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文学 > 女帝本色 > 第五章 月下之约

第五章 月下之约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全职艺术家牧龙师

一秒记住【阿里文学 www.al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怎么是她?不是听说她在帝歌么?”

    “回来了呗。你不知道啊,和婉公主即将下嫁副相雍希正了!”

    “那关她什么事?”

    “雍希正何等出身?本就比那个寡妇身份高,如今和公主联姻,代表大王也对他很是欣赏,按例,和公主联姻会有一级封赏,他已经是副相了,再封一级是什么?那寡妇怎么能不急?”

    “哈哈哈不是说大王对寡妇很有些那个吗?不会舍得动她的位置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种露水情缘,在大人物眼里算得什么,咱们大王向来贵人心性,迷恋什么都是一阵子,当年迷道士迷炼丹是一阵子,后来迷寡妇迷绯罗想必也是一阵子,绯罗在帝歌呆那么久,就是个信号哪……”

    “炼丹的事情快别提起,不知道这是禁忌?说起来当年神丹失窃,妖道伏诛,崇安死了多少人,不能提,不能提啊……”

    景横波放下手中银子,慢慢抬起头来,一眼瞄过车下耶律祁,他神情如常。

    不过这如常就是不正常,因为正常情况他唇角常有三分笑意。此刻这笑意不见了。

    “我们也走吧,进城。”景横波吩咐。

    马车驶离。她也就没听见那几个人转到车后整理东西的人,最后的谈话。

    “大王膝下就此一女,爱若珍宝,因为她的大婚,特地向帝歌递表,邀请帝歌权贵观礼。听说这回,国师将会亲临!”

    “啊?怎么可能!宫国师尊贵无伦,深居简出,连女王大典都未必参加的人,怎么这次会给大王这么大面子?”

    “谁知道呢,也许大人物静极思动,想来离帝歌最近的襄国玩玩?”

    “这下襄国的女子们要疯狂了……”

    ……

    襄国首府崇安,靠近襄国东部边界,是襄国第二大城池,也是襄国最为富饶的城。

    历来拥有帝歌户贴者可随意出入六国八部境内,所以景横波一行人进城没有任何困难,有了钱一切好办事,当晚在城内最大一家客栈投宿。

    为了掩人耳目,一行人是分开时段投宿的,景横波和天弃以及紫蕊拥雪一批,七杀分成两批,耶律祁单独一人,最后进客栈。

    一路过来时景横波也发现了异常,城墙在加固,道路在清扫,面对主要通衢大道的房屋在粉墙,还有府丁在给路边树木刷白漆和挂红绸,颇有几分新鲜喜气。看样子这位即将大婚的公主很受宠,婚事很受看重。

    七杀抢先进了客栈,景横波进客栈时,看见他们故意在自己房间前徘徊,提醒她他们的位置,景横波好像没看见他们一样错身而过,听见尔陆正和其余几个叽叽咕咕地道:“襄国女人多,有钱女人也多……”

    景横波也没在意,她进客栈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洗澡,受伤生病在路上奔波,好多天没洗澡,她觉得自己都快发霉了。

    热水送了来,她谢绝了紫蕊和拥雪的帮忙要求,自己迈入澡桶,乌黑的长发如云一般在清水中散开时,她忽然有些恍惚。

    “宫胤,洗头很舒服的。”

    “嗯。”

    “下次我帮你洗。”

    “不要。”

    “真的,好舒湖……我要给你洗头,我要给你洗衣服,我要给你盖被子,我要给你生蛾子……”

    她忽然猛地一头扎进了水底。

    哗啦一声水响剧烈,听起来砰的一声。

    门外忽然有声音,是耶律祁的声气,微带不安:“横波,你没事吧?”

    她没听见,埋头在水底的人是听不见外头声音的。

    门外耶律祁等了等,没听见回音,这回真的有几分不安,抬手敲门,也无人应。

    耶律祁眉毛一耸,啪一声踢开了房门!

