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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生篮球联赛决赛结束一周不到, 言朝晋就按之前的计划, 去了北卡试训。

    隔着时差和海岸线,唐榕和他只能靠聊天软件交流。

    这个时候智能手机还是一个大部分人都接触不到的概念, 微信之类的软件也一样,所以他们用的是在唐榕记忆里很快就会为人所遗忘的飞信。

    但就算可以靠这个天天联系, 他们一天也说不上几句。

    没办法,言朝晋出国不是去玩的, 整整一个月,他都要在训练中度过。

    北卡罗来纳是NCAA传统强校, 教练的要求比他想象中还要高, 那些与他一起过来试训的美国男孩, 又几乎都是身体素质非常劲爆的怪物, 和他在国内中学生联赛里遇到的对手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只有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准备入睡之前, 他才能拿出手机, 给唐榕发几句。

    而往往这个时候,唐榕还没睡醒。

    最开始她意识到两人的时间被彻底岔开时,还想着纠正一下自己的作息,可要想在不上学的暑假保持六点起床实在是太难了。

    有一次她听到闹钟努力睁开眼, 够到了手机看到了他的消息, 但迷迷糊糊之间,根本不知道自己回复了啥过去, 等之后彻底睡清醒了再看, 发现没一个句子是通的, 最后一句还干脆就是乱码。

    言朝晋回了个大笑的表情过来,说:“算了,你先睡,睡够了再说。”

    唐榕大囧,所幸她的签证也下来了,唐裴的出差也即将结束,她可以去当面见言朝晋了。

    出发之前,唐裴带着她见了一下那个杜克毕业的朋友,也就是之前卖过人情给宋莞的那个合伙人。

    合伙人姓沈,和唐裴差不多年纪,戴一副金丝边眼镜,看上去非常像香港职业剧里那种反派律师。

    一见面,他就跟唐榕说,让她不用紧张。

    “我这趟出去,本来就要去达勒姆看我妹妹,带你一道正好。”

    唐裴适时地跟上解释:“沈燃的妹妹在那边读书。”

    “也是杜克?”

    “北卡。”

    “……”真巧。

    “本来我要扔下律所一周,你哥还骂我来着,后来听说我是奉了我爸妈的旨意去看我妹,他立刻松口答应了。”沈燃一边说一边笑,“说是如果带上你一起去,这次他就不跟我计较了。”

    “我就算跟你计较,难道还能打你一顿不成?”唐裴也笑,“对了,记得帮我跟小颜问好。”

    沈燃一口应下。

    之后两人又聊了点工作上的事,唐裴便提议一起去吃个饭。

    唐榕:“我和莞莞约好等她收工一起吃的。”

    唐裴一怔:“是吗?你们约了哪里?”

    “就你家附近。”唐榕实话实说,“不是有很多烧烤摊和夜市大排档吗……”

    “烧烤摊?夜市大排档?”唐裴挑眉,“敢情我出差去的时候,你俩天天就吃这个?”

    唐榕立刻摆手:“当然不是!”

    唐裴:“那是怎么回事?”

    真相其实是宋莞这几天被公司压榨着疯狂工作,非要吃烧烤小龙虾之类的来减压,唐榕拗不过她,只能“舍命陪君子”。

    可她要是把这真相说出来,宋莞肯定要被训。

    这么琢磨着,她最终还是帮忙掩盖了一下,说之前基本都是自己做饭,但这两天做累了,就想松快一下,在外面吃还不用洗碗呢。

    “那也不用吃大排档。”唐裴说。

    “可是莞莞收工晚,那个点没别的了呀。”这个是实话。

    “既然她收工晚,那你就先跟我们一起去吃饭,等她收工,让她直接来找我们就是。”唐裴迅速有了决断,“要实在太晚,还能打包回去给她。”

    “……噢。”

    “可千万别再吃路边那些小摊了,知不知道?”他再度拿出兄长的威严。

    唐榕只能乖乖点头:“是是是,好好好,我记住了。”

    沈燃在边上看着他们兄妹说了一通,眼见好友已经教训完妹妹,立刻接口道:“那走吧,我订位的时候说七点一定到。”

    唐榕没想到吃饭的地方是他订的,愣了一下才跟上这两人的脚步随他们一起下楼。

    沈燃订的是一家很注重用餐隐私的私房菜馆,环境非常好。

    进大门的时候,唐榕好像还看到了几张经常会出现在电视屏幕上的熟悉面孔,但同行的两位大律师都一脸淡定,她也就没有多问多看。

    她上辈子是美食作家,经常会收到各种餐厅的邀请去试吃然后写点评。

    像眼下这种规格的餐厅,也去过几次,感想大差不差,都是逼格情怀胜于食物本身的味道。

    但今晚这一家却刷新了她对这类餐厅的认知。

    半顿饭过去,就连唐裴都看出来她对这家店的口味相当满意,不由得惊奇道:“我还是头一次看你在外面吃这么多。”

