理智,握紧拳镇定地站在叶挽身后,期待着一会儿将要发生的事情。

    今日来了不少命妇千金与年轻公子们,按各家老爷的官职和自己的诰命等级安排了座位。高品的坐在前头靠近瑞嘉帝与婉妃的地方,低品的往后排。曾零露身为二品县主也只是坐在几位一品诰命夫人的下手,身穿白衣轻纱婉约飘逸。

    前头还有几个熟人,分别是工部尚书家的二品诰命夫人身后的姚清书,和同样是二品诰命夫人的宪钧侯夫人身后的燕悦。两人相对而坐,燕悦正以一个不怀好意地眼神穿过了重重跳舞的歌姬直勾勾地盯着对面姚清书,姚清书则是宠辱不惊地半垂着眼眸,严肃沉静地与自家娘亲说话。

    还有各路打扮艳丽却不会压过婉妃风头的其他妃嫔们,和最前方的康王萧羽,还有齐王世子萧逢。虽两人都已年过二十,但到底是皇亲国戚,论起来都要喊婉妃一声弟媳,出现在此也并不奇怪。

    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奶包子如意公主也正乖乖地被那个叫绿鄂的宫女抱着站在桂嫔的身后。她身后不见那名老嬷嬷,想来是桂嫔已经将她处置了。

    叶挽不着痕迹地将殿中所有人都打量了一遍,最后幽幽地落在上首的曾后身上。那头锦珠头面将她衬地越发美丽有韵味,着实完全不像已四十有五的年纪,说她不到三十绝对不过分。

    叶挽在看她的同时,曾后也在打量她。她脸上挂着盈盈的笑意,只是一双眸子幽深如寒潭,不可测底。曾后轻抚着小指上嵌满宝石的黄金尾甲,皮笑肉不笑地轻声问身边的冯凭道:“怎么样了?”

    “那边没什么问题,应该是没有发现……”冯凭低声回答。他一看到连翘和黄杏单独出现便知事情不好,暗中派了不少人四处寻找叶挽的踪迹,自己也连忙赶到密室中查看,不过并没有人去过的痕迹。那人也如往常一般安静的疯疯癫癫的,还问他什么时候吃晚饭……若是见过了叶挽,只怕不会有这么平静才是。

    曾后美丽的眼睛始终挂在叶挽身上,嘴角噙笑。她淡道:“嗯,今天事了之后,如先前吩咐你所说的,换个地方。”不管今日叶挽能不能死,都不能露出半点破绽。

    “是。”

    远处的叶挽状若不经意地遥遥举杯,她淡笑的样子散发着隐隐约约的肆意和嚣张。曾后与冯凭两人的对话她通过唇语看了个七七八八,看来密室中那人对曾后意义颇深,宁愿麻烦的换地方藏人也不愿意快刀斩乱麻一刀结果了他。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就很耐人寻味了。

    “母后,星儿,露儿准备的节目如何?她前些日子特地邀了朕观摩,就想今日给你们俩一个惊喜呢。”瑞嘉帝侧身笑问。

    曾后点头道:“露儿有心了,今日的歌舞真是别出心裁。”

    婉妃柔似无骨地倚向瑞嘉帝娇笑道:“那臣妾就要多谢陛下和露儿的体贴了,唔……县主该赏。”

    “好,赏!星儿说赏县主什么好呢?”

    婉妃瞥了一眼底下面若桃红秀婉动人的曾零露笑道:“陛下不是知道臣妾最愁什么嘛……做姐姐的最担心的就是妹妹的幸福,露儿与我只差一岁,臣妾早已是人妻了,露儿却连个婚事都没有定……臣妾看啊,陛下不如御口金开,赐露儿一门婚约如何?”

    这话是曾零露和曾零星早就准备好今日当众提的,若陛下问赏赐曾零露什么就让婉妃这么回答。

    她的话惊动了所有人,不少命妇都不动声色地拉了拉惊讶的儿子女儿示意他们不要露出任何表情。

    瑞嘉帝也有些惊讶婉妃会说出这种话来,表情露出了一丝为难。谁都知道东珠县主曾零露的意中人是大燕战神嘲风将军褚洄,可是先前的夏荷宴太后也有意为他们赐婚,将军却告知自己在陇西早有婚约,若自己再是装傻御赐婚约只怕会被天下人骂死。

    “哦?不知道娘娘想为县主与何人赐婚?”萧羽唯恐天下不乱地趁机插话。不管是什么事情,能看褚洄的笑话他总是高兴的。

    瑞嘉帝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生母,曾后表情淡然,只是那微微在座椅扶手上刮擦的尾甲显示她此时的心情并不怎么美好。

    她暗道自己这两个侄女是蠢货,竟不听自己吩咐如此心急。今日主要的事是构陷叶挽和姚清书,她们连等叶挽死都做不到,还想肖想褚洄会被一纸御赐婚约绑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