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文学 > 大剑 > 十章 交锋

十章 交锋

推荐阅读: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不朽凡人

一秒记住【阿里文学 www.al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那玫瑰图案上酒气蒸腾,微香四散。

    龟奴们趁热上台揭画,截断了视线,众人这才回过神儿來,恍惚惚直如做了场春秋大梦,各自唏嘘不已,邵方咂着嘴喃喃道:“我原以为瞧见这四胞姐妹,便是见到了人间仙子,沒想到跟水姑娘一比,她们就像是刚留头的尼姑,再显不出半点女人味儿來,”

    查鸡架眯眼笑道:“那是自然,人长得漂亮的有的是,可是要有味道,就难了,水姑娘长得脱俗自不必说,但身上这‘份儿’那是真山真水,可谓是天上难找,地下难寻哪,”

    高扬一声儿也不言语,心知在舞蹈同时作画不过是愉人眼目的小技,相反的,这画纸轻薄难经皴抹,只怕笔头劲些都要洇破,如今在她脚下如此作践却丝毫无伤,显然不在于纸,而在于人,侧头瞧见常思豪也还在发愣,便捅了捅他:“嘿,还瞧呢,人都进去啦,”

    “哦,是,是,”常思豪收整思绪点点头,高扬拍着他肩膀笑道:“得,今儿也别吃河鱼了,查馆主,,”

    “有,小的在呢,您可别叫馆主,我哪担得起呀,剑客爷,您吩咐着,”查鸡架微笑躬身。

    高扬道:“咱们爷仨儿想给三公子捧捧场,不知查馆主是否欢迎啊,”

    “哎哟,瞧您说的,您是什么身份,我们平日里想请也请不來呀,得了您哪,啥也别说了,爷儿几个赶紧到屋里暖和着,嘿嘿,嘿嘿,”查鸡架说着话亲自头前引路,高扬吩咐手下武士先到倚书楼听命,自引着常思豪和邵方跟随其后,在一片抢“水姑娘洗脚酒”喝的吵嚷声中,大大咧咧走进了颜香馆。

    这颜香馆主楼的前身原叫玉竹茶轩,未被徐三公子买下之前,高邵二人也都來过,两人边走边四下扫望,只见楼内彩绘一新,山水巍峨,人物娴静,各具其妙,画间白壁以红色绳结挂饰点缀,样式古简,匠心花巧,与彩绘配衬得体,相得益彰,主楼整体格局变化不大,依稀可见原來的影子,待到上得二楼,眼前豁然开朗,原來墙体已全部漆成水韵蓝调,色泽明快清新,众多黄杨木散台圆桌呈放射状铺开,围绕着靠北面一个由白色长条甬道连通的椭圆形精致舞台而设,十几个鸭形薰炉错落其间,皆为宋时形制,雕工精美,散暖弥香,楼顶正中天花板已然部分打掉,东西南三面各留下月牙形的一块悬空,改装成五大八小十三个包厢,加了立柱支撑,侧面有暗梯可上。

    高扬扬脸瞧着,边走边问:“这是谁出的主意,打掉楼板,豁亮了不少啊,”查鸡架笑道:“回剑客爷,除了我家公子,还能有谁作得了这个主,”邵方道:“这三楼一改包厢,客容便减少了三分之一,豁亮是豁亮了些,对于生意可大大不利了,”高扬笑道:“老邵,怪不得倚书楼被你经营得阴死阳活,你好歹也是个丹阳大侠,浑名叫做‘翻掌震苏南’,怎不翻掌拍拍自己的脑袋,京城是什么地方,糟钱烧腚沒处花的人还少了,这包厢是身份的象征,只怕一间的价钱就顶底下三四个散台,要在娘们儿面前显阔,嫖客之中争风,手里的钱也得有地方砸呀,”

    邵方不信:“三四个散台的价钱,只怕太高了罢,”高扬指道:“查管事在这呢,你不妨问问他,”查鸡架笑道:“烈公今次却料错了,我们馆里的包厢,不定价,”邵方甚奇:“不定价,怎么卖,”查鸡架笑道:“这是我们三公子的主意,主楼只接待有身份的贵宾,一楼散台一百两一位,二楼散台二百两一位,每桌限座,包厢无实价,八个小包基价每个八百两,座位按人头另计,五大包厢中两侧四个各为两千两,正中央的大包基价五千,皆由客人相竞,价高者得,竞中最大的‘虹吟’包厢者更可获与水姑娘同室共处,近观歌舞一次的机会,”

