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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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安侯夫人正在指点女儿霍妍的女红,就听下人来说七小姐的马车已经进城了。

    回来禀报的是霍承珏的小厮,“听说七小姐病得非常严重,现下似乎已经烧起来了,人都有些迷糊。”

    “怎会病得这般严重?”靖安侯夫人惊讶地问。

    “听闻七小姐挂心老太爷,一路赶回来,没有好好歇息,人便累病了。”小厮答道。

    靖安侯夫人听了,神色顿了下。

    等小厮离开后,霍妍说道:“娘,咱们这位七姐姐可真是不幸的,难得回家,竟然累病了。”然后想到什么,忍不住捂嘴笑起来,“七姐姐回来了,九妹妹这回可要难受了。”

    靖安侯夫人听她说得不像话,斥道:“别胡说。”

    “我那里胡说了?”霍妍不服气地道,“九妹妹平时仗着自己是五房唯一的嫡女,祖母喜欢她,没少拿话挤兑我,她的心眼就和五婶一样,小得像针眼似的,一点小事就要哭哭啼啼的去告状,我讨厌她!”

    靖安侯听到这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她——虽然女儿说的是事实,抬手拍了她的手背一下,“你真是……莫在你祖母面前说这话。”

    “我又不傻!”霍妍知道祖母最疼五房的两个堂弟堂妹,虽然祖母也疼他们这房,可比起五房,还是差一些。

    靖安侯夫人让女儿继续绣花,起身理了理仪容,往春晖堂而去。

    ****

    马车进了靖安侯府后,霍承珏忍不住看向护送堂妹回京的那群虞家的护卫。

    先前在路上他就注意到这群侍卫了,他们坐在马上,背脊挺直,神色坚毅,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不用说也知道应该是虞将军府亲自训练的亲卫。

    虞家竟然舍得用将军府的亲卫护送个表姑娘回京,可见这堂妹在虞家是极为受宠的。

    霍姝被丫鬟扶下马车时,身体已经虚软了,脸蛋呈现一种不正常的绯红色,有点眼色的人都可以看出她现在的情况不太好。

    靖安侯夫人得了消息,亲自迎过来。

    看到被丫鬟揣扶着的少女,先是为她姝丽的容貌而惊讶了下,很快便注意到她的脸色极为不正常,忙上前一把扶住她,说道:“你是姝姐儿吧?我是你大伯母,听说你病了,老夫人让你先去歇息,等养好病再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作子孙的归家,须得去给长辈请安,不过因为霍姝现下病成这模样,霍老夫人便免了她的请安,实则是不愿意见到这孙女。

    靖安侯夫人心里明白,面上却说得非常漂亮。

    霍姝用雾蒙蒙的大眼睛看了大伯母一会儿,方才虚弱地笑道:“谢谢祖母,谢谢大伯母。”

    看她这虚弱的模样,纵使生病中仍难掩那绝丽姿容,靖安侯夫人心里就忍不住嘘唏。当年的事情,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懂什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只是那些不好的事情都凑到一起,老夫人又是个不讲理的,自然一起怪到她身上了。

    虽然心里可怜这孩子,不过靖安侯夫人作为靖安侯府的长房夫人,上有公婆在,自然不好管长辈和其他房的事情。

    靖安侯夫人说了几句,就见一直不见踪影的五夫人戚氏带着女儿霍妙过来了。

    虽然霍姝是晚辈,回家门并不需要长辈亲自迎出来,可这孩子好歹第一次回家,听说还生病了,作继母的怎么着也不能迟迟不见人吧?

    靖安侯夫人自然知道五夫人的脾气,向来是个见不得人好的,就算是从未见过面的继女,因为霍五老爷偏心一点儿,心里就可以不高兴个几天。

    五夫人见大嫂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有些不自在,不过面上仍是挤出笑容道:“听说姝姐儿回来了,这就是姝姐儿吧?”说着,目光落到一个在场中唯一陌生的少女身上,看清楚她的脸时,呼吸不由得窒了下。

    霍妙看到这位素未谋面的姐姐,也有些吃惊,不由得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五弟妹,姝姐儿生病了,先让她回叠翠院歇息罢。”靖安侯夫人说道。

    五夫人收回目光,有些不自然地笑了下,忙不迭地道:“自该如此。”说着,也不看靖安侯夫人,忙叫了个婆子,将继女送去叠翠院。

    接着,靖安侯夫人又让人去请府里坐镇的大夫去叠翠院给霍姝看病。

    五夫人跟着进了叠翠院,看了会儿,耷拉着脸离开。

    霍妙跟着母亲一起回到屋子里,神色有些复杂,怔怔地坐在那里,好一会儿后,才问道:“娘,七姐姐是不是长得像那位虞夫人?”

