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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一四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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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冠礼看起来加单,做起来却极为繁琐,待到折腾完毕后,紧绷了一天的徐福实在打不起精神了,回到寝宫后,便早早上了床榻休息。

    本以为一场加冠礼,能换来徐福感动不已、投怀送抱的嬴政,见到近乎熟睡的徐福后,他只得无奈地放弃了心中的期待。

    反正日子还长着呢……

    秦王如此安慰自己。

    ……

    这一年,是秦王政十三年。

    秦王在秦国越发地受拥戴,同时徐福的名声也渐渐传开了去,甚至隐隐有向其余六国传开的趋势。有人言,这是第二个龙阳君,秦国百姓听过之后并不在意。秦王和谁在一起,他们不关心,反正日子过得舒适,那位太卜有大本事,能帮秦国风调雨顺,那他们就觉得小日子很舒服了。

    反倒是魏国人,听闻之后,心中多有不忿,认为这什么徐奉常,是远不能与龙阳君相比的。曾经这些将龙阳君视为祸水的人,此时倒是一致对外起来了。

    不过很快这些就都不重要了。

    秦国大将桓齮连破九城,攻下了赵国平阳、武城,赵国大将扈辄带兵来救,他却连同十万大军,都被桓齮斩于马下。

    赵国大败……

    赵王惊慌不已,其余六国皆受惊不少。

    桓齮并未就此停下自己的脚步,他将消息传回咸阳之后,嬴政大悦,当即便批了他继续进攻赵国。

    而桓齮报来的消息中,还特地感激了徐福,其中言辞真诚热切,令徐福实在摸不着头脑。

    自己不就是帮忙算了一卦?但也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啊。

    徐福还未想明白其中缘由,他的名声就已经又一次传出去了。六国众人都万分好奇,徐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的卜筮之术究竟如何厉害。

    这些传闻传进了魏王的耳中。

    失去龙阳君的魏王,看着赵国逐渐丢失城池,看着韩国对着秦王弯下腰,再看着信陵君对危境无动于衷……魏王的性格日益暴躁。现在听说徐福有何等大的本事,甚至桓齮能攻下赵国九座城池,也沾了徐福的光云云……

    这样的话定然是有夸大之处的,但在魏王耳中就觉得格外的刺耳。

    “这样的人物若是在我魏国……”魏王心中万分嫉妒,面上冷笑不已,“那寡人定能给他更尊贵的地位,奉常之位算什么?”

    宫人们闻言,心中暗自吐槽不已。

    难道您又要将爵位随意送出去吗?再封个XX君,和龙阳君遥遥相对?那信陵君乃至魏国上下,肯定又得给气死了。

    魏王从知道徐福便是那次前来魏国出使的人后,魏王心底的嫉妒便更加浓厚了。

    秦王?不过一个毛头小子!却能拥有这等美人!

