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文学 > 大剑 > 一章 感情好

一章 感情好

推荐阅读: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不朽凡人

一秒记住【阿里文学 www.al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郭书荣华听有军报到了,向几人歉然一笑:“今日三教立约乃是一桩盛事,无奈军中简陋,难得欢庆,可真对不住了,”不等火黎孤温等人客气,冲曹向飞道:“今夜雾大,船只不能启程,且请国师几位到营中休息,你着人好好安排一下,还有,国师那几位朋友,待会儿也一并送过去,让他们相见为好,”

    火黎孤温听着纳闷,心想我在中原哪里來的“朋友”,下船出來安排在帐中坐下,过了一会儿,军卒押送过來数人,正是自己中途遣回瓦剌那几名随从僧侣,一个个垂头耷脑,脸带愁容,一问才知,原來他们在回去途中被东厂番子截获盘查,得之如获至宝,本來拟押上京,但闻督公在此,便一路送到了这里,那么东厂方面获取的情报,不用说便是他们所招的了。

    郭书荣华听步音离船远去,这才唤军报传上來,不想梯口露头的却是曾仕权,他瞥了一眼沒有作声,转身坐回条案之后,曾仕权呷梅雀静地低着头蹭步上來,拿眼偷瞄了一瞄,扑嗵一声摔膝跪在地板上。

    郭书荣华看程连安收撤笔墨,一声也不言语。

    曾仕权试探着道:“督公……”声音又弱又哑,活像老鸹崽子向母亲要虫吃。

    郭书荣华的目光像望穿空气般从他身上透过去,冲着梯口道:“军报呢,怎么还不上來,”

    曾仕权忙磕头:“奴才为了早见到督公,便斗胆替他传上來了,”说到这儿忽觉得唾沫泛多了要呛,忙咕碌咽了一口,攒着笑急续道:“恭喜督公,刚來的消息,我军已经将聚豪余匪……”

    郭书荣华不理会他,向程连安瞄了一眼,程连安赶忙垂首,到梯口处道:“底下谁在呢,还不上來回话,”

    方吟鹤走了上來,拱手过头:“督公,”

    郭书荣华道:“军报呢,”

    方吟鹤刚才在下面听曾仕权询问报事官时,已经知了内容,忙道:“恭喜督公,我军……”

    郭书荣华望着他:“你是报事官,”方吟鹤两眼一直,忙施一礼回身下去,把已经走出挺远的报事官扯了回來,报事官瞧出场面气氛不对,忙在曾仕权身后跪倒,气虚肉跳地道:“参,参见督公,”

    郭书荣华:“报,”

    报事官道:“是,禀督公,庐山……传來消息,许将军率部将瞿卫东部余匪围困在剪刀峡内,双方互有伤亡,现在僵持中,许将军说,山路崎岖,对方占着地势,但若能将炮调进去,便有望在天明之前全歼敌军,”

    郭书荣华淡淡道:“你应该知道,把军情说给不相干的外人,是什么后果,”

    一听这话,曾仕权那张白皮脸上更无半点血色,紧爬两步,脑袋几乎钻到条案之下,鼻涕眼泪地哭道:“督公,督公,小权知错了,小权知错了,”

    那报事官更是惶恐无地,不住叩头。

    郭书荣华道:“你是军队的人,对于厂里的事情不熟悉,此事不能怪你,不过仅此一次,下去罢,”报事官如获大赦:“多谢督公开恩,多谢督公开恩,”滚缩下楼。

    郭书荣华闭上眼睛,弹了一下手指,程连安会意,恭恭敬敬从旁边壁橱暗格中取出一只黄绫锦袋,横托在手上,郭书荣华道:“这是皇上决定重新开海、恢复渔业航商的圣旨,方吟鹤,你派人送到阵前,告诉几位将军停止攻击,也不用再调炮了,把这圣旨内容当众向贼人反复宣读,言明乱民贼党凡愿归顺可获赦免,之后受理降者即可,咱们离京时带出來那几个木箱之中,便是早已印刷好的开海榜文,你传交本地,告诉他们明日午时之前周边各城都要见到,傍晚酉时之前,榜文要传贴到村,龙首崖方面尚无消息,估计激战正酣,你着人照一眼,”

