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转世的第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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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般若说成是‘掉毛狗’的大天狗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一脸漠然。
毕竟般若的嘴巴除了对晴明甜了点外, 对其他的妖怪式神都是不假辞色的。
具体可以参考被般若说‘因为丑得没法见人才带面具’的鸦天狗, ‘嘴巴又毒又冷, 难怪没人愿意敢接近你’的妖琴师，‘身为雌性却完全不会打扮、举止太粗鲁，真是丢晴明大人的脸’的九命猫，就连酒吞童子都被说过‘连眉毛都没有的秃子就别靠近晴明大人了，小心别把晴明大人也传染了秃病’。
茨木童子想要骂回去, 也完全不是般若的对手。
般若当时就冷笑着上下打量了茨木童子, 对茨木童子从着装到性格再到脑袋，开口不带脏话地评头论足了一番。
般若仗着自己和茨木童子都是晴明的式神, 而式神之间默认的规则就是不能够互相残杀，这也导致了在战场上从来都是压倒性胜利的茨木童子，竟然在般若如珠玉落盘一样不停顿的声音中节节败退。
般若直把茨木童子说得哑口无言, 他那副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反击的模样, 倒是让好些饱受茨木童子奇怪逻辑荼毒的式神暗暗出了一口恶气。
但大天狗和茨木童子不一样, 他并不在意般若嘴皮找场子。
对于以武力和实力成为晴明大人得力式神的大天狗来说, 容貌这点小事, 大天狗压根就不放在心上。
何况般若总是借着自己少年模样的外貌赖在晴明大人的怀中撒娇，又十分在意外貌，每天只知道寻找着怎么样变得更加可爱漂亮的变美方法，早就让大天狗看不顺眼了。
“晴明大人, 唤出般若又能帮上什么忙吗？”虽然大天狗的话语依然是毕恭毕敬地询问晴明, 但是般若可不会听错, 大天狗语句里对他的轻蔑和质疑。
般若白嫩可爱的面容一沉，金色的眼瞳中就要闪出凶光，不过落在被大天狗挡住半边身躯的少年晴明身上时，却眼眸一转，化为了得意洋洋的骄傲：“晴明既然叫出我，自然是因为我比此刻在场的你们更有用处啊——对不对晴明~~”
般若的声音在喊到晴明时顿时甜了好几个度。
“正是如此。”在大天狗莫名的目光中，晴明颔首应下。
“琉璃对这种事情是行家，交给他再合适不过了。”晴明说着，从大天狗张开的羽翼后走出，来到了般若的面前。
“这位妖怪夺走了我的委托人绫子小姐的脸，琉璃，你有什么办法完好地换回去吗？”晴明看着般若，询问道。
“哦？有这样的事？”般若顿时来劲了，不过般若也不好做的太明显。
他笑眯眯地抱着晴明的胳膊，然后嗲声道：“这个妖怪可真是可怕！居然夺走了别人的脸啊，晴明，我好害怕啊——她会不会也夺走我这张漂亮可爱的脸呀？”
还不等晴明出声安慰，大天狗也没来得及讽刺般若自作多情，那名被定在半空中动弹不得的妖怪就冷笑一声，开口道：“谁会夺走你的脸啊！装模作样的！恶心死了！”
妖怪的这句话刚落地，晴明就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她的这句话可是直接踩到了般若的禁区，般若身上原本因为见到晴明而轻松的气息，顿时凌厉了起来。
“哦——？你这意思是，嫌弃我的脸不够好看咯？”般若眯起眼睛，脸上的笑容标准得如同面具一样。
般若松开晴明的手，径直走到了这名妖怪的面前，捏住她的下巴，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冷笑着慢悠悠地开口道：“我当你眼光有多高呢，既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那你看中的脸不说比晴明大人和我的脸美，那也总该是略略逊色吧？”
光是暗损这妖怪的眼光差劲还不够，般若这样还不解气，他接着道：“——我当然知道要找出和晴明大人一样美的脸很难，那么我就放低标准，怎么着也得和我后面的那个金发死人脸的家伙一个程度吧？但是看看你选的脸，这叫个什么样？”
晴明看般若这么说，估计是气得狠了，都忘记被夺走脸的委托人还在现场了。
而且在出气的同时还不忘拉大天狗下水，暗讽他是死人脸，是真实的般若了。
“琉璃，够了。”晴明不得不出声阻止，不然再继续下去，般若就会把原本属于铃木绫子的脸给损得一文不值了。