    她母亲是继室,从她懂事时就知道了,因为父亲的书房里挂着一副虞氏的画象,每次去书房寻父亲,她都能看到那副被父亲仔细保存的画像。

    那画里的女子容貌明丽漂亮,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哪想到看到真人时,才知道到当年的虞氏有多漂亮,远非画像能表达出来她的绝世姿容。

    这般漂亮的女子,也莫怪父亲这些年一直心心念念着。

    五夫人回过神来,听到女儿的话,撇着嘴道:“是啊,听说那位虞氏花容月貌,世间难寻,若非如此,你祖母当年也不会特地为你父亲去将军府聘下那虞氏。”

    霍妙哦了一声,然后摸摸自己的脸,想到什么,看向母亲,说道:“娘,刚才大伯母似乎有些不高兴。”

    五夫人不在意地道:“她自己是个周全人,方方面面都想要事事妥贴,自然不高兴。”

    作长辈的,哪有这般赶着去迎接晚辈的道理?不过是五房的一个嫡女回府,长房的夫人竟然亲自出面,在五夫人看来,这大嫂的行事真是让她难以理解。

    在她看来,靖安侯夫人不过是做给人看的,以表现她的贤良罢了,如此作态也不嫌累得慌。

    “娘,大伯母是当家夫人,自然要妥善一些。”霍妙平时跟在霍老夫人身边,到底懂事一些,不由劝着母亲。见母亲不以为意,她又道:“爹要是知道,会不高兴的。”

    五夫人这才有些懊恼。

    今儿一心想要给这归家的继女一个下马威,倒是忘记这事情了。

    五夫人嫁入霍家十几年,明白自己丈夫是个什么人,霍姝是他第一个女儿,他当然是关心的,纵使因为老夫人的原因,十几年来不闻不问,可偶尔也会关心地询问去平南城探望的下人,可见他一直记挂着。

    当然,这种关心也不过是一种愧疚和对发妻的思念之情,多的便没有了。

    可纵使如此,霍五老爷也容不得她待慢这女儿,五夫人可不想被丈夫斥责,忙不迭地就想要继续补救。

    可惜还没来得及补救,就听说霍五老爷回府了。

    霍五老爷回府后,直奔叠翠院。

    ****

    霍姝躺在薰过香的被褥里,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地晕眩,床前的人来来去去,她一时间也分不清是谁。

    “小姐,起来喝药了。”

    邬嬷嬷将熬好的药端来,让丫鬟将床上烧得有些迷糊的人扶起来。

    霍姝的双颊红扑扑的,迷糊了一会儿,才看清楚床前的人,有些虚弱地道:“嬷嬷,药太苦了,我想吃蜜饯。”

    小时候在练武场摔摔打打,受伤是常事,时常要喝苦药汁,霍姝对这种药汁难以忍受,没有蜜饯佐着根本喝不下,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种习惯。

    樱草马上道:“奴婢记得这次有带蜜饯……”

    哪知去找了一番,只翻出一个空蜜饯罐,显然从平南城带回京城的蜜饯,在路上就被某个贪吃的人给吃完了。

    没有蜜饯,霍姝坚决不肯喝苦巴巴的药汁,急得邬嬷嬷和几个丫鬟就要出去找人给她买蜜饯时,霍五老爷过来了。

    霍五老爷听说刚归家的长女病了时,当下不管其他,急忙去了叠翠院,直接进了屋子。

    来到床前,霍五老爷一眼就看到床里头半靠在姜黄色绣折枝花的大迎枕上的少女,脸蛋绯红,神色间带着一种病态的倦色,只一眼就看得他心神大震。

    实在太像发妻了。

    看到她,霍五老爷的神色不由自主地添了几分愧色。

    “姝儿病了?”霍五老爷放柔了声音问道。

    霍姝转头看过他,好一会儿目光才在他脸上定焦,出口的声音软绵绵的,完全没有平时的朝气和活力,“你是我爹?”

    霍五老爷听到这句话,心酸了下,默默地点头。

    霍姝仔细打量他,发现这十几年来从没见过的父亲是个极符合时下审美的那种俊美斯文的男人,面容白晳,气质儒雅,和几位留着大胡子、举止英伟的舅舅一点也不像,更不像她想像中的父亲的模样。

    她垂下眼眸,掩住眼里的失望。

    霍五老爷见她虚弱地靠在那里,没有说话,心里头更难受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转头看向床前侍立的丫鬟嬷嬷,问道:“怎么不喝药?”