    “哈哈哈哈,”高扬大笑,“这算盘打得好啊,我以为包厢定三四倍价钱就不少了,沒想到你们三爷比我还黑,”

    查鸡架道:“黑不黑可也不必说了,这世上有愿打的,也便有愿挨的,贵贱与否,只看客人觉得值不值,咱们这几个包厢,那可精致极了,您瞅,从那边暗梯上去,有一条可容四人并肩而过的甬道,那甬道南接外廊,北对包厢,不说别的,光那一路地面铺的就都是红夷地毯,这东西产自极西方的风车国,莫说是民间,就连皇宫大内也是难得一见哪,至于包厢里面的陈设就更甭提了,”

    高扬抬头瞧去,楼上每个包厢上额都挂有铭牌,正中央最大的这个,挂的是“虹吟”,靠着它左边的是“雾语”,右面是“鸥哝”,最靠两边的是“云歌”和“海笑”,其余的小包厢两侧排开,外表装饰极尽华美,确实赏心悦目,因问道:“这些包厢名字,又是雾又是海的,怎么哪也不挨哪啊,谁给起的,”

    查鸡架陪笑道:“剑客爷有所不知,这五大包厢各自的名头自有风雅來处,源出于我家三公子的一首诗,诗名‘水颜香颂’,写的是:万里云歌畅海笑,千帆语雾对鸥哝,虹振七弦吟造化,无际东流水颜香,这诗写就之后,我家公子甚是喜爱,时时唱诵,后來包厢建成,就是取云歌、海笑、雾语、鸥哝和虹吟这几个词做了名字,连牌上文字,也是公子亲书,”

    常思豪虽然不懂诗文,但也隐约觉得这诗似只为讨好水颜香而作,九不搭八,拼凑之意明显,由查鸡架这么摇头晃脑地吟來,更显滑稽,只是牌上那些字写得极是挺拔卓俊,听说是那胖胖的徐三公子亲书,倒有点意外。

    高扬瞧瞧邵方,又瞧瞧查鸡架,终忍不住,扑地一声笑出來,赞道:“好,好,你们公子不愧是徐阁老亲自督导出來的,果然学养深厚,”

    “哎哟,烈公,怎么,又在取笑小可么,”徐三公子带领一班随从,挺着肚子走了过來。

    高扬侧目一笑:“岂敢,岂敢,我这是琢磨琢磨公子的生意经,也好跟着学学发财的门道呀,”徐三公子哈哈大笑:“烈公玩笑了,阁下位居贵盟玄部十剑客之列,主管财权,论经济头脑,谁又能比得过你呢,”

    二人渐近、各自止步,相视而笑,眼神中却都含了些交锋的意味。

    常思豪对这徐三公子殊无好感,侧目之际,却在他身后扫见二人,一个身穿画袍,眉角巍峨;一着盘符青衫,目朗神清,正是昨日在口福居上遇到的江、朱二文士。

    那两个文士也瞧见了常思豪,眼神中略带些笑意,微微点头算是招呼。

    常思豪依样回应,心想:“他俩在酒桌上故意逗引我的话头,说得云山雾障,甚至对徐阁老也大加批驳,沒想到他们自己原來竟就是徐家的人,看样子还是这徐三公子的谋士、智囊一类,那么,对我说的那一番话,又究竟用意何在呢,”向他二人身后看时,又有一人,三十出头年纪,长方脸上眉飞须淡,眼神中蕴着一种含蓄的笑意,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穿淡紫衣,腰横枣色古木连锁带,斜挂水绿色玉石貔貅一对,大袖如囊,上织云花朵朵,气质与众不同,身份似乎也和江、朱两位先生差不多,又想:“据说有身份的人家都要‘养士’、‘养客’,他们可能都是这类人了,”

    徐三公子在高扬魁梧的身材面前,感觉到了一点压力,他眯眼笑了一笑,率先开口问道:“我听说贵盟公务甚多,军政农商,面面俱到,不亚天子治国之繁,怎地烈公今日如此得闲呐,”