“你有办法把脸还给绫子小姐吗？”
“我当然有办法。”般若还在气头上，只见他的唇划出一抹冷笑，如削葱一般白皙的手指颇为嫌弃地点在了那妖怪的耳后，在下一刻，就如同撕下一张纸一样轻松写意，原本属于铃木绫子的脸就从那妖怪的面庞上被剥了下来。
“啊啊啊啊！！我的脸！！你这家伙做了什么啊！！！”像是痛极了一般，这妖怪惨叫哀嚎着，声音刺耳极了，如果不是因为身躯都被晴明的术法给定住，她早就朝这个胆敢将‘她的脸皮’剥下来的金发小子攻击了！
她一定会让这个家伙尝到这世上最恐怖的刑罚和最恶毒的痛楚！
然而她此刻被牢牢实实地控制住，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呵呵，我就知道，你这张脸皮下的脸可真是丑陋啊。”般若把玩着铃木绫子温婉可人的脸皮，打量着妖怪隐藏在脸皮下露出来的那张真实的面容，露出了讥讽的笑容：“毛孔粗大得可以种菜，眉毛四处乱长得像杂草，鼻子塌得如蒜头，眼睛就跟黄豆一样小——你看人的时候肯定被人骂过猥琐吧？啧啧啧，还这么油腻，我看你做饭都不需要买油了，直接把脸在锅底擦一擦就够了吧，还能用上好几天呢！”
般若这番辱骂的话语没带一个脏字，但是字字诛心，让这个妖怪的身体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在颤抖着。
当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般若说完了还意犹未尽，他转身如乳燕投林一样扑入晴明的怀中，嘤嘤嘤地哭诉起来：“晴明大人！这个妖怪好可恶哦！居然用这么丑的脸吓我——你快帮我看看，我的脸是不是被吓出了好几条皱纹？”
“噗。”蝴蝶精忍不住笑出声音，她属于少数没有被般若损过的妖怪，但蝴蝶精也没少在一旁看着般若损过其他式神，比较来看，般若对他们还是嘴下留情了。
就连一旁的铃木绫子，在看到般若把这个妖怪气得说不出话来时，都忍俊不禁了。
虽然般若之前在暗暗说她的脸不好看，但铃木绫子本来就是温和的个性，而且般若举出来的例子又都是铃木绫子自认为的确比不上的，当然也不会在意什么。
晴明还真的就像模像样地仔细看了看般若光洁白皙的面庞，末了还认真道：“没有皱纹，般若的脸依然很可爱。”
“那就好、那就好——”般若仿佛演戏上瘾了，他动作夸张但是依然优雅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露出逃过一劫的表情：“唉，看了这么丑的脸，我的眼睛都要被污染了，还是看看漂亮美丽的晴明大人洗一洗眼吧！”
般若说着就捧着晴明的脸，认真地看了起来。
般若这一套下来，彻底让这个妖怪失去了理智。
“去死吧你这个贱人！！去死！！我要杀了你！！”她挣扎着要从晴明的束缚中冲出来，然后把这个贱人的脸给撕破！看他还怎么炫耀他的那张脸！！
就在这个妖怪的手真的挣脱出了一只、马上就能抓住般若那头顺滑的金发时，般若仿佛脑后长了眼睛，往前一步就避开了妖怪那乱抓的手。
“真是受不了，晴明大人——你看！那妖怪还想用她脏兮兮的手碰人家的头发呢！肯定是嫉妒我的头发又光滑又润泽！”般若仿佛戏精上身，他做出了惊恐状，瑟瑟发抖着的同时，还一个劲地往晴明怀中蹭。
而在般若和服结带的背后，一条黑色的蛇爬了出来，将头靠在般若的肩膀上，得意地吐了吐蛇信，恐怕正是般若的这条伴生蛇为他通风报信。
般若这么惹怒妖怪，妖怪的仇恨目标甚至都不是铃木绫子了，她现在的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要杀掉般若！
就在这个妖怪努力探出手去抓般若时，周围还时不时传出蝴蝶精以及铃木绫子的清脆笑声。
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大天狗那张冷漠的俊美面容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了。
不过晴明虽然纵容着般若这么折腾妖怪，但也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
“琉璃，气消了的话，为绫子小姐换回她的脸，好么？”
晴明的声音并不大，但是马上就让般若从戏精上身的状态，恢复到了平时善解人意又娇美可爱的模样。
“当然好呀~晴明大人的吩咐，我当然会做到最好！”般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然后脚步轻盈地朝着铃木绫子走去。
