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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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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里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胡善围作为最大的嫌疑人,被单独关押起来,就连梅香也半夜被人从床上拖起来,用抹布堵了嘴,秘密抬走。

    梅香瞧见这个架势,不敢隐瞒,把从御膳房找老友弄到的点心,自己如何做米酒,到装进食盒,遇到锦衣卫小旗纪纲,到去延禧宫小厨房热米酒的过程全部招来。

    延禧宫胡贵妃怀着皇嗣,尚食局当晚值夜的司膳女官就把延禧宫小厨房所有人等全部控制起来,换了一批人,连炒菜的锅都换了!

    皇嗣不得有失,小心使得万年船。

    锦衣卫的纪纲当晚不在后宫当值,晚上后宫一旦落锁,便不会开启,除非皇上下了圣旨。按照规矩,需天亮开宫门才能传唤纪纲。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听闻宫正司要求天亮传纪纲问话,知道这事闹大了,他气得大半夜将纪纲从热被窝里拉起来:

    “我要你想法子让胡善围落选,你真有本事啊,弄倒了大半的女官,还惊动了延禧宫!”

    纪纲夜半惊魂,才知事情闹大了,“我……我就是想让她病一病,错过宫规考试,自动离宫。”

    毛骧提着纪纲的耳朵,“对付一个姑娘,用得着用那么厉害的猛药吗?你是不是傻!”

    纪纲捂着耳朵,“我以为女孩子娇娇弱弱的,吃得少,怕药物不起作用,就多放了点。我真没想到她有那么好的人缘,大考前夜还心情聚会玩乐,把东西分给别人吃了。我哪知道梅香会为了热一壶米酒,居然跑到延禧宫借小厨房。”

    毛骧放手,“明日宫正司的来提审,你知道该怎么说吗?”

    纪纲忙说道:“平时都是我们审别人,这次换成别人审我,我知道该怎么做……”

    纪纲房间的动静惊醒了隔壁的沐春。

    少年人嗜睡,若是平时,炸雷都叫不醒的,可是如今沐春从奢华西平侯府搬到简朴的锦衣卫衙门值房,有些择席之癖,加上屁股被毛骧狠狠打过,他只要一翻身,就会疼醒,因而睡眠极浅,稍有动静,就会醒来。

    沐春趴在墙根听了一耳朵,具体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胡善围的名字再清晰不过了,沐春眉头一皱,这个漂亮姐姐还真是多灾多难,怎么办?

    沐春蹲在墙角思忖着,眼前出现一双鞋,抬头一看,“毛……毛大人。”

    毛骧问:“你听了多少?”

    沐春把裤腰带一拉,打着呵欠,“听见什么?我只是出来撒个尿。”

    沐春进屋,正欲关门,毛骧蓦地推门而入,捂着沐春的嘴巴,将他推到墙角,吹熄了蜡烛……

    四更天,宫正司的范宫正来到关押胡善围的房间。

    出乎意外,胡善围以手臂为枕头,正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

    听到动静,胡善围醒了,左颊上还有几道印痕。

    “范宫正。”胡善围行礼。

    纵然在半夜,范宫正依然穿着官袍,头戴乌纱帽,帽子两边堆着一簇紫藤绢花,妆容精致,毫无疲态。

    范宫正坐下,上下打量着她,“都这样了,你还能睡得着?”

    胡善围说道:“卑职问心无愧。”

    范宫正:“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胡善围问道:“沈琼莲病情如何?”

    那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少女,上一个天才应是宋朝的李清照,如果就这样离世,就太可惜了。

    范宫正没有回答,比了个手势,“你坐下。”

    胡善围坐在范宫正对面,两人对视。

    范宫正暗暗称奇,这个新女官是天生胆大还是吓傻了,居然看不出惧色。

    范宫正使出攻心之计,说道:“梅香都招了,你不怕?”

    胡善围说道:“无论如何,出事的女官们昨晚都在我房间聚会做功课,这是事实,我无法抵赖,你们怀疑我,这是正常的,但是——”

    “宫正司讲证据,讲规矩,否则,卑职学了半个月的宫规和礼仪,岂不是白纸一张?如果真是卑职的错,任何惩罚卑职都愿意接受。如果不是卑职的错,范宫正公正严明,定会查清真相,还卑职清白。”

    胡善围被关进来的时候,刚开始也是慌张的,但转念一想,她本就一无所有,如今祸从天降,她被关押,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坦然面对,才不负她寒窗多年,抄书不倦,冒险偷了户贴考进宫廷当女官的一路艰辛。

    范宫正又问:“昨晚在你屋里聚会的女官,疑是中毒者过半,吴司药怀疑和昨晚宴会饮食有关——你为什么一点事都没有?”

