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8.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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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知道司徒阎是男的这么一件出乎无花意料的事情之外, 这一趟的计划和目标, 都完满的完成了。
对于算计自家母亲死亡并顺利接受她的遗产和势力, 无花一点伤心障碍也没有。
南宫灵好歹还有情绪低落的几天, 无花这回却是连装也懒得装一回了。
装模作样什么的,在面对一个整体在打自家妹子主意的狼崽子面前,那都是浮云。
自从得知司徒阎是一个属性为男的女装爱好奇葩者之后, 无花对司徒阎的防护到达了最高等级。
盯着妹妹?
让妹妹不要离开他的视线?
那是懦夫无能之人才会干出来的事情。
不是生生的将自家妹妹逼疯吗?
正确的防护方式应该是像他这样, 从根源上杜绝。
“司徒宫主、楚兄, 今日天气不错, 无花略备了斋菜,不知两位可否赏面?”
司徒阎脸黑了。
楚留香却是很想立马遁走的。
不过谁叫他一时不慎,聊天的时候, 口快地答应了无花, 要和他一起, 带伊岚去左轻侯处吃鲈鱼脍!并给她讲述介绍一下沿途风景。
更亏心的是, 这位司徒兄也凑个热闹说要跟他一道去。
“楚兄这个表情是嫌弃无花手艺吗?”
楚留香:……
笑~必须笑:“当然不是。谁不知道妙僧无花的斋菜乃是江湖一绝呢!我楚留香肯定是上辈子修了大福报,才能每天都能吃到你无花亲手做的菜呢。”
只是你每天精心做的斋菜为什么就要分两桌呢!
还能每天算得那么精准,让司徒宫主和你家妹妹从来不在同一桌上吃!
早上游园、观沙漠、论学术, 下午品茗、下棋、对奏音乐,你做了主人之后, 就没有一刻钟的忽视我们这些客人,也是……十分用心良苦了。
无花的目的非常明确, 就是阻止楚留香和司徒阎接触林岚。
所以紧迫盯人的盯住了他们两人。
严格来说, 真正被盯着的却是司徒阎, 楚留香则是被顺带的,用得上的挡箭牌而已。
开始的时候,挡箭牌还有姬冰雁和胡铁花。
不过在司徒阎那可怕的眼神和压力下,两人都很没有义气地抛弃了楚留香,一起溜了。
姬冰雁是拿着从伊岚手中获得的几种上等洗浴配方,以及和无花商定的很是苛刻的合约。
也是在和姬冰雁寸步不让地商讨利益分配的时候,楚留香才发现,原来无花是真的是石观音的儿子……
不仅完全踩到了姬冰雁的底线上,还压下了一层。
对于一毛不拔的姬冰雁来说,实在是难得的事情。
因为无花威胁说,如果不是柳无眉痛下杀手清掉了太多人手,让他有些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合作什么事,他自己一个人就能吞下全部。
姬冰雁只好忍痛应下。
他也知道,石观音故去,元气大伤,三五年之后,缓过气来,又是另外一种光景,他和无花的“合作”如果想长久,得赚少一点!
不,与其说是和无花“合作”,不如说是与伊岚“合作”。
双方都知道各自的目的,就是没有说破。
司徒阎:生气!
他给脸上桌,就说小岚觉得在房间吃就好。
他不想对付,就会有酒菜送到他房间。
早上到处犯傻,下午坐着发疯,这家伙就是不想让他和小岚玩!
很过分!
司徒阎很想发火,将这里给砸了。
如果只是无花无理取闹(事实),可是问题是,他的无理取闹,是建立在小岚似乎非常听话配合的前提上,这就是问题了。
想想伊岚曾经说过的话,司徒阎只能被逼着黑脸陪着无花,被阴暗姑娘隔绝无视的神情。
楚留香每天顶着压力,忍笑忍得很痛苦。
他知道,这才是无花的终极目的。
只要漏出一丝嘲笑的意思,他的日子就不用过了……
等着被司徒宫主天涯海角的追杀吧!
楚留香凝视无花:太不地道了,没想到你是这样无花。
无花回给楚留香一个佛礼:香帅能者多劳吧!