在刚刚见识到了这名可爱金发少年的恐怖之处，铃木绫子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不过被般若眼疾手快地握住了手腕。
“跑什么呀，我可不会对晴明大人的委托人做什么呢，小姐姐你这个样子，可真让我伤心。”
般若说着扁了扁嘴，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尽管知道这名少年方才把妖怪骂得狗血淋头无力反驳，而且还把自己的脸贬得一文不值。但爱美是人类的天性，看到般若露出的委屈表情，铃木绫子不由自主地就软下心，任由般若抓着自己。
“十分抱歉 ……”她小声道歉。
“没事，我可是很宽宏大量的，这点小事不会放在心上的。”般若可爱地吐了吐舌头，示意铃木绫子坐下来，他好把脸给她还回去。
铃木绫子照做，她闭上眼，感觉般若把什么温热的东西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就仿佛用乳液一样，般若的手指在她的脸上按揉着，有什么温柔地化开在铃木绫子的面颊上。
般若花的时间不多，短短几分钟过后，他就满意地收手后退一步，对铃木绫子说道：“可以了，你到镜子前看看吧。”
铃木绫子闻言，顾不得仪态，急匆匆地扑到了梳妆台前。
在镜子中映出来的脸，的确是陪伴着铃木绫子二十来年的面庞。
她喜不自胜，捂着脸欣喜地哭泣了起来。
“放心，没有一点的破损哦？我可是有几百次的经验呢。”般若邀功一般地将手放在自己纤细的腰上，笑道。
“而且我还顺便帮忙做了点微调，你看看，是不是更好看了？”
铃木绫子倒是没有在意般若所说的微调，实际上这张熟悉的面庞能够回到她的脸上，已经是足以令她喜出望外了。
“不过真奇怪呀，我们在这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她的家人怎么还没出现？”般若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奇怪地问道。
“我想，应该是雄三和爸爸妈妈他们说了什么吧——对了！雄三！”铃木绫子直起身体，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急急忙忙地对晴明他们说：“雄三应该在这里才对！为什么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看样子得问问这位妖怪才行呢。”晴明将目光转移到了妖怪的身上。
“呵——既然被你们夺走了脸，我也不可能和雄三结婚了，我会让雄三永远地陪着我！你这个女人永远别想找到雄三了！！”
这个妖怪自暴自弃地大喊起来，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泪水鼻涕混合在一起，让本就普通的脸更加狰狞扭曲了。
她的脸实际上并没有般若所讽刺的那样丑陋，但也远远说不上是清秀好看。
表情这么一扭曲，那就更是沾不上边了。
“啊啊，真是难看，丑陋的女人嫉妒起来就更加难看了啊。”般若无聊地把玩着自己的黑蛇，懒懒地说道。
“简直脏了我的眼睛，真是无趣。晴明，还是看你比较舒服！”般若说着就往晴明的肩膀上靠去。
“看样子不把那位雄三找回来，这个委托就还没有结束呢。”晴明倒是很平静，他用淡淡的目光扫了一眼般若，“交给你可以的吧，琉璃。”
“没问题的~”般若瞬间改变口风，笑眯眯地跑到了妖怪的面前。
“晴明大人，请转身吧，毕竟人家等会要做的事情稍微有些难看啊，不太想让晴明大人你看到哦？”般若朝晴明笑着闭上了右眼，竖起了白皙的手指贴在了粉润的嘴唇上。
“装模作样。”大天狗冷哼一声，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了一句方才这个妖怪也说过的话语。
“呵呵——完全只是个摆饰品的金发死人脸，嫉妒的模样可真是比那个丑陋的妖怪更难看呢！”般若眼睛都不眨，只是唇边的笑容更加甜美了。
“请问……这两位，是不是关系不是很好呀？”铃木绫子小声地询问着在自己身边看上去比较好说话的蝴蝶精。
“与其说关系不好……不如说我们家大部分成员都关系不好呢……”蝴蝶精想了想，苦笑着说道。
除了在晴明面前保持必要的礼仪外，庭院里的式神都是相看两相厌，不打起来已经是他们尽力忍耐的结果，更别提相亲相爱了。
不如说把‘相亲相爱’这个词汇放在他们的身上，才是更加恐怖的鬼故事。
在晴明闻言转身后，般若摩拳擦掌地走向了那个妖怪，蝴蝶精见状，连忙也让铃木绫子赶紧转身。
“以防万一，绫子姐姐还是也转身吧，看了会做噩梦的。”蝴蝶精好意提醒道。
