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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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问抱紧缩在他怀里颤抖不已的女人,喘息着吻她的脸颊、耳际,一痒,她更往他胸口钻,又乖又楚楚可怜,只有此刻她是完全属于他一个人的,他真想一辈子跟她呆在被窝里不出去。

    她侧着的脸上有些微的指印未消,墨问心里恼得不行,怎么老是受伤让人欺负?从来都只能是他的妻欺负旁人,旁人给了她气受,他就恼得一塌糊涂,上次那件事还没清算,这回韩晔又让她陷入这等尴尬境地,是存心不想让他过日子了么?

    破坏别人夫妻感情的混账,被箭射死了也是活该!中了一箭算什么,有本事也中个九箭试试,那才能死得痛快淋漓!要么死透了,要么就爬起来喘口气,这样不死不活地折腾,吊得人难受,真他妈的不安好心。

    墨问真想骂,奈何骂不出声,又觉得他的妻可怜见的,他也这么折腾过她,要死要活地吊着她,叫她把眼泪都哭干了……从觉得韩晔混账,到责备自己的心狠,墨问心疼得要命,他的心肝宝贝受了好多苦,好多委屈,他太过分了……他和韩晔都不是好东西……

    他轻轻地爱怜地一点点吻过她的伤痕处,偶尔用温热的舌尖轻轻扫过,百里婧疲惫不堪,微微睁开眼睛看着他,眉头轻蹙,开口道:“墨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墨问在她的手臂上写:“五更天了,再等等天该亮了,乖,闭上眼睛睡会儿吧。”

    百里婧靠在他怀里,摇摇头:“睡不着,我怕天亮。”

    见她还惦记着,墨问叹气,又写:“他武功那么好,一般的箭伤不了他,别担心。婧儿,你还记得我当初被那些个箭伤在什么地方么?”

    他一边保持着良好的风度安慰她,一边在心里将韩晔那厮的名字都快要嚼碎,还一边问着她从前的事,转移她的注意力。

    百里婧听见他这么问,立刻想起墨问身中九箭的可怕场景,护城河畔的血流了一地,手不由地抚上他的胸口,擦着心脏而入的那支箭,留下了抹不去的伤疤,还有肩头,手臂,腿上……

    她温热而柔软的手指抚过他的伤疤,问道:“还疼么?”

    墨问早就被她的温柔给融化了,握着她的手贴在心口处,扑通扑通的心跳由她的掌心传过去,他写:“有你在身边,再痛也值得。若是哪一日你不要我了,就让剑刺穿我的心口,血流尽了为止……因为失去了你,我活着也没意思了,倒不如……”

    “别胡说……”百里婧一把握住他的手指,不让他继续写下去,与此同时,仰起头吻住了他的唇,她是心疼他的,毫无疑问。

    是她起的头没错,却由不得她来收尾,一个吻显然满足不了墨问,等到她再与墨问缠在一处,跟着他起伏不定,她抱着身上男人的头,双眸迷醉地看着床顶,神智似乎都不属于自己了,喘息着喃喃说着羞于启齿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你一这样抱着我,我就想……这辈子,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

    墨问正在享受激情时刻,听到她动情的这样说,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叹息,“取次花丛”的药力已经渗透进她的骨血,她的身体记得他,需要他,这就是药引子的意义。若是他们相爱,这药力就等于在酣畅淋漓的欢爱中加了些催情物,无伤大雅,现在这样,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觉,她要他,可是她爱他么?

    爱不爱都好,现在不爱,等到做多了,时日一久,还需要去分爱不爱么?

    等到激情褪去时,墨问合眼眯着,大手在她的后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哄孩子似的劝她睡。可是,百里婧心里却有数不清的空洞,一面是对墨问身体的渴望让她觉得羞愧,一面是她对身边这个男人越来越多的费解——

    韩晔的身上有许多秘密,她越来越深地发现她不了解他,而她的枕边人、她的夫君也让她起了这种奇怪的感觉。她似乎也不了解他,他有太多的大难不死和沉着以对,他把她的心拿捏得牢牢的,知道什么时候哄她什么时候安慰她。

    如果说,这是他对待爱人的体贴,自然无可厚非,可日积月累起来,他的本性渐渐外露,有时候他不经意看着她的眼神,又或者他偶尔霸道的一个吻,再就是他在床上帝王般的强势和专制,这些东西,藏不住……

    很多时候,看似她是主宰,她轻而易举就能让他没了脾气,可其实一切都随着他的意愿来,他不仅掌控她的心理,现在又开始掌控她的身子,他不说话,却比会说话的人更厉害,他懂得怎么让她乖乖顺从。

    母后说,墨问是个聪明人,她的身上肯定有他想要的东西,所以他隐忍至今。然而,她再傻再愚蠢,也该明白,墨问绝对不可能仅仅因为她的缘故而陡然惊才绝艳起来,他的满腹经纶和韬略计谋一早就有,他只是借了婧驸马的契机走上朝堂,成为如今大兴声名远播的第一驸马。如今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本事,跟婧驸马的身份无关。

    墨问搂着他的心肝宝贝睡着,他一直舍不得离开,就为了这温馨的时刻、她在怀中的温度。只不过,他没想到他的妻已成惊弓之鸟,经历过许多突如其来的磨砺,她早已变得聪明多了,她审视他,在他们刚刚激情过后,他餍足的神色,沉着的表情,微微弯起的唇角……

    在挚爱面前,他太掉以轻心。

    ……

    韩晔重伤不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盛京,宫里也都人尽皆知了,景元帝一大早在未央宫用膳,有人来禀报韩晔的伤情。

    外藩质子在盛京受了这么重的伤,无论因为谁的暗算,朝廷都有抹不去的责任,何况韩晔还是景元帝的女婿,景元帝还自诩与晋阳王是好兄弟。

    景元帝听罢这些,一面命太医继续为韩晔诊治,又当着司徒皇后的面下诏书命晋阳王回京,末了,转头看司徒皇后的反应。

    宫女端来煎好的药,司徒皇后端起药盏一勺一勺地喝着,似乎对景元帝刚才的诏书一丝兴趣也无,景元帝摸不透她的心思,便没话找话道:“皇后身子不好,昨儿夜里咳嗽个不住,这药喝了几日了?”