    越想徐福的面容,魏王便越觉得心痒痒。

    魏王不思进取,不思己过,反倒抱着这些可笑的想法来麻痹自己,他想得心痒难耐,嫉妒至极的时候,便命人取来酒水,痛快地醉上一场……

    魏国大臣见状,顿时忧心不已,这时他们倒是怀念起龙阳君了。

    这位虽然是个媚上惑主的家伙,但他那一身本事,的确是比后宫不少女子强的,最重要的是,至少这时他能劝得住魏王,不要让他在这样的危机关头,还继续放纵下去。

    不说徐福在六国中已然打下了怎么样的名望基础,这时秦王政十三年都过去大半了。

    见到赵国惨状的韩国惊恐万分,韩王派人前来催促韩非,务必与徐福交好,再讨得秦王欢心。

    尤其是因为这次的传闻过后,诸国都以为秦王与那魏王一样,是个也好男色。韩王便大言不惭地让韩非也去勾引秦王嬴政,韩非听到使者的转述后,窘迫之下,差点气得吐出血来。

    徐福可不知自己的床.伴被人觊觎了。

    将朗诵完的扶苏打发走之后,徐福注意到了天边现有异象。

    这个时代也当真奇怪。

    上辈子奇景异象哪里会跟大白菜一样,说见就见啊,除非是当地本就容易形成奇特的异象。偏生在这个时候,异象和灾祸都再常见不过的东西。

    徐福马上命人搬来小榻,然后自己坐到了窗户底下。

    ……

    彗星落于东方,加之此时正值日落时分,因而霞光大作,哪怕是个再不通天象的人,在看见这等奇景之后,第一反应也是有好的征兆!

    徐福担心出现之前郑国来到秦国那样的乌龙,便不敢随意断言这是大福之兆。将天象都记在心中之后,徐福立刻便命人取来了龟甲。

    还没开始用龟甲,徐福就觉得自己脑子里似乎出现了很奇异的景象。

    他的双眼像是蒙上了一层雾似的,仿佛身置幻境之中,他能看见眼前大朵代表吉祥的红云环绕,但在之后,他又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跟前,但这个身影渐渐离自己远了,像是要从自己的眼前彻底消失一般。

    那是谁?

    徐福根本想不起,自己认识的人中,除了自己,还有谁喜欢整日穿着白衣晃来晃去的。

    这景象总不会是预言我自己要死了吧?徐福心下一颤,他眼前的景象骤然消失,整个人都从那层雾里脱离了出来。由幻境突然转到现实中,徐福还略微有些不习惯,因而没能第一时间便回过神。

    而他身边的宫人指着他面前惊讶地叫了起来,“徐奉常……那……那……”

    什么?

    徐福不明所以地低下头,见宫人取来的龟甲上,竟然出现了长长的裂缝,那裂缝很细,乍一看,与用木条灼烤出来的倒也差不多。

    徐福心下惊奇,他可什么也没做啊。

    宫人褪去最初的震惊之后,看向徐福的目光便充满膜拜了,像是认定那裂缝一定是徐福造出来的一样,但那宫人倒是没想过,好端端的,徐福做什么要让龟甲自己裂开啊,这样的灵异事件,做出来不是很折腾人吗?

    “收起来吧。”龟甲突然出了这样的状况,他自然是无法再用了。

    宫人点了点头,看着那龟甲的目光,就仿佛在看什么传家至宝一样。宫人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将龟甲捧了起来。

    “等等。”徐福的目光滞了滞,将那龟甲留了下来。

    宫人当然不会对徐福的吩咐有任何异议,哪怕此时徐福多折腾上他们几回,他们也会认为徐福的做法那都是有道理的,徐福一定是不会有错的。

    徐福抬手摩挲着龟甲上的裂纹。

    两条不同的走向,分明是代表了两个卦象。

    再想到彗星有好的象征,同时却又有坏的象征,甚至有些地方的人就将这当做扫把星。

    再想到脑子里涌现的奇异画面……

    徐福惊奇地发觉到……难道是自己的水平提高了?所以才会出现这样诡异的局面?竟然是还未起卦,却就能得出两个卦象了。这样的场面,可以说徐福从前都是未曾遭遇过的。

    此时有宫人进来,躬身道:“徐奉常,新的衣袍制好了。”

    “新的衣袍?”徐福的思绪被打断,不得不暂时放下了手中的龟甲,不过他也挥手让身边的人退下,没再让对方将龟甲收走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待他空闲下来,还要仔细研究一番的。

    宫人将新的衣袍送到了徐福的面前。

    徐福猜测应当是嬴政特地命人制的,那不是他惯穿来装逼的白袍,而是选用了更深沉的颜色,与黑色极为接近。衣袍做得极为精致,上面还有着精美的花纹。怎么瞧都像是出席正式场合才需要穿的。