    胡善围坦言道:“我是东道主,哪有只顾自己吃,不顾及客人的东道主?昨晚我只吃了一块虎眼窝丝糖,喝了一杯米酒,此外就是普通的茶水。”

    又道:“如果我真如她们所说,嫉妒沈琼莲等成绩出众女官,挑唆梅香在饭食里投毒。首先,毒从何来?我进宫时身无长物,嬷嬷们都搜过身的,连……连私密处都验过了,只带进来一个铁军牌。其次,梅香是宫里的老人,她最懂规矩,怎么可能失心疯似的听我一个新人的挑唆?最后,如果真是我做的,我肯定也会给自己投毒,否则就我一个人没事,大家头一个就会怀疑我。”

    “范宫正,我是经过初选,复选,考进来的,我没那么蠢。”

    范宫正听了胡善围的自辩,又问:“依你看,昨晚一半女官病倒,是何人所为?”

    胡善围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想知道。”

    范宫正看着她,好像期待她说出更多,可是胡善围像个锯嘴葫芦似的,不发一言。

    胡善围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她为了脱罪,胡乱攀咬别人,必定会让这件事乱上加乱。大家都是历经艰辛进宫当女官的,何必彼此为难彼此。

    范宫正离开了,门从外面锁上,天还没亮,胡善围继续趴在桌子上睡觉。

    范宫正将胡善围的口供递给茹司药,茹司药也是十年前进宫的女官,二十来岁的年纪,品貌端正。

    茹司药看完口供,有些惊讶:“她居然没有提到她的靠山,沐春和皇后娘娘。”

    范宫正点头,“居然一字不提。若是普通人,早就跪下求饶,搬出靠山了。胡善围真有几分定力,我挺佩服她。不过,现在事情一筹莫展,还惊动了延禧宫的胡贵妃,胡贵妃怀有身孕,明日一早,若没个交代,胡贵妃必定动怒,皇后也会责怪我们无能,到时候,我们少不得要把胡善围这个最大的嫌犯推出来,先应付雷霆之怒,可惜了,在找到真凶之前,胡善围必定要吃些皮肉之苦。”

    “未必。”茹司药指着身边一个食盒:“我想我们已经找到罪魁祸首。”

    五更三点,天蒙蒙亮,尚宫局的司闱女官准点发出后宫各个大门的钥匙,由后宫的太监们开启大门,并在开门后立刻将钥匙交还给女官。

    后宫的大门,包括各个库房的钥匙都由司闱女官保管,开锁和落锁后必须交还钥匙,尤其是各个宫门,太监开锁,落锁,女官保管钥匙。

    管钥匙的不开门,开门的不管钥匙,女官和太监互相监督。

    锦衣卫小旗纪纲刚刚走进宫正司,就被下了牢狱,解了他的绣春刀,剥了他的飞鱼服,先打五十板子,打到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纪纲喊冤,范宫正眼睛都不眨一下。

    打完板子,纪纲气若游丝,心想这范宫正看起来温柔和气,动起手来却我们毛大人一样狠辣无情,宫正司的刑具居然比我们锦衣卫的诏狱还齐全!

    这些女人好可怕!

    打压了纪纲的威风,范宫正命人提出一个食盒,问他:“觉得眼熟吗?”

    纪纲咬牙,打死不承认,“是很眼熟——宫里的食盒都长一个模样。”

    范宫正说道:“东西吃进肚子里,上吐下泻,除非的烈性毒/药,否则根本查不出什么,死无对证。但是你在往梅香的食盒偷偷撒桃花粉的时候,有少许粉末撒漏到食盒里,被女医们查检出来。”

    范宫正拿出一个小纸包,“这是女医用毛笔从食盒里扫出来的少数桃花粉,不多,但足够给你定罪了。”

    纪纲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以为只是一桩小事,逼胡善围出宫,哪想到会惊动宫正司这个女魔头!

    在宫外,锦衣卫赫赫有名。但是在后宫,宫正司就是另一个锦衣卫。

    纪纲心想,死了死了,都是我不小心,罪该万死,反正不能供出毛大人。

    后宫不得干政,同样的,外臣也不得插手后宫的事情,皇上最忌讳这个。一旦暴露了毛大人,毛大人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职肯定不保。

    纪纲先是不承认,大喊冤枉。

    因为现在承认,过程太快了,反而觉得虚假,好像是给人顶罪的,不如先否认,等熬过几次酷刑后再承认,这样就假戏成真。

    范宫正连连摇头,“你在诏狱里审问过很多犯人,你应该知道,要是不肯认罪,你在诏狱里玩过的花样,我都统统会在你身上来一遍。”

    纪纲嘴硬:“来十遍我也不认,不是我做的,我为何要承认!”

    范宫正命行刑人换着花样用刑,因为如果纪纲不认罪,那么同样的刑罚,恐怕要用在胡善围这个无辜之人身上了。

    当纪纲无名指的指甲被铁钳活生生拔出后,茹司药进来了,和范宫正耳语了几句。

    范宫正脸色一变,说道:“停止行刑。”

    宫正司,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把沐春拖进来。

    毛骧将沐春一推,使了个眼色,“你自己对范宫正说,昨天指使纪纲干了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