    邬嬷嬷行了一礼,说道:“小姐想要佐上蜜饯,带回来的蜜饯没有了。”

    霍五老爷一听,忙叫人去买回来。

    直到蜜饯买回来,霍姝拧着眉,喝几口药汁就咬一口蜜饯,在药汁凉了以前,终于将那碗药喝完了。

    喝完药后,她的精神不济,没理会床前干巴巴站着的父亲,在丫鬟的服侍下躺到床上捂被子睡去。

    霍五爷倒也不介意这点冷待,事实上,对这十多年未见的女儿,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见女儿睡下,霍五爷站在这里没意思,交待一声屋子里的丫鬟尽心伺候,才走出去。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霍五爷看着叠翠院中葱笼的花木,想起当年难产而逝的发妻虞氏,长女的容貌无疑是像虞氏,只要看到她,心里不由得就有些愧疚,这种愧疚除了是对虞氏的,还有对女儿的。

    ***

    得知今日卫国公世子回京,皇宫里的皇帝从午时就在那里等着了。

    当看到从门口走进来的那清俊如玉的少年,皇帝一双精锐明亮的眼睛里很快就浸出一点点的笑意,知晓皇帝一些细微的神色变化的乾清宫大总管连青明白皇帝现在心情不错。

    宫里的人都知道,皇上见到卫国公世子时,从来都是好心情的。

    聂屹来到御案前,刚请完安,就被皇帝拉了起来。

    庆元帝仔细打量少年,忍不住笑道:“半年多不见,世谨又长高了。”

    聂屹抬眸看他,对比了下两人的身高,很肯定地点头道:“我很快就会比舅舅高了。”

    庆元帝听到这话,心情大悦,眯着眼睛笑道:“长得比朕高算什么?再高也是个孩子。”

    聂屹抿着嘴不说话。

    看他这模样,庆元帝不仅没有不愉,反而指着他大笑起来:“这是不高兴了?你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上回不是你自己说的么?你道自己还是个孩子,所以推了朕赐给你的宫人……”

    “舅舅!”聂屹红着脸,低声道:“您又是不知道我不喜欢那些……”

    见他要恼了,庆元帝没再逗他,省得他真的要生气了。

    没关系,孩子要慢慢地调.教,就像他那些不听话的儿子一样,慢慢调.教,总会调.教成他满意的模样。

    聂屹从怀里拿出一份用布包着的东西,呈给皇帝,垂首说道:“臣办事不利,请皇上责罚。”

    庆元帝接过它,并不急着打开,用手指慢慢地摩挲着这布包着的东西,听外甥禀报。

    “臣只找到一半的藏宝图,还有一半被人劫走了,不过臣能确定劫走它的人正是当年的忠义王留下的人。”聂屹沉声说。

    庆元帝听后,忍不住笑了下,意味不明地道:“朕就知道不会这般简单。忠义王……好一个忠义王!”

    听出帝王声音里的暗含的怒意,一旁伺候的大总管连青的头往下埋了埋,眼角余光瞥见依然站在那儿岿然不动的卫国公世子,见他连神色都未变一下,不由得心中感慨。

    庆元帝将那布包裹着的藏宝图丢到御案上,英俊的脸很快就露出笑容,拍拍外甥的肩膀,见他仍是一副领罪的模样,笑骂道:“行了,别和朕摆这副模样,你娘若是知道,少不得要和朕置气了。”

    懿宁长公主和庆元帝是同胞兄妹,皆是先帝元后所出的龙子凤女,现下的太后是继后。他们兄妹感情自幼就极好,庆元帝爱屋及乌,加上当年的卫国公世子救驾身亡,是以对这外甥多有宠爱,连皇子们也不及。

    听到这话,聂屹神色未变。

    庆元帝看罢,哪里不知道他的心结,直接道:“这次辛苦世谨了,你娘这阵子时常念着你,这次回来就在京城多留几日罢。”

    聂屹淡淡地点头,见没什么事情,便告退离开。

    目送他离开后,庆元帝想到什么,对连青道:“去查查这次和世谨一起进京的那位靖安侯府的姑娘。”

    连青明白皇帝的意思,忙应了一声是,正要下去吩咐时,又被皇帝叫住了。

    “算了,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