“诶？”铃木绫子怔了怔，还是照做了。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她听到了那名妖怪凄厉的叫声刺耳地响起。
不过还没有叫多久，晴明便结了个印，设下结界将妖怪的惨叫声隔绝在外。
过了一会，般若神清气爽地敲了敲结界，手指在结界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晴明转过身，看到了般若露出甜美的笑容，站在结界外朝他挥手。
晴明撤掉结界，般若本想继续扑上去，不过意识到自己的手上有些脏后，还是没有付之行动。
铃木绫子见晴明转过身，便也连忙转了过去。
她刚转身，便看到了般若的脸上沾上了深红色的痕迹。
那痕迹配合上般若甜美无害的笑容，是另一种异样的毛骨悚然。
还不等铃木绫子出声提醒，对于人们的目光非常敏感的般若便察觉到了自己的脸上有脏东西，连忙探出手背用力擦了擦，将那深红的痕迹拭去。
“我已经问出来了哦~这个妖怪啊，把那个人类藏在了结婚礼堂的地下室——似乎是因为他不觉得她是小姐姐本人，还想办法推迟婚礼，导致她气急攻心，把人绑到了礼堂，准备婚礼后生米煮成熟饭呢。至于你的家人似乎也是被你的为婚夫提醒，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也一起被绑着放在了礼堂地下室。”般若一副若无其事地擦了擦手，说道。
“怎么样，晴明大人，人家又厉害又可爱吧？”般若笑着问道。
“不愧是琉璃，真是厉害呢。”晴明夸奖道。
“那可爱呢？那可爱呢？我是不是庭院中最可爱的呢？”般若眼睛一亮，还想得寸进尺，不过很快便又被大天狗展开的羽翼挡在了晴明的身外。
“刚摸了脏东西的手，可别想碰晴明大人。”大天狗冷漠道。
“你这个碍眼的掉毛狗——！！”
晴明没有去管再一次互掐起来的般若和大天狗，他走到了那名像是块破布一样躺在地上的妖怪面前，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你原本，是人类吧？”
晴明垂眸问道。
“哈哈哈哈……”这名妖怪气若游丝，估计是方才被般若折腾得够呛。
她竭力地抬起深黑的眼瞳，空洞地倒映着晴明的身影。
“是人类又如何，是妖怪又如何，反正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我都是一个loser，是败犬，是输家！”
她自暴自弃地说道：“就算是变成了妖怪，得到了力量，结果我还是没能得到幸福，那我变成妖怪又有什么意义？呜呜呜……”
她花费了这么多功夫，好不容易得到了铃木绫子的脸，结果却什么也没有捞到，这怎么能不让她不甘心？
想着想着，她悲从中来，呜咽着哭泣起来。
“等下，晴明大人，你方才说，这个家伙之前是人类？”大天狗忽然开口道，秀眉微皱：“但从她的身上传来的，的确是妖怪的气息。”
“啊，她在成为妖怪之前，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人类。”晴明轻叹一声，淡淡道。
“有人在短时间内‘生成’了她，让她从普通的人类成为了拥有力量的妖怪。”
晴明说着，打开了手中握着的折扇。
听到了晴明所说的话，蝴蝶精、大天狗以及般若都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生成’？好恶心啊。”
如他们这般天生的妖怪，向来讨厌这种人为而被造出来的妖怪。
在妖怪中，‘生成’的妖怪是被鄙夷的底端。
“从见到她时我就很在意了，般若将她真实的面容剥开时我就确定了。”晴明看着躺在自己脚边的女子，扇尖抵着唇，嘴角微微勾起：“不过你‘生成’的时间太短了，‘真身’都已被探明出来了，大概很快就会付出你变成妖怪的代价了。”
在这个女子蓦地瞠大的眼瞳中，晴明摇着头，露出了怜悯的神色：“‘白/粉婆婆’，这就是你的真身。”
“白/粉婆婆？那是什么妖怪？”铃木绫子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一边小声地询问着蝴蝶精。
“我听过呢，是一种对年轻女子怀有嫉妒心、面容苍老、身形佝偻的妖怪。这种妖怪会把女子化妆用的粉抹在人类女性的脸上，然后就可以将那位女性的脸夺走了。”
蝴蝶精耐心地回答道。
“不过既然是由人类‘生成’的妖怪，恐怕不需要我们再出手了，她也很快就会受到报应的。”
蝴蝶精拍了拍手中的铃鼓，平静地说道。
铃木绫子发现了，即便是看上去最和蔼可亲、又温柔可爱的蝴蝶精，在谈吐间也能感受得到，她、不对、是他们这一行，对于人类的高高在上和淡漠轻蔑。