    试了试衣袍,很快徐福就印证了心中的猜测,因为有宫人来告知他,韩国使臣来访。

    虽然秦国如今并不怎么将韩国放在眼中,而且嬴政还觉得韩王派来郑国举动分外好笑,但毕竟是国与国之间的交流,嬴政还是命人准备了晚宴。

    大臣们闻言,难免面带喜色,松了一口气。

    这两年也不知王上是哪里不对劲了,他竟然是少有举行宴会的时候了,说起上次看舞姬跳舞,约莫是一年前?唉,瞧瞧,次数少得他们都记忆模糊了。

    身为男人,连美色都没得欣赏,还有何意趣?要知道秦国最好的舞姬,都养在王宫中呢,没有王上举办宴会,谁能见得到?

    很快便到了晚宴时分,徐福顺手将那龟甲抄起来藏在了胸口,然后才由宫人引着往嬴政而去。

    徐福少有参加晚宴的时候,因为他发现嬴政确实不好奢靡享受。

    这样一个一心装着统一大业,不好美色,不好美食,不好享受,也并不爱以折磨百姓为己好的男人……他究竟是怎么样变成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暴君的?

    徐福心下感慨不已。

    走着神,他很快便到了大殿之中。

    殿中大臣们已经分坐在两侧,中央留出空地。而嬴政则是高坐在台阶之上。次一级的台阶上,安排下的桌案,便是徐福的位置。

    若非赵姬将自己作死了,说不定便是她了。

    若非胡姬也把自己作死了,那说不定没了赵姬,那个位置也就是她了。

    徐福莫名有了一种,我乃最后赢家的怪异感。

    大臣们见到徐福进门而来,有人目光温和,而有人却是眼带嫉妒。

    徐福直接无视了这些目光,就连尉缭都没能得到徐福一个回眸,被伤透了心的师兄捂了捂自己的胸口,低头作冷漠状,本要与他攀话的大臣,不得不又缩了回去,心中暗暗道。

    这对师兄弟,真是都好生高冷!

    徐福在嬴政的左手边跽坐下来,大臣们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蹦了出来。

    我们都是秦王的臣子啊!

    我们都好好坐在两侧,哪怕你师兄他也坐得很规矩啊!

    凭什么你能坐王上身边啊?不公平啊!我们瞧你的时候,竟然还要抬头仰望!大家不都是王上的臣子吗?

    大殿中的众人心下都有些酸酸的,不过他们顶多也就腹诽罢了。他们也知晓徐福如今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在王上面前颇受重视,更何况他与王上还有暧昧,谁那样想不开,在这样的事上非要与他为难?

    秦国君王做过的出格的事多了去了,并不在这一桩……

    心理坚韧的大臣们如此自我安慰道。

    因为是韩国来使,于是许久不见的韩非也被请了过来,他穿着韩国的衣饰,坐在下首,眸光冷淡,并不与任何人视线想交。

    徐福对他感官复杂,有好有坏,所以只匆匆扫了一眼便没再看了。

    而大殿之中,倒是还有个人的出现,让徐福觉得有些惊奇。

    姚贾竟然也在座!

    徐福都差点忘记自己还捡了个拖油瓶姚贾回来了,他和嬴政入王宫后,那姚贾便被直接抛给甘棠了。

    姚贾见徐福的目光扫过来,当即便厚着脸皮对徐福笑了笑,那笑容还能让人倍觉真诚,挑不出半点不对劲来。

    姚贾知晓徐福和嬴政的身份之后,有惊异,但还不足以震惊,毕竟他心中早就隐隐有猜测了。嬴政身为秦王更好,姚贾已经预见到自己能在这位君王手下大展身手的模样了。

    原本对未来充满迷茫的姚贾,心中深深隐藏的野心,再度被点燃了。

    尽管姚贾已经在掩藏眼底的野心了,但徐福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秦国还真是自带吸引人才的光环啊……李斯、赵高、尉缭、龙阳君、郑国、李冰……现在再多一个姚贾,日后还会有更多的有才之士加入……

    所以,秦王不能做人生赢家,谁还能做?