总算熬到南宫灵和伊典鸿将他们新得的遗产接收完毕,楚留香才松了一口气般带着一群人前去左轻侯处。
能见到朋友,总是让人高兴的。
对于楚留香来说,既能见到老朋友,又能认识到新朋友,就更让人高兴了。
左轻侯觉得他今年非常好运,能迎来了好几波的贵客。
楚留香不说,这是常客了。
他带来的已经还俗的妙僧无花、香神药师、南宫灵、伊典鸿这一家武林的明星世家,还有司徒阎,神水宫宫主这么一位神秘的新晋武林高手!
以及——
左轻侯笑得异常开怀:“香帅,几位,我来介绍下,这位是无争山庄少庄主,原随云原少侠。今日我左府真是贵客临门,蓬荜生辉啊,哈哈。”
大方好客的主人,美食美酒的招待,总是会让人心情不自觉的放松几分的,更何况双方都有意相交的情况下……
楚留香双眼放光:“关中原氏,‘无争山庄’!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原文】原随云笑容温柔而亲切,但一双眼睛里,却带着种说不出的空虚、寂寞、萧索之意,向楚留香他们长长一揖,微笑着道。
“在下原随云,久仰各位大名,家父与左前辈通信时,得知几位会到来的消息,想着结识一下江湖少年英侠的风采,厚面皮的请左前辈给我介绍了。”
才说完,楚留香就一身冷汗了,硬头皮的接道:“能认识原少庄主,是我们的荣幸。”
不是针对原随云的,而是因为司徒阎望向原随云的眼神,仿若一个死人了。
这种杀气下,在场的人除了林岚,其他人的脸色或多或少都有些变化。
嗯,不对,还是有人没有手影响的。
其中之一是无花。
无花虽然已经还俗,但是他的一举一动还是和出家时无异,听完左轻侯的介绍后,笑得让人觉得佛莲盛开般圣洁无邪:“原公子,很久不见,不知道原老庄主身体还好?”
当你的敌人越强大的时候,最好的作用就是能促进自身的实力飞速提升。
最起码,不知道是功力还是心态,无花对于司徒阎这么一个打自己妹妹主意的人,已经有了足够的抵抗力了。
另外一个,就是原随云了。
原随云长得很是英秀,一身高雅的世家子弟气质,让他站在那里,完全不输于楚留香和无花,最起码,一直站在左轻侯身后的左明珠,望着三位各有千秋的男子,眼睛的视线根本移不开。
原随云很顺势的接上:“多谢无花大师的关照,幸好得到大师转赠的培元丹,如今旧疾已经很少犯了,不然,我也没有空,前来享用左前辈的鲈鱼脍。”
楚留香:“无花,你与少庄主认识?”
原随云笑道:“无花大师与家父算是忘年交了,曾经几度请无花大师前去家中讲佛。”
楚留香:“无花你该早该将少庄主介绍我认识的,如此人物,我楚留香竟然是最后一个认识的!”
在大家都有意无视司徒阎炒热气氛的前提下,话题很快就聊上了。
很和谐,很融洽。
林岚是带着眼罩微笑着,其实在放空思绪,简称神游。
无花兄长和这位原少庄主肯定不是普通的认识那么简单,他们的“认识”肯定比大家所认为的认识还要深一些。
看到两人身后,同样是背负着巨大的孽果就知道了。
额,应该说,原随云身上,有着比她初见到无花时,身上背负的孽果更加厚重。
又是一个:“虚伪恶心至极的野心家!”
瞬间神游回神的林岚立马将脸对上司徒阎:瞎说什么大实话!
害她以为,是她不小心说出来了!
幸好的是,自家无花兄长,在她的压制下,如今似乎不再打算走歪路捷径,正在每天行善积德中。
背上的孽果……
如果他这辈子不娶妻生子,抗抗或者这辈子还是能抵消掉。
司徒阎的话让热络的气氛一下子就冷下来了。
原随云好脾气道:“不知原某哪里得罪了司徒宫主了?”
司徒阎一点都没有给他面子的意思:“浑身都洗不掉的罪孽气息,凭你是这样的一个人,小岚就绝不可能给你治疗眼睛的,放弃吧!”
原随云此时的表情很是精彩,似是震惊、惊喜,又像是暴怒、威胁。
不过,那些负面的情绪,就像滴水入海般,细小的波纹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很快就被其他的海浪拍掉,再无踪影。
“伊神医有办法治疗我的眼睛!”