    正在这时景横波哗啦一声从水底抬头,闭着眼睛,一脸水迹淋漓。

    耶律祁怔住。

    这一刻屋中热气缭绕如烟,淡白的烟气里木桶鲜红,而她发如黑缎脸色如雪,满脸淋漓的水光,晶莹的水珠泻过红唇,流下雪白修长颈项,在线条优美的肩头微微闪光,再在一线锁骨里浅浅停留,终究载不住,一滴滴再往下……

    他一时不知是继续看还是掉转目光,心忽然砰然跳起,一声声极重。脚下想向后退,却又似乎动弹不得,空气中氤氲馥郁香气,非花非木,似有似无,让人转侧之间嗅着,便觉满目烂漫,心深处似有花开放。

    “你……”

    景横波睁开微微发红的眼,就看见耶律祁少年一样无措的表情。

    “出去!”

    一大蓬水泼了出来,晶光耀眼,耶律祁下意识向后一退,忽觉有异,一抬头看向屋顶横梁,惊道:“小心!”身形一闪直冲而入。

    景横波大怒——你丫的得寸进尺?

    耶律祁扑了进来,直冲向她的澡桶,低头伸手——

    景横波毫不犹豫操起身边的沉重的舀水木勺,狠狠砸在他脑袋上。

    “梆。”一声闷响,正低头伸手抄东西的耶律祁不防顶头一击,“呃”地一声便倒在她澡桶前。

    “死性!”景横波骂,一低头脸色一变,“啊蛇!”

    她这才看见不知何时,耶律祁掌心里一条死蛇!

    蛇头已经被拗断,头部尖尖,是毒蛇。

    景横波愣在那里,这才回想起刚才耶律祁的动作,他冲进来之前眼睛好像看的是横梁,伸手好像是为了抄住什么东西?

    是这蛇当时从横梁上掉下来,正落向她头顶,他冲进来是为了救人?

    呃,误会,误会。

    这澡洗不成了,她瞧瞧耶律祁还晕着,赶紧从澡桶里出来,胡乱擦干身子穿上衣服,想了想,拎起耶律祁,身形一闪。

    一闪之后她到了隔壁的隔壁耶律祁的房间。

    她没有毒发的时候,应付简单的瞬移还是可以的,耶律祁不能总晕在她那里,等会紫蕊拥雪进来抬水,不知道会误会什么。

    将耶律祁扔在床上,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一时走不动,坐在他床边歇息。

    耶律祁手指似乎动了动,她以为他醒了,回头看他,却见他没睁开眼睛,只是手指还在一抓一握,似乎还沉浸在刚才为她抓蛇那一刻里。

    景横波目光落在耶律祁脸上,心中一动。

    她忽然发现最近耶律祁也瘦了。下巴似乎更尖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他的睫毛不是那种长而卷的,却极其浓密乌黑,密密如扇,眼下一圈弧度因此显出平日不能有的柔和。

    这人看似凉薄的性子,唇却不算薄,睡着时那种似笑非笑的弧度没了,平直轻抿,竟生出几分明朗可爱,只是微微上挑的眼角,掩不住的桃花色。

    景横波转开眼光,沉睡的耶律祁不同平日幽美,近乎明丽,可是男人的皮相就这么回事,和女人也差不多,越美,越有毒。

    耶律祁的手指还在抓握,慢慢靠向她的手,她立即站起身,准备走。

    反正敲一下也死不了人,晕个把时辰也该醒了。

    正要拉开门,门外忽然响起几声怪响。

    七短一长,听起来像蛐蛐叫,但这种天气,哪来的蛐蛐?

    景横波一个推门的动作立即变成了关门,因为声音就在门外。

    片刻,有一张纸条从门缝里塞了进来,景横波想了想,将纸条拉到手中。

    她一接纸条,对方就像完成了任务,接着有极轻的脚步声掠过。景横波等脚步声消失,才拉开门,只看见一个匆匆进入天井的背影,看上去和所有的堂倌一样。

    她没去追,回头看看耶律祁还没醒,打开了手中的纸条。

    “子时月下老祠堂,旧雨归来莫相忘。”

    看起来像是个约会邀请。景横波注意到纸条边角有个图案,金色,眼熟,她将纸条翻来覆去地看,无意中照上折射的阳光,看见那图案映在墙壁上的影子,依稀是朵花。

    再仔细一看,图案似乎是半朵金色的木槿花。

    景横波立即想起今天看见的绯罗马车上的标记。

    哦?绯罗约耶律祁?她今天看见耶律祁了?那么有没有注意到自己?

