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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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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起床,十四领他去吃早餐,韦一整理了一晚上的心情,再看到莫绝的时候总算能摆出一张很自然的笑脸来。

    “小哥哥,早上好。”

    “嗯,早,吃饭吧,”莫绝笑笑,给他倒了杯牛奶,“你早上都爱喝牛奶的,这一年王妈没给你落下这个吧?”

    韦一拿杯子的手顿了一顿,心中苦笑。这世上最关切他,最了解他的人就是莫绝,可这人就是这么可恶地用这些关切包围着他,却留了一个窟窿告诉他只是单纯想守着他,这人真是……让他连怨都不知道要怨什么。

    “王妈辞职了,”韦一喝了口牛奶,垂着眼低声说,“家里出事没多久,王妈就辞职了。”

    “辞职了?”莫绝皱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说道,“爷爷出事那天,家里就只有骆文承和白莲,好像……还有严管家和王妈吧?”

    “嗯,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我大概猜得出来,”韦一握紧了牛奶杯子,暗自深吸口气,“小哥哥,有件事我需要告诉你。”

    “什么?”

    “瑞瑞他……”韦一咬了咬牙,语气复杂,“他是骆文承和白莲的儿子。”

    “!!”

    莫绝足足震惊了好几秒才猛地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我刚到骆家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撞见过他们……他们做那种事,”韦一撇开头,咳了一声,“但我当时什么都不懂,脑子也傻,醒了以后才想明白。”

    他呼了口气,抬头又看向莫绝,“我猜那天晚上,可能让爷爷撞见什么了,骆文承才下了死手。”

    莫绝呆滞了半晌,眼眶蓦地一红,极其愤恨地狠狠攥紧了拳头,“这对狗男女,都他妈疯了吗?!”

    “有件事我一直挺在意的,但是……我不舍得让瑞瑞知道,就一直瞒着别人,所以想拜托你查一下。”

    “……你说。”

    “几个月前,就是《联手歌王》刚刚播出来那时候,白莲突然说要去留学,然后没多长时间就真的走了。”

    莫绝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对……上次去骆宅没看到她,我还以为她出门了。”

    “我就是觉得奇怪,白莲当了十多年的阔太太,每天就是吃喝玩乐,从来也不工作,突然说跑去留学,也没见她怎么学英文,竟然没多久就真的走了,”韦一眯起眼来,沉声道,“我怀疑她可能……怀孕了。”

    “什么?”莫绝蓦地瞪大眼,怒道,“她疯了?孩子生下来怎么算?她心里有没有瑞瑞!”

    “我只是猜测,”韦一握着杯子的手无意识地划了划杯口,沉思道,“听瑞瑞说她是去英国的伦敦艺术大学念时装,我也没办法查证是否属实,你也知道,英国的研究生念一年就能毕业,正好够她安胎的时间,我甚至觉得,她可能根本就没出国,只是搪塞瑞瑞的借口。”

    “……所以你是要我查证一下她在不在伦敦艺术大学?”

    “嗯,还有个简单的方法,”韦一放下杯子,低声道,“派人跟踪骆文承,他一定会去看她,至少也会和她通电话,与其满天下找她,不如利用一下骆文承。”

    莫绝愣了一愣,他在这一刻才有了清醒的认识,眼前的人是真的清醒了,而且……心思竟如此缜密。他忽然想起来,林老师曾经和父亲说过,韦一的大脑极其发达,应该是天生智商很高,是个小天才。他呆了一会儿,忽然说,“你昨天和我说,你在骆文承身边潜伏,是为了查探骆阳的内部消息?”

    “嗯,是啊。”

    “你怎么查探的?”

    韦一笑了笑,回答,“骆文承有个片刻不离身的笔记本,小哥哥有印象吗?”