或许是为了掩饰他刚刚飞速滑过的负面情绪,他一下子将他面前的茶盏弄翻了。
“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的。”
他的激动可以理解,毕竟江湖上对这位原少庄主的天资武功可是赞不绝口,可是最后都要加上一句,可惜是个瞎子!
神婆·林岚上线:“抱歉,如果再早十年,你就找到我,或许我还能帮你复明,可是,如今你的双眼已经和你的孽果分不开了,抱歉,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帮这位仁兄恢复视力不难,难得是,她不愿意接受多一位减孽人员了。
无花的罪孽还能凭借他的宗教信仰赎罪一下,这位,已经可以说是完全没救了。
从他那死寂般的眼睛衍生出来的,那巨大的孽障,已经成为了救治他的人需要承担的责任了。
在不知道他的孽账前提下,救他就是功德。
而知道他犯下了滔天罪孽之后,还去救他,就是替他辈一半的锅了。
对于林岚来说,救他不是问题,帮他消弭那些孽障也不是问题,不过是损耗一些功德而已。
只是,她又不傻,干嘛要做亏本生意。
原随云跌坐回了椅子上。
表情充分诠释了从高兴震惊期待到听到不幸消息的绝望。
左轻侯父女看到也不自觉的露出了,十分的同情。
浮夸……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原随云那和伊岚说出的话,十分不搭的表情套装。
楚留香脑海里,想到的就是这么一个词,然后下意识的望向无花。
比起无花,差太多了。
无花挑眉:“阿弥陀佛!”
他一个自小的瞎子,怎么可能和我这个健全的人拼演技。
“可惜了,原兄。”
楚留香:……
对此,无花是可惜的,刚刚见到原随云的那一刹那,他猜到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了。
无非是想让妹子给他治治眼睛罢了。
从利益出发看来,无花觉得,有自动上门的傻孢子,不宰对不起自己。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妹妹愿意帮他医治眼睛,他就能在人人称颂的前提下,将无争山庄抠掉一层皮。
可惜,自家妹妹做生意的方式规矩,和他想象都有很大差异,在她不愿意的前提下,他当然不会再起反对的意见。
刚刚接收了石观音遗产的无花底气十足,有了资本,变成商业大鳄对于他来说,只是时间的问题。
无奈就是,因为妹妹的缘故,需要遵纪守法地赚钱,时间稍微要久一点。
他其实更擅长无本生意的。
无花微笑:“抱歉了,原兄,家妹得罪了。”
的确,比起刮原家的一层皮,还不如直接将他灭掉,将他的财物据点据为己有才是正经。
不愧是她妹妹,就是有大局观!
原随云这家伙,一个照面,无花就能嗅到同类的气息。
不过这位因为有身家底蕴,装起来比他差了那么几分。
不义之财,劫富济贫,严格来说,算是善事吧,无花觉得,比起几百年底蕴的无争山庄,他还真是有点赤贫的。
林岚:……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原随云并不打算立刻放弃:“为什么,我听说伊姑娘和我一样,都是瞎子,你应该懂得,一个瞎子是多么渴望光明的。”
“我懂得。”
林岚如同原随云一样,无障碍的拿起了桌子上的茶盏,轻轻一抿,再原位放回。
如果没有带着眼罩,或者特意留意原随云的眼睛,谁都没有感觉这两个人都是瞎子。
“你是我认识的,第二个特别的瞎子了。”
“我还认识一个瞎子,他也是七岁被毒针至盲,可是,他和你是完全不同的瞎子。”
林岚可以肯定,眼前的原随云的确也是一个了不起的瞎子,一个不愿意承认自己是瞎子的瞎子,一个比正常人更让人害怕的瞎子。
虽然他极力抑制,可是每当提到瞎子这个词,他的情绪还是有微弱的波动。
“你有没有听见过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你能不能感觉到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时那种美妙的生命力?你知不知道秋风中,常常都带着种从远山上传过来的木叶清香?…… 你能不能活得愉快,问题并不在于你是不是个瞎子?而在于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你自己的生命?是不是真的想快快乐乐的活下去。”【引用陆小凤传奇花满楼话】
一段话,让在座的人寂静无声了。
“我……”看到过:“他最爱花草,最厌恶杀戮,尊重生命,他家的房门从来都不关,不论谁来求助,只要能帮得了忙,他都从不退却,他从来不为自己是一个瞎子而烦恼,满楼的鲜花中,会友喝酒,就是他最爱的享受。”
楚留香仿若找到知己般问道:“伊姑娘,说出这番话的人是谁?这样的人,我楚留香必须去会一会的。”
林岚侧头:“你见不到他了,他不在这个世间上了!”