那么能够驱使着这样性格式神的晴明，又是如何看待人类的？
铃木绫子无法克制住自己往晴明方向看去，在她的眼帘中，晴明颊边的银发顺着他光洁的面庞滑落在耳侧，遮挡住了那过于纤长而柔软的睫羽。
被般若说成是‘掉毛狗’的大天狗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一脸漠然。
毕竟般若的嘴巴除了对晴明甜了点外, 对其他的妖怪式神都是不假辞色的。
具体可以参考被般若说‘因为丑得没法见人才带面具’的鸦天狗, ‘嘴巴又毒又冷, 难怪没人愿意敢接近你’的妖琴师，‘身为雌性却完全不会打扮、举止太粗鲁，真是丢晴明大人的脸’的九命猫，就连酒吞童子都被说过‘连眉毛都没有的秃子就别靠近晴明大人了，小心别把晴明大人也传染了秃病’。
茨木童子想要骂回去, 也完全不是般若的对手。
般若当时就冷笑着上下打量了茨木童子, 对茨木童子从着装到性格再到脑袋，开口不带脏话地评头论足了一番。
般若仗着自己和茨木童子都是晴明的式神, 而式神之间默认的规则就是不能够互相残杀，这也导致了在战场上从来都是压倒性胜利的茨木童子，竟然在般若如珠玉落盘一样不停顿的声音中节节败退。
般若直把茨木童子说得哑口无言, 他那副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反击的模样, 倒是让好些饱受茨木童子奇怪逻辑荼毒的式神暗暗出了一口恶气。
但大天狗和茨木童子不一样, 他并不在意般若嘴皮找场子。
对于以武力和实力成为晴明大人得力式神的大天狗来说, 容貌这点小事, 大天狗压根就不放在心上。
何况般若总是借着自己少年模样的外貌赖在晴明大人的怀中撒娇，又十分在意外貌，每天只知道寻找着怎么样变得更加可爱漂亮的变美方法，早就让大天狗看不顺眼了。
“晴明大人, 唤出般若又能帮上什么忙吗？”虽然大天狗的话语依然是毕恭毕敬地询问晴明, 但是般若可不会听错, 大天狗语句里对他的轻蔑和质疑。
般若白嫩可爱的面容一沉，金色的眼瞳中就要闪出凶光，不过落在被大天狗挡住半边身躯的少年晴明身上时，却眼眸一转，化为了得意洋洋的骄傲：“晴明既然叫出我，自然是因为我比此刻在场的你们更有用处啊——对不对晴明~~”
般若的声音在喊到晴明时顿时甜了好几个度。
“正是如此。”在大天狗莫名的目光中，晴明颔首应下。
“琉璃对这种事情是行家，交给他再合适不过了。”晴明说着，从大天狗张开的羽翼后走出，来到了般若的面前。
“这位妖怪夺走了我的委托人绫子小姐的脸，琉璃，你有什么办法完好地换回去吗？”晴明看着般若，询问道。
“哦？有这样的事？”般若顿时来劲了，不过般若也不好做的太明显。
他笑眯眯地抱着晴明的胳膊，然后嗲声道：“这个妖怪可真是可怕！居然夺走了别人的脸啊，晴明，我好害怕啊——她会不会也夺走我这张漂亮可爱的脸呀？”
还不等晴明出声安慰，大天狗也没来得及讽刺般若自作多情，那名被定在半空中动弹不得的妖怪就冷笑一声，开口道：“谁会夺走你的脸啊！装模作样的！恶心死了！”
妖怪的这句话刚落地，晴明就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她的这句话可是直接踩到了般若的禁区，般若身上原本因为见到晴明而轻松的气息，顿时凌厉了起来。
“哦——？你这意思是，嫌弃我的脸不够好看咯？”般若眯起眼睛，脸上的笑容标准得如同面具一样。
般若松开晴明的手，径直走到了这名妖怪的面前，捏住她的下巴，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冷笑着慢悠悠地开口道：“我当你眼光有多高呢，既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那你看中的脸不说比晴明大人和我的脸美，那也总该是略略逊色吧？”
光是暗损这妖怪的眼光差劲还不够，般若这样还不解气，他接着道：“——我当然知道要找出和晴明大人一样美的脸很难，那么我就放低标准，怎么着也得和我后面的那个金发死人脸的家伙一个程度吧？但是看看你选的脸，这叫个什么样？”
晴明看般若这么说，估计是气得狠了，都忘记被夺走脸的委托人还在现场了。
而且在出气的同时还不忘拉大天狗下水，暗讽他是死人脸，是真实的般若了。
“琉璃，够了。”晴明不得不出声阻止，不然再继续下去，般若就会把原本属于铃木绫子的脸给损得一文不值了。
“你有办法把脸还给绫子小姐吗？”
“我当然有办法。”般若还在气头上，只见他的唇划出一抹冷笑，如削葱一般白皙的手指颇为嫌弃地点在了那妖怪的耳后，在下一刻，就如同撕下一张纸一样轻松写意，原本属于铃木绫子的脸就从那妖怪的面庞上被剥了下来。