    “我知道,”莫绝点点头,“我让十七他们找了个靠谱的黑-客,打算入侵他的电脑盗取信息,结果那黑-客说骆文承的网卡是特制的,散播的什么什么信号,只能覆盖一百米,也就是说出了骆宅的范围,他根本没法抓取……”他话音一顿,忽然惊诧道,“难道你能……”

    “出了骆宅的范围,”韦一眯着眼微笑道,“我不就在骆宅里吗?”看着对面难以置信的神色,韦一心里竟跟个小孩子似的,有点得意起来,“小哥哥,我现在会计算机了,还会写代码了,这一年我学了很多东西,等以后有机会给你看。”

    莫绝呆了好半天,看着对面少年和过去一样纯真又明朗的笑容,心里微微一涩,有些难过。他还是希望韦一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懂,每天无忧无虑地只管吃饱喝足开心就好,他就像个大家长的心思似的,孩子不用太优秀,更不要有太多负担,幸福快乐就好了,只不过……看到他成长了这么多,毕竟还是欣慰,只是有些不忍心罢了。

    他伸手点了点韦一的额头,笑道,“小一真厉害,一年而已,就能写代码啦?”

    “不只写代码,我还能入侵他电脑呢。”

    “哦,这么厉害,小哥哥是不是要给你发个奖状啊?”

    韦一嘿嘿一乐,很高兴似的,又捧起杯子喝两口牛奶,把目光藏在小小的杯口里。

    他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好像和以前一样装傻充愣,小哥哥也会跟以前一样,能开怀地和他笑了。他暗自决定要努力拉低智商逗莫绝开心,便弯着眼睛傻兮兮笑着,严肃地说,“小哥哥,我有个伟大的决定。”

    “嘿,什么决定还伟大起来了。”

    “我以后得多吃饭,”韦一一本正经地伸手夹菜,“我要再长高点,你现在太高了,我有压力。”

    莫绝噗地一乐,“我是你哥哥嘛,比你高很正常啊。”

    “我不管,反正我要长高,”韦一认认真真地啃鸡蛋,十分严肃,“我一定要长得比你高。”

    “得了吧,再高就两米了,你要戳房顶吗?”莫绝笑笑,伸手给他夹些白菜过去,“不过你是该长高一些,来,多吃点,想吃什么就和我说……”

    莫绝关切地在一旁和他唠叨着,韦一笑着回应,只是目光微微有些发颤,桌底下的一只手悄悄握成了拳头。

    远远看到十七回来了,莫绝便叫他过来问话,“昨天去查监控了么?怎么样?没被拍到吧?”

    十七不由地又看了几眼韦一,他一大早就听说韦一清醒了,不知道怎么的,心情就有些闷,可他掩饰好情绪,躬身回答,“查过了,不过很奇怪,能拍到后院的摄像头昨天正好坏了,没有任何记录。”

    “坏了?”

    韦一看看他们,明白过来,插嘴笑道,“要是你们说摄像头的事儿,我昨天准备来天域之前,就让小墨把能拍摄到后院的摄像头给砸了。”

    莫绝一愣,继而哈地一笑,“我怎么忘了,你这个鬼机灵,怎么可能给骆文承留下把柄,”韦一被他一夸,立刻又咧嘴笑笑,莫绝又问道,“那就是说樊墨也怀疑我了么?”

    “你成立起轩打击骆文承的事,就是他查出来的,”韦一不由问道,“你接下来想怎么做?专心对付骆阳电器么?”

    “嗯,骆阳电器和相关的子公司占整个骆阳集团三分之一的业务,而且那是骆文承的大本营,里面都是他的人,对付起来会麻烦一些,”莫绝又给他夹了块萝卜,笑道,“你就专心和郎六他们打击影视那一块儿,其他的我来就好,不过……”收回手来,他微微皱起眉头,“我的身份小墨知道还好,别让郎六知道。”

    “……你不放心么?”

    “谁知道郎六是不是郎佑庭派过来的双面间-谍,还是留一手吧,”他收回手来,放下筷子,“他和霍逸天天待在一起,也别让霍逸知道了,省得麻烦。”

    “好,我明白了。”韦一乖乖把他夹过来的菜全吃了,边吃边问,“那你那边最近有什么计划吗?”

    “供应商挖得都差不多了,下一步该动工厂了。”莫绝冷笑一声,翘起腿晃了晃,“我倒要看看,骆文承一个人,怎么应付那么多的工厂爆炸。”

    “爆、爆炸?”韦一吃饭的手一顿,犹疑地看着他。

    莫绝笑笑,伸手指敲敲他脑门儿,“想什么呢,这么不相信你哥?我是那么丧心病狂的人嘛?”