楚留香叹气:“那真是可惜了。”
“不可惜的,我想,他的一生无论是不是瞎子,也是快乐至极的,原公子,你太过于在意别人的感官评价了。这个世间,总有比我们这些瞎子更可怜的人”
“那些可怜我们的人,何曾不是一个可怜的人?不是瞎子,大概也永远不能明白,在黑暗中聆听万物之声的美妙。冬至已到,初春很快就要到来,到时候,在新枝迸发新生之声,才是绝妙无比之乐。我听了十多年,至今还是觉得那是我听到过的最美之声。”
原随云:……
多谢赐教,今日听君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
他该非常感动激动的说出这么一类的话才对。
然而原随云多次想让自己开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说的这一切,对他而言,真的非常震撼。
相同的话,在不同的人口中,带给人的感受是不同的。
这些话,从别人……从任何一个健全的人的口中说出,原随云只当他饱汉不知饿汉饥,无愁强赋大悲愁,无病呻|吟罢了。
有着一双能看到世间的眼睛,又何必要强说自己能体会瞎子的感受?
只是,这些话从同是瞎子的人口中说出又是不同了。
如果,这个人本事平平,无所建树,原随云还能当他是无能弱者,为了逃避现实,自我堕落作的借口。
可是,这些话是从一个同时瞎子的女孩子口中说出来的……
这个瞎子的身世,从无花被逼还俗、南宫灵自辞少帮主之位后,在有心人看来,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东瀛高手之子女,母亲为大漠石观音。
不过为了少林、丐帮的声望,大家都不敢随意谈论宣扬。
特别是,楚留香与司徒阎联手击败石观音后,这些流言,对他们再也没有威胁力了,只能变为笑谈、美谈了。
她曾经为了救治中了神水宫奇毒的兄长,广接奇病怪患绝症之人,还如有神助般,只接心善积德人家后,江湖上名声斐然得很。
她的出手,挽回了多少被逼害得走投无路的良善之家,又动摇了多少朝廷政局,或许她本人都不清楚。
原随云其实早就知道江南木渎镇,有一个叫做伊岚的神医了。
他原本不当事,只是随意想要让她归附自己的势力而已。
不过……
他的手下无论怎么查,都找不到她的错事。
她简直就是坦荡荡,光明正大,奉公守法的典范。
她的兄长也是。
明明武力不低,可是一举一动,比那些朝廷世家公子更加有世家的风范。
所谓的世家风范底蕴,从来不是这些表面的优雅谈吐礼仪,而是一个人的行为处事。
当他的所有行为,都符合当时的世情,并完全不被别人抓到把柄,那么就是一个合格的世家公子了。
他没有想到,小小的一个神婆、棺材木匠之家,竟然藏着两个这么滑不溜秋的人。
等他处理好手上的事情,想下足心力将人拉拢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么两个人,已经不是他能随意动弹的人了。
这么一番话,是从一个被母亲挖眼毁容抛弃的女孩子口中,以非常平静的语气说出,对原随云的震撼可想而知。
“伊姑娘说那么多,只是不愿意医治我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原随云此刻不想带着面具说话,直接质问出口。
“我的眼睛你其实能医治的?”
林岚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世间上最难治愈的,不是体肤之症,而是心中之病。原少庄主心中之疾没有治愈之前,体肤治病谁都无能为力。”
心性不改,治好了也是给时间添了一个大祸害!
林岚才不会犯傻。
听懂了其中内|涵,气极反笑的原随云:“那为什么你却要救你……不……呵……的兄长呢?”
对此,林岚其实也是很无奈的,面向内心正在各种暴虐吐槽,可是外表还是在一层佛意包裹的无花,说出了她最真实的想法:“谁叫他是我的兄长呢!”
无花合掌一笑,不过看向原随云的眼神更加圣洁更加有普度众生范:“贫僧三生之幸!”
原施主,相信佛祖会很喜欢你的,让贫僧来度你到西方极乐世界吧!
南宫灵和伊典鸿也无缝隙的(无辜)插|入:“的确是三生之幸!”
楚留香:……
为什么觉得好冷。
林岚:……
三生之不幸吧!