“啊啊啊啊！！我的脸！！你这家伙做了什么啊！！！”像是痛极了一般，这妖怪惨叫哀嚎着，声音刺耳极了，如果不是因为身躯都被晴明的术法给定住，她早就朝这个胆敢将‘她的脸皮’剥下来的金发小子攻击了！
她一定会让这个家伙尝到这世上最恐怖的刑罚和最恶毒的痛楚！
然而她此刻被牢牢实实地控制住，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呵呵，我就知道，你这张脸皮下的脸可真是丑陋啊。”般若把玩着铃木绫子温婉可人的脸皮，打量着妖怪隐藏在脸皮下露出来的那张真实的面容，露出了讥讽的笑容：“毛孔粗大得可以种菜，眉毛四处乱长得像杂草，鼻子塌得如蒜头，眼睛就跟黄豆一样小——你看人的时候肯定被人骂过猥琐吧？啧啧啧，还这么油腻，我看你做饭都不需要买油了，直接把脸在锅底擦一擦就够了吧，还能用上好几天呢！”
般若这番辱骂的话语没带一个脏字，但是字字诛心，让这个妖怪的身体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在颤抖着。
当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般若说完了还意犹未尽，他转身如乳燕投林一样扑入晴明的怀中，嘤嘤嘤地哭诉起来：“晴明大人！这个妖怪好可恶哦！居然用这么丑的脸吓我——你快帮我看看，我的脸是不是被吓出了好几条皱纹？”
“噗。”蝴蝶精忍不住笑出声音，她属于少数没有被般若损过的妖怪，但蝴蝶精也没少在一旁看着般若损过其他式神，比较来看，般若对他们还是嘴下留情了。
就连一旁的铃木绫子，在看到般若把这个妖怪气得说不出话来时，都忍俊不禁了。
虽然般若之前在暗暗说她的脸不好看，但铃木绫子本来就是温和的个性，而且般若举出来的例子又都是铃木绫子自认为的确比不上的，当然也不会在意什么。
晴明还真的就像模像样地仔细看了看般若光洁白皙的面庞，末了还认真道：“没有皱纹，般若的脸依然很可爱。”
“那就好、那就好——”般若仿佛演戏上瘾了，他动作夸张但是依然优雅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露出逃过一劫的表情：“唉，看了这么丑的脸，我的眼睛都要被污染了，还是看看漂亮美丽的晴明大人洗一洗眼吧！”
般若说着就捧着晴明的脸，认真地看了起来。
般若这一套下来，彻底让这个妖怪失去了理智。
“去死吧你这个贱人！！去死！！我要杀了你！！”她挣扎着要从晴明的束缚中冲出来，然后把这个贱人的脸给撕破！看他还怎么炫耀他的那张脸！！
就在这个妖怪的手真的挣脱出了一只、马上就能抓住般若那头顺滑的金发时，般若仿佛脑后长了眼睛，往前一步就避开了妖怪那乱抓的手。
“真是受不了，晴明大人——你看！那妖怪还想用她脏兮兮的手碰人家的头发呢！肯定是嫉妒我的头发又光滑又润泽！”般若仿佛戏精上身，他做出了惊恐状，瑟瑟发抖着的同时，还一个劲地往晴明怀中蹭。
而在般若和服结带的背后，一条黑色的蛇爬了出来，将头靠在般若的肩膀上，得意地吐了吐蛇信，恐怕正是般若的这条伴生蛇为他通风报信。
般若这么惹怒妖怪，妖怪的仇恨目标甚至都不是铃木绫子了，她现在的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要杀掉般若！
就在这个妖怪努力探出手去抓般若时，周围还时不时传出蝴蝶精以及铃木绫子的清脆笑声。
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大天狗那张冷漠的俊美面容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了。
不过晴明虽然纵容着般若这么折腾妖怪，但也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
“琉璃，气消了的话，为绫子小姐换回她的脸，好么？”
晴明的声音并不大，但是马上就让般若从戏精上身的状态，恢复到了平时善解人意又娇美可爱的模样。
“当然好呀~晴明大人的吩咐，我当然会做到最好！”般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然后脚步轻盈地朝着铃木绫子走去。
在刚刚见识到了这名可爱金发少年的恐怖之处，铃木绫子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不过被般若眼疾手快地握住了手腕。
“跑什么呀，我可不会对晴明大人的委托人做什么呢，小姐姐你这个样子，可真让我伤心。”