    徐福忍不住转头瞥了一眼嬴政,难得的,嬴政并未能马上注意到他的目光,因为嬴政正在与那韩国来使说话,韩国来使初时还想故意拿捏一下态度,强装出高傲的模样,但是等见了这位秦王,他便立即无法维持姿态了。

    腿发软,语不成调,这都已经是轻的了。

    韩非看着这一幕,心头觉得有些讽刺。

    那韩国使臣,在他跟前是何等的耀武扬威,口吻是何等严厉不容拒绝,但到了秦王跟前,也就不过如此。

    原来自己国家的人,反倒不如别国的人高贵么?

    韩非压下心中日渐汹涌的沉痛。

    他不敢去思考韩国是如何对待他的,他害怕自己越思考,便越加动摇初衷了。秦王是待他很好,但他更要考虑自己的国家……

    韩非闭了闭眼,将这段话在心底默念了无数次,才安抚下了激动的心绪。

    徐福注意到了韩非的动作,忍不住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徐福差不多已经能想到韩非此时的心思了。徐福对韩非没抱多大的期望,既然不愿为秦国效力,他也别幻想秦国能做善事将他放回去。要知道,就算将他放走,韩国也不一定敢收呢,何况秦国又不是做慈善的。

    何必时时刻刻都是一副我不同流合污,莫想蛊惑我的贞烈模样!

    说他偏心也好,先入为主也好,或是与古人代沟深重也好,总之他是越发瞧不上韩非的行为了。

    与嬴政一番对话之后,那韩国来使畏畏缩缩地回到了位置上。

    随后便有舞姬上来,开始载歌载舞,总算将晚宴的气氛炒热了些。

    如今秦国正为秦王跟前红人的也就那么几位。

    舞姬也是聪明人,自然是费尽心思地抛媚眼,竭力勾搭。尉缭、李斯、蒙恬等人便接收到了无数挑.逗的目光。

    李斯正在打量韩非。

    尉缭满心师弟。

    蒙恬还不如对着酒更感兴致。

    于是舞姬们很快便发现,自己的媚眼抛出去根本没人搭理,她们怎么愿意就此收手?遂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徐福。

    虽然这一位的容貌足以令她们身为女子都陡然失色,但是,就算你长得再好看,也不能对着自己意.淫过一生吧?舞姬们如此想着,勾引得更加卖力了。

    至于这位年轻的奉常与君王间那点逸闻,舞姬们并不放在心上。

    若是连王上垂青的人,她们都能招到自己身边,那岂不是更有挑战吗?这要是说出去,姐姐的身价都要倍增啊!

    她们舒展腰肢,摆动手臂,展露着自己妩媚的一面。

    大臣们看得目瞪口呆,他们还没见过舞姬这样卖力的时候呢。

    而韩国来使暗自道。

    秦国哪怕经历了大旱灾和瘟疫,却依旧能过着这样舒适奢侈的生活,可见秦国国力不弱,韩王派来的郑国,也不知何时才能将秦国拖垮啊……韩国来使忧心不已。

    他哪里知道,其实大臣们已经许久没见过这样的宫宴了呢。

    徐福欣赏了会儿舞蹈,便忍不住去瞧嬴政了。

    毕竟在晚宴之上,他一人独坐,又不能和谁交谈,这样难耐的孤寂感,让徐福一时间还有些难以适应。

    习惯了嬴政常在身边,徐福的目光便朝他而去了。

    嬴政原本正不满于那些大胆的舞姬,正恨不得统统拖出去砍了,此时见徐福无动于衷,还频频朝自己看来,嬴政的心窝顿时便被暖洋洋的感觉填满了。

    连带着嬴政身上冷凝的气势收敛了不少。

    韩国来使松了一口气。

    终于不用感觉自己随时都像是要死了一样了……

    没等到散了晚宴,徐福便寻了个借口起身出去了。

    不久之后,嬴政便也跟了出来,自然的,晚宴也就只能散了。

    晚宴散去时,姚贾从大殿中出来,正好见到徐福和嬴政离去的背影,他大着胆子,厚着脸皮,快步往他们那边接近,“王上,徐奉常!”姚贾这样的举动,可以说是有些无礼了,但那些守卫知道姚贾乃是被秦王请进宫来的人,一时拿捏不住对方的地位,倒也不敢将他怎么样。