    景横波对绯罗和耶律祁的关系一向很有兴趣——她明明记得还没进入大荒时,耶律祁潜入宫胤帐篷刺杀,撞上绯罗时奇异的神情,以及绯罗那句“哥哥”。

    景横波想了想,将纸条原样折好,塞在门缝内,出门将门关上,在门轴那里塞了颗小石子。

    回到自己房内,唤小二上来把水和死蛇都收拾出去,顺手赏了小二半吊铜钱,道:“劳烦小哥,给我买些东西回来。”

    不多久,小二殷勤地将她要的东西送了上来,一个大盒子里装满了胭脂水粉,面泥和一些羊毫笔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个大盒子装了些衣物。

    “姑娘你要这市面上所有齐全的胭脂颜色,小的跑遍全城终于给您找到了。”小二满脸殷勤。

    景横波顺手又给了他些赏钱,笑道:“我夫君不爱我买这些,小哥记得给我保密哦。”

    “应该的,应该的。”小二欢天喜地退了出去。景横波打开盒子看看,开始化妆。

    她的化妆盒以及所有东西,都留在了玉照宫,现在只能用这市面上的东西。

    作为一个化妆达人,学习如何化出另一张脸,也是必备技能。何况她到了大荒后,和阿善也学过一阵子易容。

    羊毫笔染黑加粗加重眉毛,面泥改变鼻子轮廓,极细的羊筋线埋入眼角拉长眼尾,不同色的胭脂重新塑造脸部轮廓,深色脂粉改变脸部和脖子肌肤颜色,再重新上粉定妆。

    半个时辰后镜子里出现的是一位健康金蜜色肌肤,浓眉细长眼,鼻子高尖,乍一看有点异域风情的女子。

    高超的化妆术,有时候也有易容的效果,以光影的使用和视觉的错觉,营造不同的颜容效果。

    换掉身上衣裳,连常用的内衣都换掉,她第一次使用了以往不屑一顾的大荒女性的束胸布,第一次把自己素来引以为傲的胸给束平。

    有时候某种体征太明显,会形成个人鲜明特征,一旦不再显眼,也会令人产生换人的错觉。

    胸部束平,腰部垫粗,衣裳腰带往下挪挪。顿时看起来是个上身偏长,身材平平还没怎么发育的女子。女人的胸和腰,本就是营造总体曲线的关键,一旦没了,相差极大。

    镜子里的女子,一身蓝衣,不亮眼也不寒酸。不胖也不苗条,不算太美但也不丑,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个平常的,走在街上也很难让人回头的女性。

    景横波打个响指,对自己还没丢下的技术表示满意。

    她又练了练嗓子,七杀教了她一种压缩咽喉改变声音的技巧,七杀有很多实用或不实用的小技能,她打算一路上慢慢学。

    下面就是等天黑。

    紫蕊来送饭的时候,她吹灭了灯,盖着被子背对紫蕊躺在床上,说睡会再吃。她三餐一向不定时,紫蕊怕打扰她睡眠,也就没有勉强。

    景横波还真就小睡了一会,夜深的时候精神奕奕地睁开眼睛。

    她体内的余毒时不时发作,发作时全身无力,不过此刻精神还好,想来不会出问题。

    算算时辰差不多了,她仔细听隔壁的隔壁的动静,忽然听见门轴吱嘎一响。

    声音很轻,但静夜里很清晰。

    她立即起身,瞬移到楼下天弃的房间里。

    天弃还没睡,就着灯光在写什么,一眨眼看见面前多一个人,一惊之下手一颤,那薄薄纸条被手肘带起,飞到蜡烛之上烧了。

    景横波心中有事,也没在意,嘿嘿一笑轻声道:“嘿,是我。”