除了知道司徒阎是男的这么一件出乎无花意料的事情之外, 这一趟的计划和目标, 都完满的完成了。
对于算计自家母亲死亡并顺利接受她的遗产和势力, 无花一点伤心障碍也没有。
南宫灵好歹还有情绪低落的几天, 无花这回却是连装也懒得装一回了。
装模作样什么的,在面对一个整体在打自家妹子主意的狼崽子面前,那都是浮云。
自从得知司徒阎是一个属性为男的女装爱好奇葩者之后, 无花对司徒阎的防护到达了最高等级。
盯着妹妹?
让妹妹不要离开他的视线?
那是懦夫无能之人才会干出来的事情。
不是生生的将自家妹妹逼疯吗?
正确的防护方式应该是像他这样, 从根源上杜绝。
“司徒宫主、楚兄, 今日天气不错, 无花略备了斋菜,不知两位可否赏面?”
司徒阎脸黑了。
楚留香却是很想立马遁走的。
不过谁叫他一时不慎,聊天的时候, 口快地答应了无花, 要和他一起, 带伊岚去左轻侯处吃鲈鱼脍!并给她讲述介绍一下沿途风景。
更亏心的是, 这位司徒兄也凑个热闹说要跟他一道去。
“楚兄这个表情是嫌弃无花手艺吗?”
楚留香:……
笑~必须笑:“当然不是。谁不知道妙僧无花的斋菜乃是江湖一绝呢!我楚留香肯定是上辈子修了大福报,才能每天都能吃到你无花亲手做的菜呢。”
只是你每天精心做的斋菜为什么就要分两桌呢!
还能每天算得那么精准,让司徒宫主和你家妹妹从来不在同一桌上吃!
早上游园、观沙漠、论学术, 下午品茗、下棋、对奏音乐,你做了主人之后, 就没有一刻钟的忽视我们这些客人,也是……十分用心良苦了。
无花的目的非常明确, 就是阻止楚留香和司徒阎接触林岚。
所以紧迫盯人的盯住了他们两人。
严格来说, 真正被盯着的却是司徒阎, 楚留香则是被顺带的,用得上的挡箭牌而已。
开始的时候,挡箭牌还有姬冰雁和胡铁花。
不过在司徒阎那可怕的眼神和压力下,两人都很没有义气地抛弃了楚留香,一起溜了。
姬冰雁是拿着从伊岚手中获得的几种上等洗浴配方,以及和无花商定的很是苛刻的合约。
也是在和姬冰雁寸步不让地商讨利益分配的时候,楚留香才发现,原来无花是真的是石观音的儿子……
不仅完全踩到了姬冰雁的底线上,还压下了一层。
对于一毛不拔的姬冰雁来说,实在是难得的事情。
因为无花威胁说,如果不是柳无眉痛下杀手清掉了太多人手,让他有些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合作什么事,他自己一个人就能吞下全部。
姬冰雁只好忍痛应下。
他也知道,石观音故去,元气大伤,三五年之后,缓过气来,又是另外一种光景,他和无花的“合作”如果想长久,得赚少一点!
不,与其说是和无花“合作”,不如说是与伊岚“合作”。
双方都知道各自的目的,就是没有说破。
司徒阎:生气!
他给脸上桌,就说小岚觉得在房间吃就好。
他不想对付,就会有酒菜送到他房间。
早上到处犯傻,下午坐着发疯,这家伙就是不想让他和小岚玩!
很过分!
司徒阎很想发火,将这里给砸了。
如果只是无花无理取闹(事实),可是问题是,他的无理取闹,是建立在小岚似乎非常听话配合的前提上,这就是问题了。
想想伊岚曾经说过的话,司徒阎只能被逼着黑脸陪着无花,被阴暗姑娘隔绝无视的神情。
楚留香每天顶着压力,忍笑忍得很痛苦。
他知道,这才是无花的终极目的。
只要漏出一丝嘲笑的意思,他的日子就不用过了……
等着被司徒宫主天涯海角的追杀吧!
楚留香凝视无花:太不地道了,没想到你是这样无花。
无花回给楚留香一个佛礼:香帅能者多劳吧!