    韦一讪笑一声,只得继续低头吃饭,“你是说晚上炸啊……”

    “他最主要的那几个厂子,差不多晚上十点之后会全部停工,等没有人的时候弄些什么爆炸火灾的新闻,够他受的了,”莫绝看了韦一一眼,叹口气,拿起筷子按住他的手指头,“好啦,别吃了,再吃你也炸了。”

    韦一嘿嘿一乐,最后把莫绝夹过来的菜吃了个光光,抹抹嘴巴说道,“又要好久吃不到你夹的菜了,现在多吃点嘛。”

    莫绝愣了下,韦一冲他笑笑,轻声说,“小哥哥,我该回去了。”

    “……”莫绝呆了一会儿,半天才犹豫地说,“你就……住在这儿也没什么的。”

    “瑞瑞会担心的,”韦一歪头看他,眉眼弯弯的,“我一晚上没回去,他一定一晚上也没睡着,知道你平安无事,我就安心了,我也该回去了。”

    莫绝沉默了很久,过会儿才点点头,嗯了一声,“那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倒是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否则我会担心的。”韦一笑了笑,站起身来,莫绝跟着起身,他抬头看着对面人半晌,忽然轻声说,“小哥哥,我能抱抱你吗?”

    莫绝呆了一呆,没说话,对面人却忽然张开手臂轻轻拥抱住他,头埋在他胸膛里,手臂一点点收紧了。

    莫绝有点心疼,又有点无措,不知道该回抱住他还是该推开他,站在原地有些僵硬,直到紧紧抱着他的人抬起头,看着他说了一声,“莫绝。”

    莫绝一惊,愣住了。这还是第一次,从韦一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

    “莫绝,”韦一静静看着他,那目光竟看着有些酸涩,“你答应我,永远不离开我。”

    “……”

    “只是作为哥哥,永远也不要离开我,好吗?”

    莫绝沉默了很久,终于是叹了一声,抬起一只手覆在韦一的头顶,温柔地轻轻摸了摸,“当然了,我答应过爸爸,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韦一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了很久,终于松开手来,眯着眼微微笑了。

    之后韦一是怎么和樊墨联系到的,莫绝不得而知,只知道他和樊墨演了一场戏,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被樊墨“捡”回了骆宅。韦一反正也是个傻瓜,并不多做解释,只说在后院遇到了一个大哥哥,要给他好吃的,就跟着走了。莫绝不知道骆文承会不会信,只不过他也没有怀疑的理由,这事儿就算这么过了,可他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清晨温柔的阳光里,韦一轻轻抱住他,又放开手微微笑着看他的模样,他竟辗转了好几夜都忘不掉,心里也跟着难受,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心疼,竟然还失眠了。他开始有了个放不下的习惯,每天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监控室,看到少年偶尔会到白菜地里去,痴傻的目光消散了,冲着那镜头又露出和那天一样平静温和的微笑。

    莫绝真的不清楚,为什么看到他那样清淡又安静的笑容,自己心里竟然,疼得难么难过。

    “七爷。”

    莫绝惶惶然回过神来,掩饰地咳了一声,“怎么了?”

    十七脱下身上厚重的伪装,笑了笑,“查出来了,白莲在西城区的一个高档公寓里,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算起来应该就是他们选秀节目刚刚开播那时候。”

    莫绝慢慢咬紧了牙,忍不住咒骂,“这个贱人,真是不怕遭报应!”

    “那现在怎么办?需要我去杀了她么?”