    不等听出她声音,一脸惊讶的天弃回答,她已经上前挽住他胳膊,“陪我去一个地方。”

    ……

    天弃带着景横波,在黑夜的屋脊上飞驰,前面是耶律祁飘飘荡荡的身影。

    景横波舒舒服服躺在天弃背上,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天弃轻功好,善于隐匿痕迹,性子又随意,更重要的是,和他单独相处,等于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心情自在。

    耶律祁似乎对路途很熟悉,直奔城郊而去,远远望去在一大片连绵屋舍前停下,那些屋舍高檐轩梁,青瓦金铃,看上去是一处大户府邸,只是屋瓦上杂草丛生,多有破败,又似乎主人已经搬离。

    月光下耶律祁银黑色衣袂飘拂,身影迷离似要融入这夜的淡淡雾气中。

    因为他停了下来,天弃自然也要往下落寻找地方隐蔽身形,他落下的时候,景横波忽然感觉到天弃脚底一震。

    “怎么了?”她立即问。

    天弃落地,这是一处偏街,附近有个小小的土地龛,他偏头看了看黑暗中的土地龛,忽然捂住了肚子,道:“我肚子好像有点痛……”

    景横波翻翻白眼,没好气地道:“那快点解决了来。”

    天弃一溜小跑往土地龛后面去了,片刻,拿了个泥制面具探出头来,道:“这土地龛里还供着土地面具呢,你瞧我像不像个土地爷爷?”

    景横波没想到天弃还有这般童心,哧地一笑,挥手道:“像,像。土地爷爷,你赶紧解决了先,小心你抢人家面具,又在人家背后拉屎,土地本尊夺了你的魂去。”

    天弃嘿嘿一笑,将面具扣在自己脸上,缩回头去。

    景横波闪上墙头,正看见耶律祁身子已经往那群建筑下落去。

    看来目的地就在那了。

    她正要跟上,身边人影一闪,天弃出现,景横波吓了一跳,道:“这么快。”

    天弃没说话,一身黑衣飘飘,脸上还扣着那个土地爷爷面具。

    景横波拍拍他的背,示意这家伙赶紧蹲下来,她要爬上去。

    天弃看了她一眼。

    面具里透出的眼眸黑若幽夜,暗光一闪。

    景横波只专心地踮脚地看耶律祁消失的方向,心急地催促,“快点快点。”

    天弃乖乖地蹲了下来,景横波爬到他背上,天弃站起身的时候,双手下意识对她腿弯一抄。将她兜住。

    景横波身子忽然一僵。

    她恍惚间觉得这个动作熟悉。熟悉到似乎曾经刻在生命中,但又曾在瞬间抹去。

    身下的背似乎也一僵。

    景横波片刻失神,随即笑了,拍拍天弃的背,道:“这就对了,这样我就坐稳了,刚才你不管我,害我拼命勒住你脖子好累。”

    天弃似乎笑了笑,紧了紧手肘,飞身而起。

    “在那个方向,第三个屋脊。”景横波专心指路。

    片刻后两人赶到,趴在屋脊上向下看,下面荒草凄凄,野狐社鼠不断出没,果然是已经废弃的大宅,从底下建筑的样式来看,是个老祠堂。是大家族供奉在内院的那种,想必家族搬迁,这祠堂也就废弃了。

    耶律祁正站在院中,负手而立,并没有进入祠堂。

    祠堂中忽有琴声传来。

    琴声来得突然,乍然一声如银瓶破,惊乱这夜的寂静,顿时院子里狐鼠四窜,野草飞动。

    景横波也惊得眉头一跳,低头看屋瓦——就在这瓦下,有人!