总算熬到南宫灵和伊典鸿将他们新得的遗产接收完毕,楚留香才松了一口气般带着一群人前去左轻侯处。
能见到朋友,总是让人高兴的。
对于楚留香来说,既能见到老朋友,又能认识到新朋友,就更让人高兴了。
左轻侯觉得他今年非常好运,能迎来了好几波的贵客。
楚留香不说,这是常客了。
他带来的已经还俗的妙僧无花、香神药师、南宫灵、伊典鸿这一家武林的明星世家,还有司徒阎,神水宫宫主这么一位神秘的新晋武林高手!
以及——
左轻侯笑得异常开怀:“香帅,几位,我来介绍下,这位是无争山庄少庄主,原随云原少侠。今日我左府真是贵客临门,蓬荜生辉啊,哈哈。”
大方好客的主人,美食美酒的招待,总是会让人心情不自觉的放松几分的,更何况双方都有意相交的情况下……
楚留香双眼放光:“关中原氏,‘无争山庄’!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原文】原随云笑容温柔而亲切,但一双眼睛里,却带着种说不出的空虚、寂寞、萧索之意,向楚留香他们长长一揖,微笑着道。
“在下原随云,久仰各位大名,家父与左前辈通信时,得知几位会到来的消息,想着结识一下江湖少年英侠的风采,厚面皮的请左前辈给我介绍了。”
才说完,楚留香就一身冷汗了,硬头皮的接道:“能认识原少庄主,是我们的荣幸。”
不是针对原随云的,而是因为司徒阎望向原随云的眼神,仿若一个死人了。
这种杀气下,在场的人除了林岚,其他人的脸色或多或少都有些变化。
嗯,不对,还是有人没有手影响的。
其中之一是无花。
无花虽然已经还俗,但是他的一举一动还是和出家时无异,听完左轻侯的介绍后,笑得让人觉得佛莲盛开般圣洁无邪:“原公子,很久不见,不知道原老庄主身体还好?”
当你的敌人越强大的时候,最好的作用就是能促进自身的实力飞速提升。
最起码,不知道是功力还是心态,无花对于司徒阎这么一个打自己妹妹主意的人,已经有了足够的抵抗力了。
另外一个,就是原随云了。
原随云长得很是英秀,一身高雅的世家子弟气质,让他站在那里,完全不输于楚留香和无花,最起码,一直站在左轻侯身后的左明珠,望着三位各有千秋的男子,眼睛的视线根本移不开。
原随云很顺势的接上:“多谢无花大师的关照,幸好得到大师转赠的培元丹,如今旧疾已经很少犯了,不然,我也没有空,前来享用左前辈的鲈鱼脍。”
楚留香:“无花,你与少庄主认识?”
原随云笑道:“无花大师与家父算是忘年交了,曾经几度请无花大师前去家中讲佛。”
楚留香:“无花你该早该将少庄主介绍我认识的,如此人物,我楚留香竟然是最后一个认识的!”
在大家都有意无视司徒阎炒热气氛的前提下,话题很快就聊上了。
很和谐,很融洽。
林岚是带着眼罩微笑着,其实在放空思绪,简称神游。
无花兄长和这位原少庄主肯定不是普通的认识那么简单,他们的“认识”肯定比大家所认为的认识还要深一些。
看到两人身后,同样是背负着巨大的孽果就知道了。
额,应该说,原随云身上,有着比她初见到无花时,身上背负的孽果更加厚重。
又是一个:“虚伪恶心至极的野心家!”
瞬间神游回神的林岚立马将脸对上司徒阎:瞎说什么大实话!
害她以为,是她不小心说出来了!
幸好的是,自家无花兄长,在她的压制下,如今似乎不再打算走歪路捷径,正在每天行善积德中。
背上的孽果……
如果他这辈子不娶妻生子,抗抗或者这辈子还是能抵消掉。
司徒阎的话让热络的气氛一下子就冷下来了。
原随云好脾气道:“不知原某哪里得罪了司徒宫主了?”
司徒阎一点都没有给他面子的意思:“浑身都洗不掉的罪孽气息,凭你是这样的一个人,小岚就绝不可能给你治疗眼睛的,放弃吧!”
原随云此时的表情很是精彩,似是震惊、惊喜,又像是暴怒、威胁。
不过,那些负面的情绪,就像滴水入海般,细小的波纹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很快就被其他的海浪拍掉,再无踪影。
“伊神医有办法治疗我的眼睛!”