    而就是守卫迟疑的这个时间里,徐福和嬴政都听见了姚贾的声音。

    徐福按了按嬴政的手背,转身过来,“让他过来。”

    守卫小心地觑了一眼嬴政的脸色,见徐福敢直接越过嬴政发话,心中暗道,这徐奉常实在是好大的胆子!

    嬴政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守卫这才放了姚贾过去。

    姚贾不急不缓地走到徐福的跟前,拱手道:“徐奉常,敢问徐奉常之前对我做的表现可否满意?”他顿了顿,道:“徐奉常如今可愿为我改这个命了?”

    姚贾也是个性子坚韧的人,能忍到这一路,的确不易,徐福又不是故意刁难别人的人。

    徐福漫不经心地指了指身旁的嬴政,“喏,去找秦王,这便是我为你改命了。”

    嬴政颇为享受徐福这样随意又隐隐透着与他关系亲密的口吻,因而听见徐福这样说,便默认了。

    姚贾惊了惊,有点无言以对的感觉。

    徐福微微挑眉,明明个子只与他差不多,但却能给他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怎么?这个改命,你觉得不满意?”徐福都觉得这是自己改命改得最贵的了!你想啊,秦始皇是随便谁都能接触的吗?认识秦始皇,那就是改命的最直接方式啊!

    “不,满意。”姚贾不自觉地躬身道,“多谢徐奉常。”他的语气依旧真诚。

    “但我不会为你说话,你有何本事,需自己在王上跟前展露,若是不能教王上瞧上你的本事,那我就算再有本事也无法为你改命。”其实说来说去,还是全凭自己的本事,徐福不过恰巧给他提供一个机遇。

    姚贾是个聪明人,之前他能有那样的地位,又哪里会蠢呢?

    他自然有自己的本事,他也不消去走后门。

    姚贾笑着转向嬴政,正正经经地朝嬴政见了一个大礼,“拜见王上,姚贾愿为王上效劳。还请王上听姚贾几言。”

    嬴政却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他,“时辰不早,明日寡人再令人带你入宫。”

    姚贾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狗腿,“那便恭送王上……与徐奉常。”

    “嗯。”嬴政带着徐福转身离开。

    好半晌姚贾才直起腰。

    这头徐福无意中摸到胸前的龟甲,便将自己遇到的奇事跟嬴政说了一遍。

    “你可有觉得,自己的本事更甚从前了?”嬴政问道。

    或许因为徐福手中的卜卦算命极为玄妙的缘故,所以徐福身上的变化也显得很玄妙。但嬴政与他实在太过亲密了,亲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都是为负的,嬴政的情思又只拴在徐福一个人的身上,徐福有什么变化,他又哪里会注意不到呢?

    最明显的便是,徐福在多次算卦之后,不如从前那样疲累了。

    徐福身上的气质也等到了更显著的提升,走到哪里,恐怕都容易将他当做神仙。

    而且他对福祸的感知,似乎变得更为直接和敏锐了。现在听徐福这样一说,嬴政便更加肯定了。

    “唔,你说得似乎没错。”徐福细细回忆了一番,是觉得这些日子,自己的身上有了变化。

    “这是好事。”嬴政面上的神色柔和不少。

    徐福点了点头,改日他要算一算嬴政的命格,看看现在他是否能插手嬴政的命格了。

    “你说自己在幻觉中见到了一着白衣的人物?”嬴政又问。

    “是,瞧那模样,总觉得是不好的征兆。”

    “可是象征死?”

