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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章 喜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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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齐宫中有祖制,从五月初五至六月初六,凡宫女太监,皆需系五毒艾虎子腰带,且在屋门处悬设天师图、仙子图,用以应节,届时再行收回库房,明年接着用。

    经红药提醒,芳葵跑过来瞅了一眼,旋即将手一拍:“我也记起来了,原来就是今儿。”

    一行说,她一行便将脸皱成苦瓜,拿蒲扇捶着腿道:“这怕是有的忙,也不知何时能歇下来。真是的,昨日才忙到至晚才回去,这一天怕又不得闲儿。”

    红药自不似她这般畏事,只浅笑道:“咱们两个手脚快些,也就有了。”

    正说着话,那厢果然有人登门,恰是送应节什物的,二人便清点造册、归置整理,一时手脚不停,莫说聊天了,便连喝口水的功夫亦无。

    细算来,尚寝局人手并不多,加起来也就七、八十,然小库房也就红药并芳葵两个,便有些捉襟见肘起来。

    若只是登记造册还好,可恼的是,那还回来的物事参差不齐,并不好就收进库,有那画儿缺了角、糊了颜色的,又或那衣带磨了边、断了线的,凡此种种,皆要退回去。

    那送的人自是嫌麻烦,不肯收回,红药她们便又要费上好些唇舌,与人掰扯清楚。

    除此之外,搬运东西亦要花些力气,故两个人足忙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将人都给打发走了。

    待事毕,红药便先行坐下,将那晾了半晌的茶一饮而尽,芳葵挨过去向她央告:“好姐姐,今儿我起晚了,早饭没赶上领,这会子饿得心慌。我去净房吃两块点心,一会子就来。”

    六局办公之处只有茶水,点心零食却是一概不许用的,宫人若来不及用饭,实在饿了,便会跑去净房偷偷地吃。

    此事上头亦知晓一二,因无伤大雅,便睁一眼闭一眼,并没太往狠里管。

    见芳葵一脸可怜相,红药自不好相拒,将那青东瓷的茶壶提起来倒茶,一面便笑:“我知道了,你自去便是,只一样,快去快回。”

    芳葵直笑得眼睛都没了,谢她一声,拔脚便往外跑。

    只是,还没跑出去两步,她忽又想起一事来,忙又返身回来,拉着红药的衣袖软声道:“好姐姐,若有人来寻我,姐姐只说我马上就回来,千万千万替我遮掩则个,可好不好呢?”

    说着又没口子地将那“好姐姐”、“亲姐姐”叫了十几声。

    她这里所说的“有人”,非指普通宫女,而是如于寿竹之流的女官。

    女官们时常去各处抽查,芳葵这是怕被抓住了,才求红药帮忙掩饰的。

    红药被她磨得无法,只得应下:“我知道了,总不会把你供出去的,你快去吧。”

    芳葵素知她行事稳重,见她允了,便欢欢喜喜地跑了出去。

    红药慢慢地饮了两口茶,见一时无事,屋中又闷热,她便也去到院门处,一面依槛迎风,一面算着日子。

    建昭十三年的六月,只有一个吉日,便是两日之后的六月初九,而建昭帝启程前往行宫之日,亦在那一天。

    前世时,陪着他前往行宫避暑的,唯周皇后、荀贵妃二人,余者皆不得去。红药尚记着,东西六宫很是闹了两日,还是太后娘娘亲自出手,才给压了下去。

    再往后,便到了七月流火的时节……

    红药怅怅地望向前方。

    细长的巷弄,寂寥无人,穿堂风一阵阵地拂着,墙外角落里,不知谁种了紫竹,修挺的几竿森绿,阳光披拂而下,灿若流金。

    红药被那金色晃了眼,阖目片息,再张开时,却见巷子尽处现出几个人,打头的女子上著褐衣、下系黛裙,一路健步如飞,还不时将帕子在脸旁扇风。

    红药看了一会,便返身回了屋。

    因过去在内织染局打杂时,常熬夜做针线,她的眼神有些不济,故并不曾认出来人,只瞧出来人身上穿的,乃是外皇城的服色,便估摸着,他们多半是要往她这小库房来。

    陛下起行在即,尚寝局上下正为此而奔忙,这其中,备齐行宫燕寝用物,乃是顶重要的一样,近日来,御用监时常往里送东西,红药便接手过好几回了。

    果然,她方在案后坐定,那一行人已然进了院,这回离得近,红药终是认出,来人乃是御用监的一名宫女,名字很有趣,叫做花喜鹊。

    据说,这花喜鹊的名字还是太后娘娘赏下的,起因是太后娘娘一时兴起,要了宫女名录来瞧,偶尔瞧见有个姓花的,便赐了这个名字,自是取那吉祥如意的意思,还将花喜鹊叫过去瞧了一眼。

    因此,花喜鹊便成为了那一拨宫女里最出挑的,几乎人尽皆知,很出了一段日子的风头。

    自来到尚寝局后,红药倒是颇与她打过几回交道,再加上前世所知,委实称得上是熟人。

    “花姑姑如何有空过来的?快坐下说话。”她笑着起身相迎,心下却打了个突。

    算算日子,花喜鹊此际前来,似是与上一世的那件事,恰好合上了。

    这般想着,红药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这一切皆不曾变,她前世踏出的那一步,亦不曾出错,实在太好了。

    最近这段日子来,因红柳之事出了些岔子,红药便添了一重心病,总怕前世轨迹有变,实是日夜悬心,时不常地便要动脑子想一想。

    自然,以她的能为,想也想不出什么来,不过白担心罢了,而今见一切如前,她立时便放下了心,随后便猜测,没准儿红柳前世亦是淹死的,只尚宫局不知为着什么因由,改了她的死因。

    心下忖度不息,红药面上的笑却还妥切。

    这月余时间,她每日皆会抽出半个时辰,对着镜子苦心练习,如唇角怎样开合、眼睛如何弯起、牙齿露出几颗诸如此类,务求做到一心两用,面上笑着,心里转着。

    因时日尚浅,她现下还做不到收放自如,不过,表面看来,却也不像初时那般假的,且也没那么费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