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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Chapter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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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父亲中秋节的第二天便来了我家,他还以为你在我家过的节。”

    “我并未对他说谎。”

    “我知道。”他一定说自己有事儿,但他父亲的想象力十分逼仄,只能想到老钟相关。

    中秋节的第二天,钟家便赢来了一位稀客。

    路老爷子中秋节过得并不痛快,他感觉自己养儿子是给人家养的。中秋节那天他收到了一堆快递,都是儿子寄来的,他难道缺那点儿东西吗?家里月饼都成灾了。就不能让人家快递员休息一下吗?人不来,送那些东西有什么用。

    人家母亲生病了女儿陪着就算了,你去凑个什么热闹,你难道不姓路姓钟?

    路老爷子自认从没败给过老钟,但是这一回,他感到了挫败感。当时老钟的女儿嫁给他儿子,他认为自己家里毕竟是个儿子,总不会吃亏,现在才感觉出老钟手段的后劲儿来。

    儿媳回国几个月了,他让老妻通过各种旁敲侧击打听到儿媳的肚子并没动静。他还是有点儿着急的。问那个逆子,他总说自己无此计划。

    胡说八道!

    就他老人家的个人经验来看,一个男人,在经济情况允许的情况下,是不会拒绝生孩子的。孩子是一个男人快乐的副产品,并不需要费什么力。至于养育,那是另一阶段的事情了。要孩子这件事,男人并不像女人那样郑重。

    他或许应该和亲家谈谈这个问题,不要把上一代的偏见转移到下一代来。而且亲家母病了,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来探望一番。

    路老爷子此番做客不仅带来了他自己,还带来了一堆石榴、鸭梨、槟子、白梨、葡萄、柿子……都是成箱的,从自家果树上摘下来的。此外,还有盒装的燕窝鱼翅人参,不过这个体积太小,并不能引起观感上的震撼。为了确保这些东西上楼,他还带来了一个帮手。

    钟汀给她公公泡了老君眉,茶具用的是雨过天青的汝瓷。

    老路先象征性地问候了下亲家母的健康,很快便切入了正题。

    “我这种年纪,最大的心愿便是能享几天含饴弄孙的福。孩子们忙事业,我都可以理解。可事业什么时候不能忙,孩子现在不要以后就晚了。”为了在钟教授面前表示自己并不重男轻女,“孙女孙子我都是一样的疼。”

    钟教授一直以为是自己女儿不要孩子的,所以说起话来十分敷衍,“儿女们的事已经够咱们忙了。孙女孙子的事情实在是管不了了,让他们自己做主吧。”

    两人没有共同语言,聊起来就各聊各的,那场谈话以无果告终。

    路肖维同她一起回家吃晚饭。

    或许是感冒的缘故,她吃什么都觉得发苦,清炖狮子头是苦的,松仁玉米也是苦的,她今天特地做了青菜豆腐汤。

    饭间她给路肖维盛了一碗汤,问他味道怎么样。

    他说不错。

    吃完饭,路肖维坐那儿翻她的相册。她爸妈以前照相技术不佳,但随意拍出照片来,定格的永远是她高兴的样子。

    钟教授又开始夸奖起女儿来,许是讲的次数太多了,他忘记到底同谁讲过了,于是又重来一遍,“我们钟汀八岁便会背《祭十二郎文》……”

    一直坐到十点钟,还是丁女士开了口,“钟汀,你也来家不少日子了,该回去了。”

    她想正好要同路肖维谈一谈。

    “我嘴里苦,想吃点儿甜的。”

    她开车去那条街买糖葫芦,她买了两串冰糖葫芦,给他一串。

    “有没有人说过你吃东西像一个蜗牛?”

    “没有。我不怎么喜欢软体动物。”她以前在阳台养过一只葡萄藤,不知怎的招来了一只蜗牛,那蜗牛吃叶子的时候触角一动一动的,她一点儿都不觉得可爱。

    “我从没见过蜗牛脱下壳的样子。”

    “蜗牛又不是蝉,壳脱了就死了。死了怎么会在你眼前晃?或者你可以去看蛞蝓,那个广义上也叫蜗牛。”

    “那是另一回事。这么多年了,我从见过你生气时的样子。”

    忘了什么时候,对于那些负面情绪,她从来都是只有心情,没有表情的,只有高兴的表情是不用藏起来的。

    “你知道一个人在什么时候最喜欢吃酸的么?”

    她把车停在路边,一边吃糖葫芦一边仰头看着他,继续说道,“怀孕的时候。我妈当年怀孕的时候就喜欢吃酸的,我爸还一直以为怀的是个男孩子,酸儿辣女嘛。他给我爷爷写信,认为可能给家里添一个孙子。我爸那时候在日本,打电话多方便啊,可他打完电话,还要写信,留下了文字上的证据。结果一生出来发现是个女婴,还那么胖,未必有多高兴。可我们家人有个习惯,凡是自己的,都觉得好。我爸很快就觉得胖也是好的。你是不是觉得我说这些很无聊?”

    她的嘴里发苦,所以她咬了一口糖葫芦上的冰糖,“路肖维,如果我说我没感冒,只是怀孕了你怎么想。”

    她尽力去捕捉他的表情,发现他面无表情。

    过了会儿,她实在憋不住了笑道,“骗你的,你说了生育权是双方的,你要是不同意,我怎么会生你的孩子呢?”

    其实还有一句没说,你既然这么不想要孩子,怎么不去结扎呢?这不是一劳永逸了吗?

    不过都现在了,何必把话当刀子去捅他呢,他不高兴了,自己就痛快了吗?