    今夜月色朦胧,如钩月牙氤氲青光淡淡,映得院子中幽草深深,飞动的鸟兽掠动草丛刷拉拉声响,反倒衬得这夜越发凄凉,而琴声幽咽,更添三分鬼气。

    耶律祁并没有进屋,他侧耳听着琴声,眉头微微蹙起,月色斜在他颊上,几分凉意几分白。

    琴声转急,似在催促。砰一声祠堂门忽然被风吹开。耶律祁抬眼看去,一霎神情复杂难言。

    景横波看着他浅淡月光里的半边脸,想着他不会看见了一只红衣女鬼吧?

    片刻后,耶律祁终于抬步,进入了祠堂。景横波听着琴声方位,悄悄爬动,想要掀开身边的瓦偷窥。

    一只手忽然压在了她手背上,阻止了她的进一步动作,景横波一怔回头,身后的天弃正好凑身过来按住她,她的唇,正正擦着他耳垂。

    天弃一僵。

    月光下景横波清晰地看见他的耳垂几乎立即就红了。

    玉珠一样的耳垂,忽然就成了珊瑚珠儿。

    景横波怔一怔,这一幕依旧要人命的熟悉,以至于她心肺间几乎立即就痛了起来,忍不住一皱眉。

    天弃微微让开身子,仰起头,风从青色屋檐那头掠来,散开他鬓边乌黑长发,露一抹线条流畅的颈项。

    景横波仰头看着他,忽觉这一刻,还戴着土地爷爷可笑面具的天弃,风神超绝。

    随即她就失笑——天弃那张脸?算了吧。

    她伸出手指,笑着点了点他,又指了指下面屋瓦,示意:那你来解决。

    晶莹的指甲微光闪闪,没有了指甲油,特别干净修齐。只是因为毒伤未去,指甲半月处微微发紫。

    天弃的目光在她手指上掠过,随即点点头,轻轻俯下身,手指在屋瓦上拂过。

    手掌拂过之处,腾起一股烟尘,屋瓦不见了。

    景横波这才发现有几块屋瓦是碎的,如果她直接去掀,肯定会发出响动。

    天弃这一手功夫真不错。她伸个大拇指表示点赞,探头向下看。

    屋内真有红衣女鬼……哦不女子。

    弹琴的果然是绯罗,但现在琴已经被推到一边,绯罗抬起双脚,缩在琴凳上,姿态宛如一个小女孩,爱娇地看着耶律祁。

    耶律祁站在琴前,伸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琴弦。

    “哥哥。”绯罗一开口的称呼,再次雷到景横波。

    再一看昏黄灯光下绯罗脸上那小女孩一般亲昵天真的神情,她忍不住抖了抖。

    身后的天弃却似乎以为她嫌冷,想了想,解开身上的黑色短披风,披在她肩上。

    景横波一怔,回头去看,一眼正看见天弃有点别扭地翘着个兰花指,忍不住一笑。

    看不出来,这家伙有时候真的和女人一样细腻呢。

    屋瓦下绯罗正伸手,对耶律祁招了招手,“哥哥,你如何不走近来?”

    耶律祁闲闲拨弦,头也不抬,“半夜相召,就为了和我说闲话?”

    “不行吗?”绯罗腻声道,“算算咱们有多久没有好好说话了?在帝歌,明明那么近,你总是避着我,任我孤身一人在异乡,你好忍心。”

    “忍心”两字自红唇吐得轻轻,不似埋怨倒似邀请。

    “孤身一人?”耶律祁一笑,“好热闹的孤身一人。”

    “你是在怨怪我么……”绯罗身子软软地趴过琴身,耶律祁立即迈开一步,站到了琴尾。

    绯罗也不尴尬,趁势做个伸懒腰姿势,掠掠鬓发,娇媚一笑,“你呀……性子越来越阴沉。”

    耶律祁笑而不语,神情明显是催促的。

    绯罗似乎也拿他没办法,只好直入正题,道:“今儿在马车里看见你站在路边,还以为看错人,你不是该往禹国去吗?怎么跑到襄国来了?怎么,又和家族闹矛盾了?还是只是不想回家?”她双手交叉,抱住膝盖,笑吟吟仰脸看他,“对了,不会是想着我,才来的吧?”