般若说着扁了扁嘴，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尽管知道这名少年方才把妖怪骂得狗血淋头无力反驳，而且还把自己的脸贬得一文不值。但爱美是人类的天性，看到般若露出的委屈表情，铃木绫子不由自主地就软下心，任由般若抓着自己。
“十分抱歉 ……”她小声道歉。
“没事，我可是很宽宏大量的，这点小事不会放在心上的。”般若可爱地吐了吐舌头，示意铃木绫子坐下来，他好把脸给她还回去。
铃木绫子照做，她闭上眼，感觉般若把什么温热的东西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就仿佛用乳液一样，般若的手指在她的脸上按揉着，有什么温柔地化开在铃木绫子的面颊上。
般若花的时间不多，短短几分钟过后，他就满意地收手后退一步，对铃木绫子说道：“可以了，你到镜子前看看吧。”
铃木绫子闻言，顾不得仪态，急匆匆地扑到了梳妆台前。
在镜子中映出来的脸，的确是陪伴着铃木绫子二十来年的面庞。
她喜不自胜，捂着脸欣喜地哭泣了起来。
“放心，没有一点的破损哦？我可是有几百次的经验呢。”般若邀功一般地将手放在自己纤细的腰上，笑道。
“而且我还顺便帮忙做了点微调，你看看，是不是更好看了？”
铃木绫子倒是没有在意般若所说的微调，实际上这张熟悉的面庞能够回到她的脸上，已经是足以令她喜出望外了。
“不过真奇怪呀，我们在这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她的家人怎么还没出现？”般若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奇怪地问道。
“我想，应该是雄三和爸爸妈妈他们说了什么吧——对了！雄三！”铃木绫子直起身体，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急急忙忙地对晴明他们说：“雄三应该在这里才对！为什么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看样子得问问这位妖怪才行呢。”晴明将目光转移到了妖怪的身上。
“呵——既然被你们夺走了脸，我也不可能和雄三结婚了，我会让雄三永远地陪着我！你这个女人永远别想找到雄三了！！”
这个妖怪自暴自弃地大喊起来，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泪水鼻涕混合在一起，让本就普通的脸更加狰狞扭曲了。
她的脸实际上并没有般若所讽刺的那样丑陋，但也远远说不上是清秀好看。
表情这么一扭曲，那就更是沾不上边了。
“啊啊，真是难看，丑陋的女人嫉妒起来就更加难看了啊。”般若无聊地把玩着自己的黑蛇，懒懒地说道。
“简直脏了我的眼睛，真是无趣。晴明，还是看你比较舒服！”般若说着就往晴明的肩膀上靠去。
“看样子不把那位雄三找回来，这个委托就还没有结束呢。”晴明倒是很平静，他用淡淡的目光扫了一眼般若，“交给你可以的吧，琉璃。”
“没问题的~”般若瞬间改变口风，笑眯眯地跑到了妖怪的面前。
“晴明大人，请转身吧，毕竟人家等会要做的事情稍微有些难看啊，不太想让晴明大人你看到哦？”般若朝晴明笑着闭上了右眼，竖起了白皙的手指贴在了粉润的嘴唇上。
“装模作样。”大天狗冷哼一声，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了一句方才这个妖怪也说过的话语。
“呵呵——完全只是个摆饰品的金发死人脸，嫉妒的模样可真是比那个丑陋的妖怪更难看呢！”般若眼睛都不眨，只是唇边的笑容更加甜美了。
“请问……这两位，是不是关系不是很好呀？”铃木绫子小声地询问着在自己身边看上去比较好说话的蝴蝶精。
“与其说关系不好……不如说我们家大部分成员都关系不好呢……”蝴蝶精想了想，苦笑着说道。
除了在晴明面前保持必要的礼仪外，庭院里的式神都是相看两相厌，不打起来已经是他们尽力忍耐的结果，更别提相亲相爱了。
不如说把‘相亲相爱’这个词汇放在他们的身上，才是更加恐怖的鬼故事。
在晴明闻言转身后，般若摩拳擦掌地走向了那个妖怪，蝴蝶精见状，连忙也让铃木绫子赶紧转身。
“以防万一，绫子姐姐还是也转身吧，看了会做噩梦的。”蝴蝶精好意提醒道。
“诶？”铃木绫子怔了怔，还是照做了。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她听到了那名妖怪凄厉的叫声刺耳地响起。
不过还没有叫多久，晴明便结了个印，设下结界将妖怪的惨叫声隔绝在外。