    方吟鹤应声领旨而下。

    曾仕权刚才不敢打扰,因此收敛哭声,这会儿看事情分派完毕,仍不敢出声,只在嗓子眼儿里呜嘟着,默默地揉抹眼窝。

    郭书荣华摆手将程连安挥退下楼,一时船室中除了静躺在榻的常思豪,就剩下他们两个。

    壁上小灯“吡吡”地爆了两下烛花,涛声似乎变响了许多,船体摇摆的力量顺脊椎传上來,令曾仕权觉得自己的脑袋像向日葵的花盘,入夜后找不见太阳,小风一刮便六神无主。

    良久,一声叹息似有似无传入耳内,轻得像窗缝里透來的风声。

    这让他感觉到了某种松动,慌忙止住了悲咽,解下腰牌放到案上,拿袖子抹着泪道:“督公,您什么也不用说,小权这心里什么也都知道,这三役长的厂牌,小权是一定要交出來的,只是求您一件事:求您念在过去的份儿上,别赶我走,把我留在您身边儿,伺候您,不管是梳头还是刷马桶,是炒菜还是倒痰盂儿,只要您别嫌我老,别嫌我废物,就成,呜……呜……”身子一塌,脖一拧,整个人歪喇喇堆在那里,眼含热泪,活像个唱“小上坟”的寡妇。

    “你赶紧把这套收起來,”郭书荣华道,“别以为我念旧,老是可怜厂里面只剩下你们四个,你看看吕凉,再看看慨生,哪个不比你省心,更不用说你们曹老大了,你想想这几年除了吃喝玩乐,你还干了些什么,说过多少次了,若是沒有那些臭毛病,秦府的黑锅人家会想到往你头上扣,这趟君山的事如此周密,你还会失手,你可要知道,朝里有多少人盯着咱们,江湖又有多少只眼睛盯着咱们,还有那些贼心不死的,,仕权哪,你这心里就一点数也沒有吗,”

    曾仕权痛哭流泣,心里却暗暗腾起一股子喜悦:毕竟督公还是开口说话了,他也知道:这是在君山当机立断、及时将情况如实传报回來的结果,也许因畏罪而生的这点诚实,就是自己最后的希望了,“督,,公,,”他把屁股像一眼炮似地撅起來,如丧考妣地伏在地板上。

    程连安下了船楼,不敢去听楼上在说些什么,缓步出來,上了甲板举目一望,便瞧见栈桥边的小笙子和安思惕,他瞧着安思惕,微微皱了皱眉,走下來打量着他身上的湿衣和脸上的伤痕,问道:“怎么回事,”安思惕哆嗦着把自己之前如何掉进陷坑、刚才如何被张十三娘拱飞掉到水里的事说了,又说怕督公就要传唤,因此衣服也不敢换,只好在这守着。

    程连安心疼地道:“嗨,你有什么事可通报的,再说督公忙得很,也想不起传唤你什么,这夜风多冷,身上湿着可不成,快下去换了烤火去罢,”叫过两名干事把他搀走,看看渐远,拉过小笙子刚要说话,又瞧旁边这站着个平眉正眼的儒生,却不认识,问道:“这是谁,”

    方枕诺刚拖着阿遥“弃尸”归來,刚才听安思惕称呼这小太监祖宗爷,料想便是在岳阳提到过的程公公,沒想到这个印象中权势薰天的人,居然也是个半大孩子,拱手笑道:“在下姓方,方枕诺,”

    程连安扫他一眼,不再理会,把小笙子扯远些,避开干事,低问道:“怎么让他活着回來了,”

    小笙子一脸为难,声音也是压到极低:“嗨,您还不知道吗,三档头那是出了名的奸,当时气得是够呛,但自个儿却偏偏不想沾腥,反而撺着我动手,沒把我给难死,”把当时情况略述了一遍。