    “有可能。”

    “那寡人心中倒是有一个人。”

    “谁?”徐福紧紧盯着他的面孔,见嬴政面色轻松,就猜他说的人定然不是自己。

    而嬴政口中说出来的人,也的确并非他。

    嬴政:“韩非。”

    徐福猛地想起,不错,他早就从韩非的手相上,看见他未来的死路了。后头韩非不知被嬴政安排何处了,他与韩非许久不见,倒是渐渐将此事忘记了。就连韩非那奇异的手相,他也没去印证了。

    “在晚宴前,李斯来见寡人,向寡人进言,韩非若是不愿效力秦国,便杀了他。”

    徐福有些惊讶,他可还记得两年前,李斯亲口对自己说,并不会要韩非性命的笃定口吻。

    是发生了何事,才会导致李斯陡然转变了想法。难道韩非还从何处惹怒他了?

    “寡人对韩非极为欣赏。”嬴政出声道。

    徐福心里微微有些别扭。你欣赏便是,为何偏要特地说出来?

    “哦。”徐福的目光往旁边的小池子上扫去,语气顿时寡淡了许多。

    “只可惜,李斯说得也不错,韩子大才……还是永远留在秦国,寡人更觉舒心。”嬴政的嗓音有些冷,哪里见半分欣赏的味道?

    徐福霎时抽回目光,转头讶异地看了一眼嬴政。

    嬴政脸上神色变幻自如,他微笑道:“为何如此看寡人?莫非阿福认为寡人手段太过狠辣?”

    “不,不是。我也只是跟你一样,可惜韩非的大才吧……”徐福与韩非并无多少交情,这时当然想得更多的便是韩非著的书简了。若是他真活不了了,那书简留下来也不错了。

    若是他死后,却是秦国将这些书简上的内容实现,也不知到了黄泉下的韩非是否会觉得讽刺。

    “韩非身死,彗星落下,倒也算合得上……那红云的吉兆呢?”徐福问。

    嬴政笑道:“这不应当是寡人来问你吗?”

    徐福半点尴尬也无,他点了点头,“……或许便是这两个月内吧,定然就会有喜事。等等……”徐福脑子里陡然划过一道亮光。

    “嗯?”嬴政耐心地等他说下去。

    “红云伴彗星而生,难道是……韩非若身亡,才会牵连出之后的福兆?”徐福心中已然有了猜测,“韩非身亡,韩国必然万分惊恐,以为韩非触怒了秦国,韩王胆小,害怕秦国攻打,那他说不定会……向你称臣。”

    嬴政面上涌现笑意,他抬手抚弄了一下徐福的发丝,入手顺滑,让嬴政眼眸中的柔色更甚,“那寡人便借阿福吉言,等那一日的到来。”

    徐福没再说话,只心中暗暗琢磨了起来。

    难道说,韩非必须死了?

    这可真是令人不好选择啊……

    选韩非好,还是选韩国称臣好……嬴政定然是会选韩国称臣的。

    徐福很快便将这件事抛到脑后,转而去研究自己越发厉害的感知能力了。不是什么事他都要插手,都能插手的。嬴政若是做出决定,他可不能用自己的想法去干扰嬴政。

    接下来的几日,徐福便体验到了仿佛升级一般的快感。

    那种滋味很奇妙,从他陡然明悟过后,他便能感知许多东西了。就好像胡亥走着走着,他都能感知出来胡亥会不会摔一跤,沾上血光之灾。这种感觉就好比开了外挂。

    “……小心。”徐福坐在殿中,突然出声。

    嬴政在门槛前,踩中了地上的小滚珠,约莫是胡亥留下来的,嬴政面色一黑,幸而在徐福的提醒下稳住了身体,才没摔下来。

    嬴政叫宫人去收走胡亥殿中的小玩意儿,随后才走到了徐福的跟前。

    “姚贾如何?”徐福问道。

    嬴政在他跟前并不计较礼仪,就这样跽坐了下来,与他极为贴近,“姚贾与李斯应当能说得上话。”

    “嗯?”