过了一会，般若神清气爽地敲了敲结界，手指在结界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晴明转过身，看到了般若露出甜美的笑容，站在结界外朝他挥手。
晴明撤掉结界，般若本想继续扑上去，不过意识到自己的手上有些脏后，还是没有付之行动。
铃木绫子见晴明转过身，便也连忙转了过去。
她刚转身，便看到了般若的脸上沾上了深红色的痕迹。
那痕迹配合上般若甜美无害的笑容，是另一种异样的毛骨悚然。
还不等铃木绫子出声提醒，对于人们的目光非常敏感的般若便察觉到了自己的脸上有脏东西，连忙探出手背用力擦了擦，将那深红的痕迹拭去。
“我已经问出来了哦~这个妖怪啊，把那个人类藏在了结婚礼堂的地下室——似乎是因为他不觉得她是小姐姐本人，还想办法推迟婚礼，导致她气急攻心，把人绑到了礼堂，准备婚礼后生米煮成熟饭呢。至于你的家人似乎也是被你的为婚夫提醒，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也一起被绑着放在了礼堂地下室。”般若一副若无其事地擦了擦手，说道。
“怎么样，晴明大人，人家又厉害又可爱吧？”般若笑着问道。
“不愧是琉璃，真是厉害呢。”晴明夸奖道。
“那可爱呢？那可爱呢？我是不是庭院中最可爱的呢？”般若眼睛一亮，还想得寸进尺，不过很快便又被大天狗展开的羽翼挡在了晴明的身外。
“刚摸了脏东西的手，可别想碰晴明大人。”大天狗冷漠道。
“你这个碍眼的掉毛狗——！！”
晴明没有去管再一次互掐起来的般若和大天狗，他走到了那名像是块破布一样躺在地上的妖怪面前，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你原本，是人类吧？”
晴明垂眸问道。
“哈哈哈哈……”这名妖怪气若游丝，估计是方才被般若折腾得够呛。
她竭力地抬起深黑的眼瞳，空洞地倒映着晴明的身影。
“是人类又如何，是妖怪又如何，反正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我都是一个loser，是败犬，是输家！”
她自暴自弃地说道：“就算是变成了妖怪，得到了力量，结果我还是没能得到幸福，那我变成妖怪又有什么意义？呜呜呜……”
她花费了这么多功夫，好不容易得到了铃木绫子的脸，结果却什么也没有捞到，这怎么能不让她不甘心？
想着想着，她悲从中来，呜咽着哭泣起来。
“等下，晴明大人，你方才说，这个家伙之前是人类？”大天狗忽然开口道，秀眉微皱：“但从她的身上传来的，的确是妖怪的气息。”
“啊，她在成为妖怪之前，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人类。”晴明轻叹一声，淡淡道。
“有人在短时间内‘生成’了她，让她从普通的人类成为了拥有力量的妖怪。”
晴明说着，打开了手中握着的折扇。
听到了晴明所说的话，蝴蝶精、大天狗以及般若都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生成’？好恶心啊。”
如他们这般天生的妖怪，向来讨厌这种人为而被造出来的妖怪。
在妖怪中，‘生成’的妖怪是被鄙夷的底端。
“从见到她时我就很在意了，般若将她真实的面容剥开时我就确定了。”晴明看着躺在自己脚边的女子，扇尖抵着唇，嘴角微微勾起：“不过你‘生成’的时间太短了，‘真身’都已被探明出来了，大概很快就会付出你变成妖怪的代价了。”
在这个女子蓦地瞠大的眼瞳中，晴明摇着头，露出了怜悯的神色：“‘白/粉婆婆’，这就是你的真身。”
“白/粉婆婆？那是什么妖怪？”铃木绫子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一边小声地询问着蝴蝶精。
“我听过呢，是一种对年轻女子怀有嫉妒心、面容苍老、身形佝偻的妖怪。这种妖怪会把女子化妆用的粉抹在人类女性的脸上，然后就可以将那位女性的脸夺走了。”
蝴蝶精耐心地回答道。
“不过既然是由人类‘生成’的妖怪，恐怕不需要我们再出手了，她也很快就会受到报应的。”
蝴蝶精拍了拍手中的铃鼓，平静地说道。
铃木绫子发现了，即便是看上去最和蔼可亲、又温柔可爱的蝴蝶精，在谈吐间也能感受得到，她、不对、是他们这一行，对于人类的高高在上和淡漠轻蔑。
那么能够驱使着这样性格式神的晴明，又是如何看待人类的？
铃木绫子无法克制住自己往晴明方向看去，在她的眼帘中，晴明颊边的银发顺着他光洁的面庞滑落在耳侧，遮挡住了那过于纤长而柔软的睫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