    程连安轻轻一哼,思忖片刻,低嘱他一篇话,问:“使得清么,”小笙子乐了:“您瞧好儿吧,”程连安道了声“走,”带他下了栈桥,这时安思惕刚把内衣换上身,嘴里叼着块饼从帐篷出來,对着河滩边一堆篝火,边烤边嚼边穿外套,瞧见程连安來,忙吐了饼问候,程连安忙摆手表示不必,从干事手中接了外衣亲手替他披上,一起在火边坐了下來,道:“唉,以往你在宫里,日子过得舒服,出來风风雨雨、磕磕碰碰的,可苦了你了,”

    安思惕忙道:“也算不得什么,”程连安轻轻扳过他的脸,看着伤痕,道:“沒大碍,可也不能马虎了,落个疤倒也不值当的,”抬头冲旁边那两名干事道:“你们去找小金子,就说我说的,让他把我箱里那瓶好伤药拿过來,”干事点头去了。

    安思惕一脸的感激,不知说什么才好,程连安不平道:“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方吟鹤挖陷坑设埋伏,瞧见自己人來,总该通知一声,怎么能就眼睁睁地瞧着掉进去,”小笙子忙接过來:“可不是么,不过这事说简单也简单,那姓方的心里也就有个曾掌爷,何曾把别人放在过眼里,他明知道以曾掌爷的武功掉不进去,别人也就无所谓了,总之别的都次要,他的军功才最重要,”

    一听这话,安思惕小脸冤酸变形,气得几乎窜出血來,拉着程连安的手道:“祖宗爷,他们太欺负人了,这事您可得给我作主,”小笙子也鼓作道:“对,咱们到督公面前,请他老人家评理去,”

    程连安抽手一声冷笑:“瞧你这小孩子话,督公日理万机,有空理会这些,”

    安思惕听完呆愣半晌,又缩了,小笙子恨恨道:“我还倒罢了,安公公好歹是宫里出來的人,难道也受这窝囊气不成,”

    程连安道:“这就应了那句老话了:人善人欺,马善人骑,其实思惕既是宫里的根基,出來在厂里做事,原该理直气壮一些,方不致折了上头的威风,”说着拍了拍安思惕的肩膀,脸带歉容地看着他:“只不过,人的面子总要靠自己來挣,你是我干爹派下來的人,讲感情,咱们确实比别人要近些,可我也只能在心里为你鸣不平,站出來,倒好像咱们小小的人儿却要结党营私了,真是不好出这个头的,”说罢叹了口气,回头嘱咐小笙子待会儿药送到了,要好好服侍包扎,自己起身向栈桥行去。

    曾仕权跪伏在灯影下,好像脱了壳的蜗牛,浑身汗液粘湿。

    郭书荣华叹了口气,道:“小权,你是摸准了我的脾气,料着我会顾念当初危境相扶之情,便舍不得责罚你,是不是,”

    曾仕权忙以额触地:“不敢,小权万万不敢,督公当年是众望所归,小权不过是顺应大势而已,这些年來一直庆幸自己选对了路、跟对了人,怎敢说什么相扶之情呢,”

    “罢了,”郭书荣华摆了摆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之前派回的人言语粗疏,你再把君山发生的事,给我细细讲一遍,”

    “是,”曾仕权跪在那里一五一十,把自己如何散布五方会谈的谣言、探得白教大船入港后如何封锁洞庭、李逸臣如何建议抢功、自己如何昏了头采纳、如何前后夹击想要破岛、如何与姬野平拉锯水战、坐船如何被凿、如何骗常思豪指挥炮打君山、他又是如何受伤、俞大猷如何來救、以及小山上人如何劫了火黎孤温等人來投、云边清又是如何夜访、姬野平如何突围、方枕诺如何投诚、自己又如何率军出城陵矶去堵截、如何发觉失算,如何分兵派云边清、李逸臣拿账册去沿江搜捕聚豪余党、如何让秦家人溯江去寻姬野平一伙踪迹、自己又如何带着人犯们走陆路回來等事详细诉说了一遍,阿遥和十三娘的事因非重点,便都遮过。

    郭书荣华听完沉默良久,问道:“方枕诺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