或许是为了掩饰他刚刚飞速滑过的负面情绪,他一下子将他面前的茶盏弄翻了。
“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的。”
他的激动可以理解,毕竟江湖上对这位原少庄主的天资武功可是赞不绝口,可是最后都要加上一句,可惜是个瞎子!
神婆·林岚上线:“抱歉,如果再早十年,你就找到我,或许我还能帮你复明,可是,如今你的双眼已经和你的孽果分不开了,抱歉,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帮这位仁兄恢复视力不难,难得是,她不愿意接受多一位减孽人员了。
无花的罪孽还能凭借他的宗教信仰赎罪一下,这位,已经可以说是完全没救了。
从他那死寂般的眼睛衍生出来的,那巨大的孽障,已经成为了救治他的人需要承担的责任了。
在不知道他的孽账前提下,救他就是功德。
而知道他犯下了滔天罪孽之后,还去救他,就是替他辈一半的锅了。
对于林岚来说,救他不是问题,帮他消弭那些孽障也不是问题,不过是损耗一些功德而已。
只是,她又不傻,干嘛要做亏本生意。
原随云跌坐回了椅子上。
表情充分诠释了从高兴震惊期待到听到不幸消息的绝望。
左轻侯父女看到也不自觉的露出了,十分的同情。
浮夸……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原随云那和伊岚说出的话,十分不搭的表情套装。
楚留香脑海里,想到的就是这么一个词,然后下意识的望向无花。
比起无花,差太多了。
无花挑眉:“阿弥陀佛!”
他一个自小的瞎子,怎么可能和我这个健全的人拼演技。
“可惜了,原兄。”
楚留香:……
对此,无花是可惜的,刚刚见到原随云的那一刹那,他猜到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了。
无非是想让妹子给他治治眼睛罢了。
从利益出发看来,无花觉得,有自动上门的傻孢子,不宰对不起自己。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妹妹愿意帮他医治眼睛,他就能在人人称颂的前提下,将无争山庄抠掉一层皮。
可惜,自家妹妹做生意的方式规矩,和他想象都有很大差异,在她不愿意的前提下,他当然不会再起反对的意见。
刚刚接收了石观音遗产的无花底气十足,有了资本,变成商业大鳄对于他来说,只是时间的问题。
无奈就是,因为妹妹的缘故,需要遵纪守法地赚钱,时间稍微要久一点。
他其实更擅长无本生意的。
无花微笑:“抱歉了,原兄,家妹得罪了。”
的确,比起刮原家的一层皮,还不如直接将他灭掉,将他的财物据点据为己有才是正经。
不愧是她妹妹,就是有大局观!
原随云这家伙,一个照面,无花就能嗅到同类的气息。
不过这位因为有身家底蕴,装起来比他差了那么几分。
不义之财,劫富济贫,严格来说,算是善事吧,无花觉得,比起几百年底蕴的无争山庄,他还真是有点赤贫的。
林岚:……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原随云并不打算立刻放弃:“为什么,我听说伊姑娘和我一样,都是瞎子,你应该懂得,一个瞎子是多么渴望光明的。”
“我懂得。”
林岚如同原随云一样,无障碍的拿起了桌子上的茶盏,轻轻一抿,再原位放回。
如果没有带着眼罩,或者特意留意原随云的眼睛,谁都没有感觉这两个人都是瞎子。
“你是我认识的,第二个特别的瞎子了。”
“我还认识一个瞎子,他也是七岁被毒针至盲,可是,他和你是完全不同的瞎子。”
林岚可以肯定,眼前的原随云的确也是一个了不起的瞎子,一个不愿意承认自己是瞎子的瞎子,一个比正常人更让人害怕的瞎子。
虽然他极力抑制,可是每当提到瞎子这个词,他的情绪还是有微弱的波动。
“你有没有听见过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你能不能感觉到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时那种美妙的生命力?你知不知道秋风中,常常都带着种从远山上传过来的木叶清香?…… 你能不能活得愉快,问题并不在于你是不是个瞎子?而在于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你自己的生命?是不是真的想快快乐乐的活下去。”【引用陆小凤传奇花满楼话】
一段话,让在座的人寂静无声了。
“我……”看到过:“他最爱花草,最厌恶杀戮,尊重生命,他家的房门从来都不关,不论谁来求助,只要能帮得了忙,他都从不退却,他从来不为自己是一个瞎子而烦恼,满楼的鲜花中,会友喝酒,就是他最爱的享受。”
楚留香仿若找到知己般问道:“伊姑娘,说出这番话的人是谁?这样的人,我楚留香必须去会一会的。”
林岚侧头:“你见不到他了,他不在这个世间上了!”