    他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下次别开这种玩笑了。”

    “不会有下次了。”

    真的,不会有下次了。

    到了家,他一把把门关好,就拿胳膊去箍她,把她抵在门上。

    “我感冒了,你别这样。”

    “我抵抗力没那么差。这么多天了,你也让我对你尽一尽义务。”

    他堵住她的嘴,整个人都被他箍在怀里,从客厅一直到卧室,直到把她一把推到床上。

    “路肖维,我他妈不是女表子!”

    “你当然不是,你又不要钱!”

    她扬起手,那巴掌迟疑着,最后落到了她自己的脸上。

    眼泪不争气地滚了下来,这次她没办法去找别的借口。

    怎么就走到这步了呢?

    他的手指去摸她刚才落在脸上的手,然后将手指一个一个地掰开。

    “你感冒了,我给你发发汗。”

    她感觉身上压着一条厚重的丝绸棉被,从头到脚把她包裹住了。

    她又想起小时候,那时候她还不认识他,总是感冒,不过也好得快,吃了药,拿被子把自己捂住,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的,出一身汗,第二天就好了。那时候她最大的苦恼不过是偷偷预习功课不被发现。

    不知道怎么就闹到了今天这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了那句话。

    从头到尾不都是她自愿的么?

    她到底是怨他的。

    一个有表达欲的人,开始想着有人听就满足。

    后来有听众了,就嫌没人鼓掌。

    有人鼓掌了,又嫌掌声鼓得不够热烈,时机不够到位。

    爱一个人,是想占领他的全部的。

    她对他的要求只会越来越多,而他永远不会满足她。

    倒不如适可而止,留一点体面给彼此。

    他不是不好,只是对她不够好罢了。人与人之间是讲究化学反应的,感情更是如此,有人能激发出坏人的好,有些人会激发出好人的坏。路肖维并不是做不了好丈夫,只是对象不对,人对了,他能做起好父亲来也未可知。

    第二天早上,钟汀很早就起了,她洗漱完先去了24小时药店,买了紧急避孕药来吃。药片是白色的,半个小拇指甲盖那么大,所引发的效果应该是十分惊人的。

    她想幸亏没孩子,有了孩子关系哪有那样简单。有了孩子,三个人痛苦,这痛苦会在扯不断的关系中不断加深。没孩子,只她一个人痛苦,可她不过是个普通人,有父母要养,有论文要写,有项目要做,一堆事情等着她,她没时间上演闺门怨,那点儿痛苦也会被时间消磨殆尽。

    她给他做了汤圆 ,姜汁汤圆,麻蓉和玫瑰露和了馅儿。玫瑰露是她自己做的,她看这个她一点一点建起来的厨房很亲切,很快就不是她的了。

    眼前的人,也很快不是她的了。

    或许从来就不是她的。

    汤圆,团圆,他愿意和谁团圆就和谁团圆去吧。

    她想同他好聚好散,看他吃完最后一粒汤圆才同他讲,“路肖维,咱们离婚好不好?”

    她知道他不会拒绝她,就像当年她同他说分手一样,他只说了个好字。她当时准备了一大堆理由硬是一句都没说出来,那些理由都是很容易被反驳的。

    他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拿手去探她额头的体温,随即站起来,“昨天拿的药喝了吗?我去给你拿体温计。”

    “我量了,不发烧,三十六度八。”

    “我和你说真的,我不拿这个开玩笑。”她从来都知道,他不和任何人玩分手游戏。

    “还是量一量吧。”他走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他并不知道药箱在哪儿。他对这个家并不熟悉。

    相对于他的公司,这个家几乎没有路肖维的个人痕迹。

    他的整个身子背着她,“你真的决定了?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谈,我也不是不能满足你。”

    员工要辞职,领导找谈话大概也是这样说吧。

    她想她是了解他的,他或许也了解她,不过那了解,就好像是中文版的普罗柯比的《秘史》,本来就是主观的二手资料,再从希腊文翻译成英文,最后转译成中文。事情或许差不离,但意思并不是那意思。

    “如果说我想有个孩子呢?”她并没等他回答,“这并不是我的条件。我不是要挟你,我只是说,我是一个普通人,只想过普通的生活。”她以前宁愿他不能生,不能生和不想生是两码事,有时候她宁愿他穷一点儿,甚至丑一点儿。院里某师母把丈夫喂成了一个两百斤的大胖子,伴有高血压高血脂综合征,她是很能理解这种心情的。她理解完又批判起来,爱一个人不是希望他好吗?怎么能无所不用其极地祸害他呢。

    全程都是她说,他在听。

    不出所料地,他同意了。

    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烈的人,他绝对不会因为欧阳那儿还需要做戏就去挽留她。

    终于谈到了财产问题。

    “我拎包来的,自然也该拎包走。”

    “你不用走,我走就是了。”

    “这是你的房子,哪有鸠占鹊巢的道理?我不要,倒不是我不爱钱。相反我挺爱钱的,我自己辛苦挣来的钱,每一分都觉得难得,买根钢笔价钱还要货比三家。但我不能爱别人的钱。”她嘴里有点儿苦,舀了一勺姜汁放嘴里,已经凉了,“我不想和你再有任何关系了,我知道如果当初我不去找你,你早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或许是我打扰了你的生活。可是我也不怎么觉得抱歉。”是他先来招惹她的,如果他当年不去招惹她,她那份心情最终会泛黄枯干,不过那句话终究没说出口,“人这一生,如果没有遇到错误,怎么知道什么是对的呢!遇到错误改正了就是了,你也不要太怪我。”

    她以前一想到和他没关系,心里就一阵牵痛。

    可事情真发生了,心里却无波无澜的。没关系总比闹到最后血肉淋漓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