    “不,别动手,”莫绝攥紧了拳头,痛恨道,“弄死她算什么本事,就该活着让他们两个狗男女臭名昭著,”莫绝深吸口气,冷声道,“让她生,等以后万不得已了,就拿那个小杂种做文章。”

    他口不择言地骂完,心里忽然又疼了一下,说什么小杂种,骆文瑞他……不也是那两个人的孩子吗……

    他忽然就明白了韦一的心情,这种事,明明可以大加利用,可以成为扳倒骆文承的一大把柄,可他怎么忍心呢,他们怎么舍得,用那两人的丑-闻,置骆文瑞于那种难堪的境地呢……

    他死死握紧了拳头,深吸口气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总之,先别打草惊蛇,那个小杂……那个孩子以后也许会有用处,先留着。”

    十七道了声是,看莫绝似乎又要去监控室,忍不住说道,“七爷,您该休息了,很晚了。”

    “十七,”莫绝恍若未闻似的,喃喃说,“你说要不要在小一的阳台上也安个摄像头好了,也不用麻烦他总去菜地跟我聊天,”他说着眼睛一亮,高兴道,“对啊,我怎么早没想到!”

    他立刻转过身来,开心地说,“能不能麻烦你,这两天晚上过去一趟,在阳台上安一个,这样我就能一直看到他了!”

    莫绝兀自高兴地说着,却看到十七的目光闪了一下,沉默着没有说话。他觉得奇怪,刚要问怎么了,男人却是笑了笑,点点头,“好,我今晚就去。”

    莫绝有点纳闷,忍不住问,“你怎么了?最近我怎么感觉你不太开心?”

    十七又是笑笑,温声道,“我一整天都没什么表情,七爷还能看出我开不开心么?”

    “当然了,这一年多你一直陪着我,我还看不出来吗?”莫绝看到他肩头落了一层灰,也没多想,伸手给他拍了拍,“我在病床上那些天一直是你照顾我,虽然你是段叔派来保护我的,但我心里一直把你当朋友的。”

    男人垂下头没说话,莫绝又是笑道,“你要是真有心事,记得和我说啊。”

    十七忽然抬起头来,面上的笑容没变,却说出一些奇怪的话来,“七爷,我以前的生活,很见不得人。”

    “啊?”

    “我不是‘鹰’里面培养出来的,我是从意大利来的,当时……被段爷救回来,就一直跟着他了。”

    “救回来?”莫绝愣了愣。

    十七没有解释,只笑着说了一句,“总之,这一年多的日子,能认识您我很开心。我长这么大一直都活在黑暗里,头一回跟着您能接触外面的阳光,我已经很满足了。”

    莫绝听得莫名其妙,还以为他诗意呢,无奈道,“我天天做的这些事,哪里阳光了。”

    十七没再说什么,只是又笑了笑,朝他微微弯下腰来,“您早些休息吧,我今晚就去趟骆宅,和小一少爷也说明白,您就不用总等着了。”

    “好啊,谢谢。”

    十七摇摇头,目送着莫绝走远了,才微微垂下眼,愣了会儿神。

    他没有什么学问,不懂什么比喻句,他说的是事实。

    他从出生起就属于黑暗,白天在地下室里训练,出行任务便在黑夜里,他几乎从来没有见过阳光,直到被派来保护莫绝,他终于尝试着在光天化日下不再隐藏自己,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里。

    而陪着他沐浴阳光的,便是这个一年时间都沉默无声,心如死灰的少年。

    这人眼中明明只有恨,刻骨又灼热的恨,却不知为什么,竟给他阴晦的生命里带来了一抹从未有过的暖意。

    可他也知道,这抹微光并不属于自己,也终究都不会属于自己,他早已习惯了黑夜,也早已习惯了隐藏,对他来说克制反而是最擅长的事情,他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一直都是阳光背后最阴翳的影,他不奢求什么,只要能在这阴影里默默看着那人就好,他别无所求。

    也许……那个叫骆一的少年也是这样的吧。

    他茫然了一会儿又自嘲地摇头,自己凭什么和他相比呢?那是莫绝心心念念了一整年的人,而自己死了,莫绝也只是难过,并不会挂念吧。不过……不挂念也好,这样他就不会伤心了,也不会再露出那么绝望又痛恨的目光,他看了一年,看得够了,并不想再因为自己让那人染上更深的灰暗。

    守着他就好,看着他幸福就好,毕竟,那是第一个关心他,真的把他当朋友的人。

    十七不再多想,再次将习惯了的伪装覆盖全身,而后默默等着天色暗了下来,眯起眼,朝黑夜中悄无声息地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