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文学 > 大明首相 > 第六十一章 化解之道在人不在事

第六十一章 化解之道在人不在事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银狐续南明唐砖

一秒记住【阿里文学 www.al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户部尚书刘体乾从文渊阁一回到衙门,就径直到了右侍郎陈大春的直房,将高拱追问松江税银一事说于他听,最后道:“那件事,难道走露风声了?”

    去岁,刘体乾上任后得知,松江府年征税银,皆就地送华亭县徐府,以空牒入都,取金于北京徐府,徐府召银匠铸银锭,以七株为一两。

    刘体乾明知这里面定有手脚,也不便深究。

    不意高拱突然提出要查查田赋、商税。他和陈大春揣测良久,也弄不清高拱到底是随口一说,还是掌握了什么线索意欲追查?究竟如何因应?刘体乾遂把此事推到陈大春身上:“元翁明示要核报,请得霖妥善区处之!”

    陈大春心急火燎,用罢午饭,就到内阁去谒见徐阶。

    “得霖,我说过,不要到朝房来,有事家里去说嘛!”一见陈大春,徐阶就责备说。但他还是起身走过去,与陈大春隔几而座,又以和缓的语调说,“也好,正要差人晚间去你府上的。”

    “喔,元翁有何见教?”陈大春问。

    “先说说你的来意吧。”徐阶很是体恤地说。

    “元翁……”陈大春以诡秘的语调说,“大司农从内阁回去,就找学生商榷核报松江税银事,学生担心……”

    徐阶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户部的这点小事,还要老夫来替你们做吗?”

    陈大春暗笑:老头子故意强调是户部的小事,似故意对松江府税银腾挪的猫腻佯装不知。

    这样的事,他怎么可能不知情?即使事先未与闻,事后也不可能不知道。

    不过,这是老头子的一贯做派,这件事如此,徐琨开办商号事如此;徐忠在苏州的官司如此;科道弹劾高拱的事也如此。

    陈大春最了解徐阶的心思,凡事心照不宣,不喜点破。点破,就有玩弄权术之嫌了,非正人君子所当为。而老头子一向是以蔼然长者、正人君子的形象示人的。

    因此,陈大春“担心”的话,徐阶不能让他说出口,把事机点破。陈大春明白他的心机,解释道:“元翁,学生并非为此事而来。高新郑一再追问松江税银,又要重查遇刺案,是何用心?学生以为,他是要发动进攻,意在赶走元翁!”

    徐阶沉吟不语。

    陈大春沉不住气了,试探着问:“元翁,灵济宫谋刺案,刑部有呈报吗?”

    见徐阶还是默然,陈大春着急地说,“刑部负责此案的郎中王学谟是个死心眼,凡事较真儿,据闻一直在真追真查。”

    刺杀高拱一事,陈大春并没有事先向徐阶说起过,本打算事后再邀功的,出了意外后,为了求得徐阶的保护,才作了暗示。他把握的分寸依然是心照不宣。

    徐阶佯装不知,脸色铁青:“查案,自当真追真查,难道这成了罪错?”

    陈大春无言以对。

    刺杀高拱出了意外,就是半路杀出个小道士,事后吴时来多方缉查,就是没有抓到这个人;如果此案追查下去,小道士现身,说不定会查出破绽。

    这可是行刺内阁大臣的惊天大案,一旦水落石出,身家性命不保,陈大春不能不着急,这些天来一直如坐针毡,想从徐阶这里讨教,却又遭呵斥,沮丧地低头搓手,叹息不止。

    徐阶突然用力拍了下扶手,正色道:“化解之道,不在事,而在人!”

    陈大春似懂非懂:“元翁之意是…?”

    徐阶并不解释,起身道:“王世贞申雪疏,新郑力持不得下部议处,你亲自去找王世贞,知会他,与他商榷对策。拟差人去府上要说的,正是此事。”

    “喔?”陈大春眼珠子急速转动着,“他因何反对昭雪?”

    徐阶未接陈大春的话茬,笑道:“呵呵,昨日有人从宣府送来几只野山鸡,本来今晚差人要给得霖送去两只的,既然你不请自来,要知会之事已然知晓,山鸡还要吗?”

