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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面安排给佳姨的住宿很舒适, 以潇按着短信上的地址找到了目的地,转身按下了门铃。

    来开门的人剪了一头利落短发,皮肤有些粗糙, 眼神锐利,看到她后, 目光很快柔和了许多。

    “来了?”

    “佳姨。”以潇打了声招呼, 声音倒甜,“好久没见。”

    佳姨挑眉,打趣:“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呢?快进来。”

    房子不大,不过只有佳姨一个人住,佳姨的丈夫在几年前便因公殉职了,膝下没有孩子。

    以潇进了房间, 四处看了看, 手轻轻扫过鞋柜:“佳姨,您这房间多久没打扫了,都起灰了。”

    “没事,过几天我就回宿舍住了。”佳姨不甚在乎, “行了, 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就是来看看你,听说你伤了……”

    “早都好得差不多了。”佳姨摆摆手, 兀自坐到沙发, 翘起腿点开电视, “你妈上次都跟我说了, 说你有事要问我, 什么事?”

    以潇噘嘴,坐到她身边,把手里的水果放到桌上:“我妈不让我问。”

    “你要真这么听你妈的话就好了。”

    以潇犹豫片刻:“佳姨,那我就问了。”

    “嗯?”

    “如果是因为打人而入了狱的,在牢里会吃苦吗?”

    佳姨手上的动作一顿,抬手就敲了一下她脑袋:“你都在想什么呢?”

    “不是不是……”以潇赶紧解释,“我,我有一个朋友,一怒之下跟人动了手,我就是有点担心他。”

    “真的?”佳姨狐疑地看着她,然后问,“判了几年?”

    以潇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是一年。”

    “哦,那还好,没出人命。”

    “……”哪里还好了。

    佳姨道:“那也要看是什么性质进去的。只是打了人,不会受太多苦,顶多就是受牢里的人欺负。”

    “那会怎么欺负啊?”以潇咬着拇指,问。

    “也就挨打挨骂,不会出什么事的。”佳姨道,“你这朋友,是跟谁打了架了?该不是打了不该打的人吧?”

    以潇摇头:“不是,就是……和他家里人有点冲突。”

    “打的家里人?极品远方亲戚?”

    “……不是。”

    “近亲啊?那该多大矛盾……”佳姨挑眉,像是想起什么,“想起我几年前遇见一个,打自己父亲的。”

    以潇心上一跳,脱口而出:“后来呢?”

    “还能有什么后来,那孩子打完后也没跑,当场被抓,当然进去了。”

    以潇心跳如鼓擂,明明佳姨什么信息都没说,但她就是莫名感到紧张,她试探一句:“你当时在场?”

    “有兴趣?”佳姨往后一靠,道,“当然在,我那时还没工作调动。那事我印象挺深的……你猜猜为什么?”

    以潇摇头。

    “因为那孩子长得太俊了。”她喟叹一声,“他看都没看他爸一眼,就坐在客厅等我们,我们一来,他自己就主动递上双手了。”

    以潇喉咙像是被棉花堵着:“是我们这的事?”

    “是呀,哦对,他跟你一样大。”佳姨似乎只记得男孩长相出众,别的都记不清了,“那不是我审的,我就是听人说,好像本来是要高考。”

    像是陷入到了回忆里,佳姨双手抱腰,食指在手臂上轻点,“不过他爸可真不是个东西……”

    以潇语气焦急:“怎么了?”

    佳姨没细想,道:“当时很多制度不严谨,听说他爸,雇了人教训他。”

    以潇:“他爸?雇人?在里面?!”

    佳姨被她的嗓门吓了一跳:“你声音小点,邻居都要来敲门了。”

    以潇却克制不住:“没人管吗?……怎么教训的?”

    “也就那些招吧,打骂为难孤立呗,至于管没管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是后来听说的。据说是狱警们都觉得他挺安分的,被罚记录却特别多,觉得奇怪就查了查……”

    许久没回音,佳姨又叫了声,“潇潇?”

    以潇回神:“嗯?怎么了?”

    “你今天怎么总分神。”佳姨道,“我熬了些猪脚,你吃一些,我给你盛。”

    饭桌上,以潇还在追问,佳姨却什么都记不清了。

    “你怎么对那事这么好奇?”佳姨随口道,“你认识?”

    以潇也不知道自己认不认识。

    她喉间干涩难耐,喝了口水:“佳姨,你什么时候回去?”

    佳姨心大,立刻被她带了话题:“再过一周。”

    ……

    吃完饭,以潇道别离开,回到家时,刘妍还有些意外。

    “你不是要住在医院?”

    “出院了。”

    “这么快?都好了?”

    “好了。”以潇闷声道,“生龙活虎,能蹦能跳。”

    天色渐暗,以潇打开手机看了眼。

    没有未接,没有短信,连开工的信息都没有。

    她点开沈终意的对话框,又想到他今早那副冷脸,立刻跟被电着似的关了。

    最后,她点开了小辉的聊天框。

    以潇:小辉,开工时间定下来了吗?