楚留香叹气:“那真是可惜了。”
“不可惜的,我想,他的一生无论是不是瞎子,也是快乐至极的,原公子,你太过于在意别人的感官评价了。这个世间,总有比我们这些瞎子更可怜的人”
“那些可怜我们的人,何曾不是一个可怜的人?不是瞎子,大概也永远不能明白,在黑暗中聆听万物之声的美妙。冬至已到,初春很快就要到来,到时候,在新枝迸发新生之声,才是绝妙无比之乐。我听了十多年,至今还是觉得那是我听到过的最美之声。”
原随云:……
多谢赐教,今日听君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
他该非常感动激动的说出这么一类的话才对。
然而原随云多次想让自己开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说的这一切,对他而言,真的非常震撼。
相同的话,在不同的人口中,带给人的感受是不同的。
这些话,从别人……从任何一个健全的人的口中说出,原随云只当他饱汉不知饿汉饥,无愁强赋大悲愁,无病呻|吟罢了。
有着一双能看到世间的眼睛,又何必要强说自己能体会瞎子的感受?
只是,这些话从同是瞎子的人口中说出又是不同了。
如果,这个人本事平平,无所建树,原随云还能当他是无能弱者,为了逃避现实,自我堕落作的借口。
可是,这些话是从一个同时瞎子的女孩子口中说出来的……
这个瞎子的身世,从无花被逼还俗、南宫灵自辞少帮主之位后,在有心人看来,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东瀛高手之子女,母亲为大漠石观音。
不过为了少林、丐帮的声望,大家都不敢随意谈论宣扬。
特别是,楚留香与司徒阎联手击败石观音后,这些流言,对他们再也没有威胁力了,只能变为笑谈、美谈了。
她曾经为了救治中了神水宫奇毒的兄长,广接奇病怪患绝症之人,还如有神助般,只接心善积德人家后,江湖上名声斐然得很。
她的出手,挽回了多少被逼害得走投无路的良善之家,又动摇了多少朝廷政局,或许她本人都不清楚。
原随云其实早就知道江南木渎镇,有一个叫做伊岚的神医了。
他原本不当事,只是随意想要让她归附自己的势力而已。
不过……
他的手下无论怎么查,都找不到她的错事。
她简直就是坦荡荡,光明正大,奉公守法的典范。
她的兄长也是。
明明武力不低,可是一举一动,比那些朝廷世家公子更加有世家的风范。
所谓的世家风范底蕴,从来不是这些表面的优雅谈吐礼仪,而是一个人的行为处事。
当他的所有行为,都符合当时的世情,并完全不被别人抓到把柄,那么就是一个合格的世家公子了。
他没有想到,小小的一个神婆、棺材木匠之家,竟然藏着两个这么滑不溜秋的人。
等他处理好手上的事情,想下足心力将人拉拢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么两个人,已经不是他能随意动弹的人了。
这么一番话,是从一个被母亲挖眼毁容抛弃的女孩子口中,以非常平静的语气说出,对原随云的震撼可想而知。
“伊姑娘说那么多,只是不愿意医治我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原随云此刻不想带着面具说话,直接质问出口。
“我的眼睛你其实能医治的?”
林岚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世间上最难治愈的,不是体肤之症,而是心中之病。原少庄主心中之疾没有治愈之前,体肤治病谁都无能为力。”
心性不改,治好了也是给时间添了一个大祸害!
林岚才不会犯傻。
听懂了其中内|涵,气极反笑的原随云:“那为什么你却要救你……不……呵……的兄长呢?”
对此,林岚其实也是很无奈的,面向内心正在各种暴虐吐槽,可是外表还是在一层佛意包裹的无花,说出了她最真实的想法:“谁叫他是我的兄长呢!”
无花合掌一笑,不过看向原随云的眼神更加圣洁更加有普度众生范:“贫僧三生之幸!”
原施主,相信佛祖会很喜欢你的,让贫僧来度你到西方极乐世界吧!
南宫灵和伊典鸿也无缝隙的(无辜)插|入:“的确是三生之幸!”
楚留香:……
为什么觉得好冷。
林岚:……
三生之不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