    唐榕:“主要是平时在外面吃,几乎找不到比我做得好的店。”

    “还自夸上了。”唐裴笑了一声。

    “哟,这么说,小榕不仅成绩好,还会下厨?”沈燃似乎对此很感兴趣,“不一般啊。”

    唐榕立刻摆手:“我在我哥面前不谦虚惯了,其实都是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沈燃眯着眼,垂眸扫过她面前的碟子,道:“我看你比你哥会吃多了。”

    唐榕顺着他的目光也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已经吐了一溜不沾半点肉的蟹壳,的确吃得很“行家”。

    可能是怕她尴尬,片刻后,沈燃又接着道:“还是带你这种会吃的来吃比较有成就感,我每次看你哥吃蟹,都想骂他暴殄天物浪费粮食。”

    唐榕:“呃,我们内陆人基本都不太擅长吃蟹。”

    至于她,那是上辈子旅居沿海城市的时候练出来的,多年的血泪经验摆在那,要再吃不干净,也实在说不过去。

    不过这个原因不能说出来,所以后半顿饭,她干脆专心帮这两位大律师拆蟹。

    沈燃十分感慨,对唐裴说:“我妹要是有你妹一半乖,我爹妈也不至于年年催着我去看她。”

    唐裴:“你小心我把这话告诉小颜,等你到了达勒姆,有你好果子吃。”

    “还是不是兄弟?”沈燃装出生气的样子,取下了那副金丝边眼镜。

    唐榕是第一次见他,对他的个性并不十分了解,见他如此,还以为他真生气了,顿时愣在了那。

    唐裴直接没理会,抬了抬下巴,道:“你手机响了。”

    沈燃:“……”

    他拿起来一看,神色一顿,旋即直接接起,道:“虞时?怎么忽然给我打电话?”

    电话另一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惹得他面色霎时凝重起来。

    下一刻,唐榕听到他说:“你直接送她来近江阁吧,我和老唐都在。”

    挂上电话,沈燃立刻看向唐裴,三言两语解释道:“许虞时,你见过的,他刚跟我说,上次我拜托他保角色的小姑娘被人欺负了。”

    “什么情况?”兄妹两个异口同声。

    唐榕虽然不知道谁是许虞时,但听到保角色三个字,再联系沈燃说这话时的表情,也立刻反应了过来。

    他口中的小姑娘,除了宋莞还能有谁?

    “你们别急,既然叫虞时撞上了,那她肯定没事,我听虞时的意思,好像是被同公司的小女生组团欺负了。”沈燃说,“她那个小破公司,尽出这种幺蛾子事。”

    唐榕立刻想起来,宋莞之前说过,他们公司有一个高层塞进来的小模特,特别骄纵。

    而宋莞之前正是去救了被那个模特搞砸的场,还救得很成功,所以最近才会拍摄工作激增,动不动就拍到半夜。

    难道她就是因为这个被人排挤欺负了?

    理智上唐榕知道自己急也没有用,既然沈燃都说了会没事,那宋莞现在八成没有什么问题,但她真的没法不去想。

    前后等了快四十分钟后,沈燃的手机再度震动起来。

    他对着听筒报了这个包厢的名字,没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唐榕的位置离门最近,她立刻起身去拉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黑西装的青年,宋莞跟在这青年边上,走路很别扭,像是扭了脚。

    唐榕:“莞莞你还好吗?是伤到脚了?”

    宋莞摇摇头:“我没事,休息两天就行了。”

    “是还好。”许虞时插了一句,“不过差一点就要被人从旋转楼梯上推下去了。”

    此话一出,那边坐着的两个律师表情都变了。

    尤其是唐裴,面色沉得可怕。

    唐榕扶着宋莞进来在自己身旁坐下,小声叮嘱她小心。

    待她们都坐下后,许虞时才开始讲今天这场意外。

    许虞时一家都是娱乐行业的,父亲开影视公司,母亲是时尚杂志的总编。

    宋莞今天拍的画报,恰好就是许虞时母亲那个杂志要用的,许虞时得了他妈的命令,去现场看拍摄情况,本来一切顺利,结果快结束的时候,他听到旋转楼梯上,有几个女孩子好像在吵架,说话声格外激烈,听着分外骇人。

