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文学 > 清明上河图 > 第一百一十五章 郓王楷

第一百一十五章 郓王楷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银狐续南明唐砖

一秒记住【阿里文学 www.al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韩肖胃不是傻子,知道金人的用意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充满善意。可是对方归还的是自己国家的宗王,这药再苦,他也只得咽了。

    上路动身时,他便向赵桓禀明了此事。到得潼关附近时,心里一直揣揣不安,此时一见是费伦来迎,却只觉得心中一阵放松。

    此人既然来了,以后再有什么事,却也轮不到他韩某人当家作主了。

    费伦显然也看到他的面部表情,心里暗地一笑,却是问他道:“郓王与肃王殿下在哪里,我等当先拜见。”

    韩肖胃下意识答道:“便在车队中间,我担心两位殿下有什么意外,使居于车队之中,好生护卫。”

    费伦面无表情,略一点头,答道:“哦,大人做的很对。”

    见他面色冷峻,向着车队正中而去,韩肖胃心中一紧,想起康王的事,虽然知道大臣介入此事绝没有好下场,却是下意识紧跟着费伦而去。

    只是虽然人紧跟而去,心里却是紧张不已。

    若是费伦悍然下手,然后只推使团车队遇到意外,当如何处之?

    若是此人手捧诏旨,当即宣赦,将郓王赐死,自己又能如何?抗诏不遵吗?

    韩肖胃忧心如焚,却也是苦无没有办法。若是当着皇帝的面,纵是有诏亦可抗而不从,当着这些粗鲁不文的武将面前,自己一介文臣又能有什么法子可想。

    郓王与皇帝的矛盾非是一般,当年郓王是太上皇赵佶最宠爱的皇子,朝中的权臣也尽有的,若不是金兵突然南下,兵临城下,赵佶为了逃避责任而紧急将皇帝传给赵桓,太平时节再过下去,皇位到底属谁尚在两可之间。

    而赵桓即位之后,软禁太上皇于龙德宫。禁绝宫人与外臣入见,甚至连郓王入见也被限制。而郓王原本的提点皇城司被免,王府四周全是细作密探,皇帝对他防备之心甚重。

    在这个时候,金人放归郓王,绝对不是存着什么好心。而皇帝就算知道对方想使宋朝的朝局混乱,为安全计,一刀将郓王杀掉。也是最省心省力的办法了。

    韩肖胃冷汗直冒,步步紧跟。却见那费伦并无异动,带着十几个将军校尉,到得郓王与肃王所坐的马车之前,费伦当先行礼,却并没有跪拜,只是行了一个军礼,便即起身,向着车内朗声道:“臣提点行人司费伦,见过郓王、肃王殿下。”

    “免礼。”

    一个柔和地声音立刻回答。郓王赵楷与肃王赵枢早看到费伦一行。

    肃王是一个寻常亲王。事不关已,却已经用担忧的眼神看着郓王。

    赵楷自己浑不在意,他是赵佶的第三子。以文才风流闻名于朝野,当年夺嫡时,无论是才干、长相气质、诗词歌斌,金石书画,均强于赵桓甚多。

    而长身玉立,形态长相酷似赵佶,比起当年有些肥胖的赵桓来,更是强过百倍。

    赵估对他的宠爱,也是远远超过其余诸子。父子俩经常一起谈诗论文,直至深夜。为了与赵楷下棋论画,则又在郓王府与大内之间,建飞桥相通,使得赵楷能随便顺着飞桥到达大内。

    而赵桓身为太子,往往要等赵佶与赵楷见面之后,才能得见。

    当年种种,使得韩肖胃深知赵楷必定很受皇帝忌惮,而费伦骤然而至,更使得他坐实了这种担忧。

    赵楷自己却是浑若无事。听得费伦等人在外请安问好,便即下车。

    肃王赵枢紧随他后,亦是下得车来。

    两个亲王站立一处,肃王立刻相形见绌。

    赵楷长身玉立,下车时不疾不徐,意态疏缓,看到费伦等人戎装在前,更是神色从容淡然,只微微一笑,道:“生受诸位来迎,本王如何敢当。”

    宋时亲王不似明清,虽然也是超一品的贵戚,在礼节上甚至有详细规定,不能与宰执均礼。所以虽然二王在前,费伦等人也并不在意,与郓王肃王闲话寒暄几句,费伦便笑道:“连日大雪道路难行,陛下很难放心,特命我与内殿第一班左都知李显忠将军一起来迎,特备大车与物品,免得大王受了委屈。”

    赵楷一笑,道:“官家竟忘了我喜欢词赋,派来的竟全是武臣。”