    小辉回得很快:还没有。

    她还想再回什么,但想想还是算了,直接把手机丢到床上。

    洗完澡出来,发现手机屏幕亮着,她微微俯身,发尾的水滴掉落在床单上,晕出一块暗色。

    穆琛:云满路金和公寓……

    这地址她认识。

    以潇:?

    穆琛:Abel让我告诉你的,说你如果有空可以过去看看……我就是个传话的。

    以潇:不去,没空。

    “她说她不来。”穆琛苦着脸道。

    “嗯。”Abel语气如常,“去吃饭?”

    “那意呢?”

    “都等了他四个小时了,算了,走吧。”

    穆琛问:“就让他这么饿着?”

    “你去敲门,他也不会开的。”

    “……行吧。”

    ——

    刚下出租车,脚底就生起一阵凉风。

    真冷。

    以潇忍不住把脖间的围巾往嘴边拉了拉。

    “姑娘,又是你,这么晚?”

    没想到值班的还是上回那个保安,他显然还认得她,探出头来打招呼。

    以潇原本还苦恼着该怎么进去——沈终意的手机关机了。

    没想到保安打完招呼后,立刻把门给开了,“上次那位早跟我打过招呼了,天黑,石子路要慢慢走啊姑娘。”

    以潇应了两声,便循着记忆中的公寓楼走去。

    到了门前,她拉下围巾,按了两声门铃。

    许久都没人来开门,她甚至以为房里没人,转身正要走,却听见里面传来一道碰撞声。

    紧接着就是匆忙的脚步声,再然后,门开了。

    沈终意还穿着从医院出来时的衣服,他眼底暗沉,嘴角抿成一条线,站在这扇门后,与他身后的黑暗相交相融。

    以潇回头,两人一时间谁也没开口。

    “我就是来……”

    来做什么?

    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轻咳一声,正准备继续说,身前的人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前一拉。

    她毫无防备,眼见就要撞在门上,沈终意拉开门,她顺势贴在了对方脖颈间。

    温热,还伴着医院带出来的消毒水味。

    “……干什么?”

    听见她的声音,他越抱越紧。

    她原本想挣开,却被这几乎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拥抱箍得心软。

    男人稍稍低头,把脸埋进她的颈窝,蹭了蹭,声似呢喃:“……你好凉。”

    以潇被蹭得发痒,又燥,她曲起手,拍拍他的手臂:“外面在刮风,可能又要下雪了。你先放开。”

    他不动。

    以潇觉得好笑:“在医院走得这么快,跟我要咬你似的,现在抱这么紧又是什么意思?”

    “周言城说的……”他许久才开口,声音干涩,“都是真的。”

    “我知道。”

    沈终意却像是没听见,他道:“我打的是我血缘关系上的‘父亲’。”

    以潇抓着他肩膀上的布料,力道紧了紧:“……沈终意?”

    他有些无语伦次:“我本来想去高考,想带你去别的城市。”

    “沈终意。”以潇打断他,“……我们进去说。”

    房间里没开灯,暖气倒是开了,估计是穆琛或Abel开的。

    她打开灯,艰难地把沈终意带到沙发上。

    “你吃药了吗?”她边问边找着沈终意的药盒。

    他没说话,她便懂了,她按Abel写在药箱最底下的字条,把药都倒了出来,放在小盒里。

    “吃药。”

    沈终意乖乖吃下,他喉结动了动,忽然问:“你怕我吗?”

    以潇看了他一眼,疑惑问:“我为什么怕你?”

    “我如果不还手,那个女人就要被他打死了。”

    他像是想起什么,表情冷漠,“我原本只是想把他打晕,打到他无法动弹,那样他就不会再去欺压任何人,她也会好过一些。”

    “可我又想,如果他永远不会醒来……”

    他声音像是被淬了冰。

    “沈终意!”以潇抓住他袖子,“别说了。”

    “我想找你。”沈终意垂下眼睫,从那段记忆里抽离,“然后他们说我病了。”

    “我知道了,你别说了……”她听得胸闷头疼。

    “出来后,我被传唤回去很多次,他想方设法想让我再回牢里去。我不是那个女人,不可能任他摆布……”

    后面的话,沈终意没能再说下去。

    因为身边的女人手臂勾到他脖颈后,整个人倾身上去,堵住了他的唇。

    她一心只想堵住他的嘴,并没有控制力道,但沈终意背脊仍旧挺直。

    他瞳孔微张,很快反应过来,在她想撤离的时候迅速抬手抵在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都是各自吻技的启蒙师。

    以潇原先还在抗拒,她张嘴想说什么,男人的舌尖立刻卷入,带着她反复纠缠。

    她对着他下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沈终意却不退反进,直接俯身向前,把她摁到了沙发上。

    见推不开,她干脆把另一边手也搭到了沈终意的脖颈上。

    管他的。

    直到沈终意的吻越往越下后,她才骤然清醒,双手抵在他肩上,正准备说什么。

    沈终意的动作忽然就停了。

    他再次抱住她,脸颊贴在她耳侧。

    她听见男人轻声地,极其缓慢地问:“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靠近我?”

    “以潇,我不要你可怜我。”

    “我要你爱我。”

    “……错一点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