    “他们二人在看某些事时,倒是极为相似。姚贾是有些本事,但还远不如李斯,寡人并未给他客卿之位,只让他先为秦国使臣,带上金银,前往六国。”

    徐福想起,用金银收买各国权臣的事,才进展了一部分呢,后面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便暂时搁置了,这时倒是交到姚贾手中去了。

    “姚贾此人声名并不算好,寡人还不能完全相信他。”

    徐福点了点头,“反正他的命运能不能改全看他自己。”说完,徐福倒是突地发现,他给不少人相面的时候,都会发现对方原本应当陷入不好的境地,但却极有可能遇贵人。

    而自己……好像有时候却恰好成了那个贵人……

    自己之于李斯,于郑妃,于书秋……似乎都是这般。

    这种滋味,还挺奇妙的,也不知自己究竟的掺合,打乱了多少历史上的细节。

    话说完,徐福便觉得有些困倦了。

    嬴政对徐福疲累的姿态十分在意,毕竟从前徐福就出现过这样的症状,他立时便问:“阿福可是要上床榻休息?”

    徐福摆了摆手,“不必,我发现我对祸福的感知虽然强了,但同时也变得杂了,大小事我都能有所感知,这样下来,我的精力也是经不住消耗的。”而且他开的这个外挂实在太逆天了。

    别人都要掏出龟甲算对吧?有时候弄不好还要算很久对吧?但他就强横了。能够一个照面,便感知祸福。

    近乎可怕的能力……

    却是要许多的精神来支撑的。

    其中定然还有如何使用这个金手指的诀窍,但徐福现在就跟没说明书的新手一样,一切全得自己琢磨。

    他懒洋洋地顺势靠进嬴政怀里,“这样休息一会儿便是了。”

    嬴政面色温和,当然不会拒绝徐福这样投怀送抱。

    两人便安静坐在那里了。

    宫人们不自觉地屏了屏呼吸,生怕打破了面前的画面。

    另一头胡亥哭哭啼啼地找扶苏求安慰,被拒绝,被收走玩具的胡亥,感觉到了生无可恋,便躺在了宫殿外很努力地想在徐福面前刷存在感。

    但很可惜两个爹都没注意到他……这一躺反而还染上风寒了,之后又折腾出不少事来,暂且不提。

    两日后,嬴政收到三则上书。

    一则乃李斯进言,再度恳求他杀了韩非。

    二则却是韩非自请想到云阳去传学。

    三则就让嬴政有点不能忍了,桓齮竟然求嬴政将徐福给派去。桓齮言辞恳切,仿佛没有了徐福,他便难以一口气拿下赵国了。其中桓齮提到了一点,听闻徐奉常爱收藏鼎,听闻赵王宫中便有一奇鼎,徐奉常定然会喜欢……

    嬴政放下了第一则上书,他是想杀韩非,但不能这么急,不然会教人寒心。

    第二则顺势却被他纳入了考虑的范畴,韩非若是死在云阳,倒也不会令人觉得,是他秦王心胸狭隘,见韩非不肯臣服秦国,便杀了这样一个人物。

    第三则么,嬴政是很想一口气塞进柜子里,放到压箱底的位置,一辈子也不要拿出来的。但嬴政自然是没这样幼稚的,于是他也只能不情不愿地拿着绢布,带回给了徐福。

    徐福愿不愿去……寡人竟然都做不了主。

    想一想,真是倍觉心酸啊……

    秦王管上管下,唯独管不了自己的小情人。

    **

    徐福这头拿到绢布还没做下决定,而另一头,韩非却已经跪在宫门外,恳请嬴政同意他前去云阳了,瞧那架势颇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

    徐福对韩非的执拗脾气早有了解。

    若是嬴政不同意,他恐怕还真能将膝盖给跪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