    一旁的大宫女答道:“回陛下,这是第五日了。”

    “竟也不见起色,那些太医都是混饭吃的么!”景元帝恼了,这架势是要兴师问罪的了。

    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司徒皇后这才抬起头来朝景元帝看过去,眉头微蹙,凤目中略带疲惫:“陛下一大早就动怒,这未央宫好久没烟熏火燎的了,不过就是略感染了风寒,有什么值得小题大做的?倒显得臣妾这身子格外精贵似的。”

    司徒皇后一贯都是不说好话的,这回虽然语气缓慢,但言语里还是没有对景元帝多客气。

    “皇后的身子自然精贵,”景元帝倒也不怒,反而毫不回避地直视着她的凤目,笑道:“比朕的身子还精贵。”

    景元帝哪曾说过这种话,那些宫女太监都很意外,司徒皇后却笑了,放下药盏,挥挥手让宫女退下,开口道:“陛下这是在讽刺臣妾不该感染风寒劳师动众么?拿臣妾的身子与陛下的龙体相比,臣妾惶恐得很。”

    如果二十年不曾对一个女人说过情话,乍一开口想要讨好她,只会被她当成讽刺,她全然不曾往他的心里想,她站在原地,不肯往他面前挪一步。

    景元帝已经纡尊降贵,想要同她和好,他真心实意的第一句话反而就闹得不快,他莫名地就想起刚才那道命晋阳王回来的诏书,他压制住嫉妒和恼怒,仍旧带着笑意问道:“假如晋阳王世子当真出了事,皇后觉得晋阳王会如何恼恨朕呢?那毕竟是他的嫡长子。”

    司徒皇后平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除了韩晔,再没旁人,因此,她从头至尾从未想过要将女儿嫁给韩晔,哪怕是嫁给一个病秧子,也比韩晔好得多。然而,景元帝这么一问,让司徒皇后觉得他异常地虚伪,晋阳王会如何,真的那么重要?与她又有何干系?

    “他就算胆子再大,再怎么恼恨陛下,总不至于让陛下拿嫡长子一命换一命,何况,陛下也没嫡长子。”司徒皇后冷笑。

    这一下讥讽简直戳上了景元帝的七寸,年少轻狂时他是个风流的皇子,十几岁就有了第一个子嗣,出生不久便夭折了,那孩子的生母是个宫女,他如今连那个宫女的名字和样子都不记得了,随后又是教坊乐伎,总之各色上不了台面的女人他都沾染尽了,落得个风流成性的坏名声,人尽皆知。

    在当年盛京城里,就数韩家的几位公子最让少女倾心,公侯家的小姐宁愿做将军夫人也不愿嫁给六皇子百里尧。在司徒珊的眼里,百里尧是肮脏粗鄙的典范,哪怕他做了皇帝,成了九五之尊,那些劣行恶迹始终抹灭不掉。时至今日,她还是不经意就脱口而出,她讽刺他只有夭折的庶出长子,讽刺他没有嫡出的可以继任大统的子嗣,他甚至怀疑,她是存了心要诅咒他断子绝孙,要不然,她怎么会只肯为他生一个女儿?她存了心,在这近二十年的岁月里折磨他!

    这样一个狠毒铁石心肠的女人,他百里尧怎么讨好?!

    明明昨夜已想好不再对她动怒,可司徒珊太有本事,景元帝气得挥手将桌上的茶盏扔了出去,那些宫女太监个个匍匐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景元帝连面孔都扭曲了几分,他恨道:“司徒珊,是不是只有朕死了,把命给你,你才能好好跟朕说话?!”

    他再动怒,司徒珊还是平静,她毫不回避地直视他的眸光,竟微微一笑,答道:“呵呵,命?陛下舍得么?”

    “司!徒!珊!”景元帝除了叫她的名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这一生已经无望,他再不可能得到他女婿那么好的运气,哪怕他死了,哪怕他把整个天下都翻过来,司徒珊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她怕什么?她什么都不怕,她就是不稀罕他百里尧,她故意惩罚他,用一辈子的冷漠惩罚他。

    帝后正闹得僵,高贤从殿外急急而来,察觉到气氛不对,只敢跪在门槛外头道:“陛下,西秦的使者送来了文书,他们不日将抵达盛京,因未赶上陛下的寿辰而觉得失礼不已。礼部尚书大人想禀明陛下,以何种礼节迎接西秦来使。”

    景元帝心头的怒火仍未平息,可显然司徒珊只懂点火从不肯为他浇灭愤怒,他受着她的讥讽,听着她的咳嗽,认命地对跪着的宫女太监道:“好生伺候皇后,夜里冷,多加床锦被,安神香不要点得太过,闻多了脑子都糊涂了。”

    “是!陛下!”一片答应声。

    景元帝随后看向司徒皇后,再怎么恨她,一看到她的人,又都通通原谅了,他蹙眉道:“皇后好好保养身子,西秦来使,定不能让他们瞧见堂堂大兴国母的憔悴。朕,走了,你眼不见为净吧。”

    他说着,抬脚朝殿外走去。司徒皇后面无表情,蓦地回头,发现他的背影竟有了些许老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