    他这话一语双关,自有深意。

    韩肖胃听的额头冒汗,却也甚是佩服他地勇气。

    费伦却不在意,只笑道:“臣等觍列帝侧,愧为近臣,陛下为表爱重之意,特命臣等来迎,非有轻视大王之意。”

    “哦,竟是如此,那么就烦劳将军。”

    赵楷也在不意,并不将赫赫有名的天子近臣,行人司的首领看在眼里。抬头看看关城不远,便信步而行,笑道:“在车里坐的闷了,这里离关城不远,咱们且用步行,上关城看看这无边雪景。”

    适才气氛尴尬,韩肖胃一语不发,到得此时,便上前凑趣道:“臣也早就有此意,就怕大王受了寒气。”

    “这怕什么,我在五国时,这个天气还得下田做活。咱们初到五国时,金人为了折辱咱们,连父皇和大哥都得下田做活,当日觉得苦,现下看看,古人说的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也未尝不是没有道理。”

    赵楷提起宋朝帝室的这段屈辱史,却教在场的军人与文臣们神情尴尬之极,无法应答。

    他自己却是并不在意,将双手一举,笑道:“你们看,这双手以前除了提笔做画,吟风弄月,再也没做过别的。现下也是满手茧子,与农人无异了。”

    各人随着他的提醒去看,却见果然如此。一双手虽然还能看的出昔日地保养之功,虎口处却是有几个厚实地茧子,显然是劳苦所致。

    赵楷见各人并无对答,便微微一笑,信步而行,往着关城上而去。

    费伦与李显忠对视一眼,并肩相随在后。

    李显忠见左右无人,因向费伦笑道:“听郓王殿下的话音,可能是在抱怨陛下不曾早些设法,将他们迎回。”

    费伦摇头道:“他此次归国没这么简单,只怕还有别的想法和用意,咱们身为陛下心腹,当得更加注意。”

    李显忠此时前来,其实是在京闷地发慌,因赵桓要派人前来传诏,他便讨了这个差使,对郓王等人究竟如何,他倒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一行人迤逦上得关城,赵楷昂首站在关城之上,攀着城垛看向远方,只见重山叠幢,皑皑白雪覆盖天地之间,放眼看去,大地一片银白,间或有几个黑点一样的行人隐没其中,更添这天地之威的肃杀无情之意。

    赵楷适才还是一派镇静,现下却渐渐双眼含泪。

    此次还得长安,其实一则是再也奈不得北国的苦,二则也是受了金人的命令,要求赵桓以太上皇的安危为重,勉从议和,将赵佶接回,然后两国息兵无事。

    此得看得这雪景,想到远在五国的老父情形,赵楷心情沉重。

    当年赵桓继位后的所作所为,瞬息间涌上心头。

    他适才强项,只是不想当着赵桓的近臣失了皇子亲王的体统,其实对那个大哥地度量和作法,根本就没有成算,若是对方悍然将自己软禁,或是杀掉,都也无法可想。

    几片冰冷的雪花落在赵楷额头,激的满怀心思的赵楷猛打了一个寒战。他合起双掌,往天空默祝片刻,然后转身笑道:“这里再好也不是长安,咱们且再赶路去吧。”

    费伦等人此来就是这桩差使,此时自然无语。簇拥着赵楷等人换过新车,增添御寒衣物,准备酒食等物,等赵楷等人上得车去,几百个行人司和一众殿前班直一起将车队围在正中,原本的使团护卫反而被赶到最后,大车辚辚而行,在积雪深厚的大道上,往着长安方向而去。

    王权责在守关,并没有送出多远,看着车队走的远了,却没来由的喟然一叹,转身折回关城。

    适才迎接使团车队的骑兵都头见了奇怪,不禁向他问道:“将军叹什么鸟气?天家亲戚团圆,天子派近臣来接,你反倒叹气。”

    王权一边大步登上关城,一边冷笑道:“你知道什么,郓王殿下向来和陛下不对,这次能回长安,陛下若将他囚禁杀害,则天下人寒心,不关不杀,他闹出什么事来,大家脸上难看。”

    他长叹口气,心底最深重地隐忧却没有说出。

    赵楷此次回来,明眼人都是知道,金国要借着太上皇来逼皇帝同意议和,不答应则不孝,答应了则可能使得皇帝一心主战的形象受损,影响军心民气。

    此可谓两难之事,不知道皇帝会如何处断了。

    王权摇头一笑,粗声喝道:“天子的事咱们粗汉们懂什么,你们老实的巡城,为陛下守好此关便是。”

    四周士兵大声应诺,自去巡逻,王权登上关城,眺望远方,却只见车队已经渐渐离的远了,一行黑色的轨迹压在银白色的雪地上,渐渐稀疏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