    他说的虽轻描淡写,但内中却蕴着犯忌的东西,较起真來都是麻烦,常思豪心中暗奇,沒想到这个官儿少爷看似草包,肚子里歪转轴还不少,高扬大笑:“公子差矣,我盟充其量不过是个研究剑技的学社,手底下管着几家买卖,赚些蝇头薄利,图个以商养道、以商养学,勉强维持罢了,令尊位居首辅之职,乃是内阁重臣,当朝宰相,贤名广播,恩泽遍洒,人皆以当世伊尹谓之,大小国事,无论巨细,皆经其手办,那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说公务繁忙,只怕谁也忙不过他老人家吧,啊,哈哈哈哈,”

    大明由于胡惟庸谋逆一案,撤掉了丞相这个官位,自此后虽然民间仍沿有习惯说法,但官方再无“丞相”、“宰相”一说,伊尹虽是古时大贤,却助商汤反夏,实为篡逆,这些话看似夸奖恭维,内中却句句都暗含影射,听得徐三公子额角渗汗,但由于是自己先开的这个口,对方的话又都是藏锋不露、沒有过激的地方,如果出言驳斥反倒现了形迹,他一时又找不出话來反击,登时憋在那里尴尬异常。

    常思豪眼睛扫着徐三公子身后穿紫衣者和江、朱那两位文士,料他们必会开口为主人抢白,岂料这三个“谋士”悠然而立,一副毫沒所谓的样子,仿佛话中那些暗指,他们全都听不明白。

    高扬占得上峰甚是痛快,却见好就收,续道:“哈哈哈,对面的倚书楼就在高某的制下,这公子爷是知道的,咱们作了邻居,开张不过來道声喜,总说不过去罢,买卖嘛,甭管干什么,靠的还不都是个人缘儿,你不捧人家的场,人家又怎会给你面子,”

    这话中之意徐三公子自是听得明白,他忙不迭地一笑:“呵呵,公烈兄放心,这馆子要是乌七八糟,我就不能开,也不敢开,甭说别的,打我爹爹那儿就交待不下去,这一点绝沒含糊,前日在邵大侠处有失礼数,也伤了公烈兄的面子,是小可的不是,嘿,不怕烈公笑话,为了这水姑娘,我可是什么都豁出去了,得,今日闲言不叙,既然您能赏光过來,就是给了在下一个陪罪的机会,查管事,,”

    “在,”

    “请烈公到三楼一号云歌包厢,酒水宴席歌女一切随听任点,费用全免,我请了,”

    “是,”查鸡架满面笑容地相应。

    高扬佯笑道:“哎呀,头一天开张上门儿,就要公子爷破费,教高某怎好意思,我看那包厢挺闷的,小常啊,老邵,咱们就在这散台坐了吧,也给三公子省点儿银子,”

    徐三公子陪笑:“烈公客气,改日小可有闲,到倚书楼赖几杯茶喝,不就都回來了吗,哈哈哈,得,您是敞亮人,自然要坐敞亮地方,您觉着哪儿好,随便儿挑,查管事,好好伺候,烈公,开张事多,贵客不少,我得去接待一二,失陪,恕罪啊,”

    双方拱手暂别,徐三公子率众前行,错肩而过时,常思豪和那江、朱二文士互瞄了一眼,谁也沒有说话。

    查鸡架走在前面辅引三人,高扬迳自向西,寻得斜对正中央圆台的一桌坐了。

    常思豪也随邵方一起落座,环视之下觉得此处稍偏,却可纵观全场,比较舒适得看,又不张扬乍眼,侍女过來献茶,查鸡架亲自伺候着又选了几个姿色上佳的姑娘过來相陪,见二楼间來客渐多,告个罪去忙了,三人喝着茶四下瞧着,上來的客人无不穿绸裹缎,佩玉悬珠,显然都是些豪商大贾、官绅阔少,他们多是结伴而來,彼此间又多有相识,三三两两地聚谈打着招呼,过不多时,客容渐满,待查鸡架站在舞台上当众宣讲包厢名称和竞价规则之后,四下顿时热络起來,人人起了争胜之心,吵着赶快开始,却有一人大声道:“既然是公平竞价,正中央的大包厢也该拿出來,徐三公子凭主人身份强自留下,只怕不大合适罢,”

    这声音听來甚是耳熟,常思豪循声瞧去,心道:“原來他们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