    考虑到楼梯这种地方容易出意外,而如果出了意外,势必会引起麻烦,许虞时就去看了一看。

    然后他就看到了宋莞被她同公司的几个模特推到楼梯边缘,差点滚下去的场面。

    “我远远地看了一眼,发现这丫头长得有点眼熟,想起来就是老沈之前拜托我去说情的,就去问了一问,结果还真是。”他说。

    “多亏你了。”沈燃诚恳地道了一声谢,“下次请你喝酒。”

    许虞时摆手:“没事,咱俩什么交情,说这个干嘛。”

    说完这句,他话锋一转,看向宋莞,道:“不过我今天听下来,这丫头应该不是第一次被欺负了。”

    宋莞顿时面色一黯。

    见她如此,唐榕立刻断定,许虞时说的应该是真的。

    “莞莞……”她咬着唇,语气里不无着急,“到底怎么回事,你从没跟我说过。”

    “其实都是小事。”宋莞说得很轻巧,“我能处理的,何必说出来让你担心。”

    “你能处理,还会闹成今天这样?”听到这里,唐裴终于开了口,“要不是恰好碰上许先生,我们今晚是不是得去医院找你?”

    “我……”宋莞大概从没见过唐裴这么生气,迎着他的目光,只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许虞时见状,也极有眼色地起身跟他们告辞,说是还有一个饭局,改天空了再找沈燃和唐裴吃饭。

    沈燃:“我送你。”

    这两人出去,包厢里只剩下唐家兄妹和宋莞,但宋莞还是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唐榕只能给唐裴使眼色,示意他别再板着脸吓人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这顿饭怕也没法再吃下去。等沈燃送完许虞时回来,他们商量了一下,干脆先结账回家。

    回去路上,唐榕陪宋莞坐在后座,始终抓着她的手,劝她放松一点。

    这么劝了一路,等回到唐裴的公寓,宋莞总算没之前那么紧张害怕了。

    唐榕趁唐裴去停车的时间扶着她提前上楼,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莞终于和盘托出:“就是我跟你说过那个高层的亲戚,她之前得罪了导演,导演说以后都不会再用她,后来又有一个当红小生的MV需要女主角,导演打到我们公司来,说想让我去试试,这仇就结下了。”

    “然后她就开始欺负你?”

    “之前也不算很过分。”宋莞说,“最多就是拖化妆师的时间之类的,我觉得我能应付,就没有告诉你们。”

    唐榕:“……真的只是这样,又怎么会演变到想推你下楼的?”

    宋莞沉默。

    “莞莞。”唐榕认真道,“我们是朋友,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要瞒着我,我怎么可能放心?”

    “因为之前我都不会跟她们计较吵架,这种手段我还在读书的时候就见过很多了,很没意思。”宋莞轻声说,“但今天拍到最后,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提起了那个偶像剧。”

    唐榕睁大了眼睛。

    宋莞咬着唇继续道:“我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知道了我本来要被换掉,后来又没换,然后她就说我……说我肯定是陪谁睡到的资源。”

    虽然那资源的确是走了人情和后门才重新落到她手上的,但靠的是沈燃和许虞时的交情。

    宋莞对那些明里暗里的挤兑可以无所谓,但听到对方这么污蔑自己,连带着还要踩一脚帮了自己的人,便生气了,与其争执了几句。

    这一争执,对面自然更加生气。

    两厢往来,便动上了手。

    唐榕听完整个原委,总算知道为什么当着唐裴的面她不肯说了。

    那些话的确难听,而她又感激着唐裴,不想再给他添什么麻烦。

    唐榕叹了一口气,问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如果要我说的话,这公司……你不能再待下去了。”唐榕说,“趁现在那偶像剧还没开播,你提解约,他们应该也不至于狮子大张口。”

    “可是我付不起解约金。”宋莞觉得这是个特别现实的问题,让她无法不低头。

    唐榕刚想提出自己的建议,外面传来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是唐裴停完车上来了。

    唐榕只好先闭嘴。

    “脚怎样了?”唐裴第一句是这个。

    “还、还好。”宋莞答得磕磕绊绊,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不好也没事。”唐裴接着说道,“拿你这只脚去找你公司打官司,正好方便跟他们提解约,这破公司不能待了。”

    唐榕:“……”不愧是我哥,跟我思路完全一致。

    “可是——”宋莞似乎还有疑虑。

    “可什么是?”唐裴一边问一边开始费解,“亏你以前还是个太妹,被人欺负成这样都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