    “呵呵,学生心领了!”陈大春笑答。

    “不!”徐阶突然表情严肃地说,“此次所获山鸡甚难得,要送!得霖,记住,不可送人,也不可放山鸡跑了!”说完,抱拳一晃,转身进了内室。

    陈大春楞了片刻,似有所悟,疾步出了文渊阁,吩咐轿夫:“到潮州会馆去。”

    轿子在潮州会馆首门刚落地,陈大春就吩咐左右,快去雇两顶轿子,接欧阳一敬和胡应嘉速来见。

    待两人前后脚进了会馆小花厅,寒暄数语,陈大春就把适才谒见徐阶的情形细说了一遍,然后道:“我理解,元翁所示‘化解之道,在人不在事’一语,是说只要驱逐高拱,什么松江税银…”,他突然意识到,松江税银事欧阳一敬和胡应嘉并不知情,忙用手在眼前煽动了几下,“胡说八道了,我要说的是谋刺高胡子案,谋刺案,自然就不了了之。”

    胡应嘉虽被外调留都礼部郎中,延宕着尚未赴任。时下他在京城惟一做的就是暗中勾连,整治高拱。

    听了陈大春的一番说辞,胡应嘉心花怒放,道:“我也作如是观。”

    追随徐阶多年,他知道徐阶一向刻意回避指授之嫌,乐于追随者承望行事,自然不会直来直去把事情说穿,“还有元翁所说送山鸡一事,我看就是‘机不可失’之意!”

    这回轮到陈大春附和了:“呵呵,我正是这样领会的,是以才急接二位来议。”

    “然则…”胡应嘉又提出了疑问,“时机,甚样时机?因为张居正已然到位,就可从容逐高?”

    欧阳一敬叹气道:“说到张居正,我真是有些不忿!我辈替元翁冲锋陷阵,张居正却坐收渔利,四十出头入阁拜相。倘若不是要整倒高胡子,就凭他张居正的资历,焉能蹿升内阁?”他一拍大腿,“关键是这个张居正还是高胡子的至交,我辈为他打天下,将来也未必有好报!”

    “此何时,还发这等牢骚?”胡应嘉瞪了一眼欧阳一敬,“不扳倒高胡子,我辈饭碗甚或身家性命不保!”

    “我看也未必!都是我辈整他,也没见高胡子主动整治我辈。”欧阳一敬嘟哝道,他提了提神儿,“算了算了,说甚也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元翁何以有机不可失的暗示?别领会错了,栽大跟头!”

    “当与王世贞申雪疏被搁置有关。”陈大春把一路上在轿中所想说了出来,“二位看啊,高胡子靠山是今上,但今上甫继位,科道就轮番上阵,来了个下马威,时下今上畏科道如虎,可说已被牢牢困住了。就是说,高胡子的靠山靠不稳了。这是元翁的一大招啊!高胡子自负,还在于他有干才无把柄,他以为元翁无奈他何。这未免太小看元翁了。元翁刻意绕开阁议,密草遗诏,赢得人心;而高胡子已被扣上反对遗诏的帽子,人心失其半矣!海瑞以举人资格即升京堂,节义派归心矣;而高胡子阁议时提出外放海瑞,已被我辈传为反对拔擢海瑞,节义派怨高矣!元翁追赠王阳明封爵世袭,讲学派归心矣;而灵济宫讲学事先高调传布又以高胡子反对为由骤然取消,讲学派怨高矣!今元翁欲抚王世贞兄弟,复其父官,文章派必归心;而高胡子持异议,王世贞必恨之入骨,文章派恨高矣!二位试想,天下、官场,节义派、讲学派、文章派,都反对高胡子,他还立得住吗?就事论事说,人言元翁只是任恩,高胡子则不吝修怨,这倒不能否认,而这正是元翁的高明之处。元翁施恩,高胡子修怨,他得罪过多少人?朝廷里有多少人巴不得高胡子即刻滚蛋?”

    “难怪元翁命霖翁亲自去会王世贞!”欧阳一敬恍然大悟,“王世贞文坛盟主、天下名流,人脉广联,有他暗中相助,高胡子大势去矣!”

    胡应嘉兴奋地说:“既然元翁已发出指令…”

    陈大春打断他:“克柔,你切莫信口开河,元翁何时指令?”旋即一笑道,“克柔,已拿你的事做足了文章,高胡子已落下了胁迫首相报复言官的恶名。他不是没有把柄吗?奸横如蔡京这个帽子给他戴上了,就有把柄了!”

    “呵呵,高胡子一向反感趋谒酬酢,说有搞团团伙伙之嫌,”欧阳一敬笑道,“好啊,这下他孤立无援,就任人宰割吧!”

    “胜利在望!哈哈!”陈大春大笑,随即高叫,“来人——酒菜伺候!”

    “不是去见王世贞吗?”胡应嘉急不可待地说,“霖翁何不这就走?”

    “弘法寺哪有酒肉?”陈大春说,“吃了饭再去不迟。”言毕,命人拿了拜帖,即送弘法寺,约好戌时三刻造访。

    作者维衡说:有读者反映,严肃的历史小说,如果更新太慢,前面的已经忘记,再读后面的就比较吃力。所以最好多更一些。我也有同感。《大明首相》这类写实的历史小说,是需要多更,便于读者连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