    景横波表示这个姿势很能挤压胸部,遗憾的是绯罗先天太不足了。

    耶律祁眼光只在琴身上漂浮,指下弦音叮叮咚咚倒是不见烦躁,“你认为是,便是。”

    “又或者是知道这襄国即将有大变动,想搅一搅浑水?”灯光下绯罗唇角弯起如花,眼底却无笑意。

    “或者也可以这么说。”耶律祁也笑,指下一曲渐成音。凤求凰。

    只是现在谁也无心听曲。天弃目光闪动,景横波完全听不懂,就觉得吱吱呀呀甚烦。影响她偷听。

    绯罗不耐地站起身,重重跺了跺脚,“哥哥,我们不必再绕弯子了。我今天刚回襄国,就来找你,你也知道肯定是有急事。闲话少说,如今你暂居劣势,我也面对危机,你来帮我好不好?”

    “哦?”

    “你帮我,我自有回报。”绯罗决然道,“只要我解除此刻危机,灭掉雍希正,坐稳襄国女相位置,甚至可以更进一步,到时候,我便可以帮你和宫胤对抗,拿回你一直被宫胤压制的权力!”

    耶律祁一笑,“哦?你现在不就是襄国女相?那我被宫胤压制的时候,也没见你帮过我嘛。”

    绯罗脸色微微尴尬,道:“这不是没机会嘛,是你一直避着我。如今可不同了,襄国是我的地盘,我还有办法帮你获得关于宫胤的一个要紧秘密……”

    景横波手指忽然一颤。

    碰着身边一块碎瓦,咔嚓一声。

    声音虽然不算响,却清晰。景横波暗叫不好,刚想起来闪身,已经被身后天弃拎起,纳入怀中,飘身退后。

    他抱住景横波向后飞闪,手指一拂景横波身上短黑披风落下,正落在被扒开的洞口上。

    屋瓦下绯罗抬头,“什么声音!”

    祠堂很高,灯光昏暗,洞口被黑色布一遮,看起来和屋瓦也没什么区别。她眯着眼睛,一时没看出来。

    耶律祁忽然微微倾身,捏住她下巴,笑道:“我弹错了一个音,你至于惊吓成这样?”他顿了顿,颇有几分感慨地道,“绯罗,你还是这种惊吓模样,让我看起来,最真实,最……亲切。”

    绯罗一怔,慢慢转眼看他,随即眼神爆射出狂喜。

    这么多年,她无数次试图和他谈起旧事,唤起他对当年的绵软回忆,好填平当年那些分离和决绝所划裂的巨大鸿沟,然而也许是当初受伤太重,又或者当年的寒气早已彻骨,他微笑、游离、回避、避重就轻,如一缕烟气浮游来去,总让她抓握不着。

    然而此刻,终于听他主动提起。

    “哥哥……”她立即动情地,慢慢将脸贴在他的掌心,“你知道吗,其实没有你,这么多年,我内心总是凄惶的……”

    屋檐上景横波和天弃,还在僵硬地立着。

    她被抱在天弃怀里,他的双臂揽着她的腰,彼此的热力隐隐透出来,一时她脑中有些混乱。

    有几分刚才的惊吓,也有几分对此刻的茫然。

    不过一霎之后她便清醒,用指尖去戳天弃的手腕,这死人妖,今天是怎么了。

    一戳之下觉得他手臂坚硬,却很温暖。

    她手指慢慢顿住,若有所思。

    他微微一颤,赶紧将她放开,两人面对面呆立了一会儿,景横波换了个方向,再次悄悄蹲在了洞口边。

    天弃有一会儿才掠过来,风里长发微微散乱。

    下头的对话氛围,却已经和先前不同了。

    “哥哥……”绯罗一把推翻了琴,扑入耶律祁怀中,“当年我辜负了你的信任,反出家族,是我不对,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耶律祁默然,烛光下面色微白,半晌道:“你身为养女,不愿依附家族,有了更好的机会想要脱离,原本无可厚非。只是你这求得原谅的话,大可不必和我说,或者该和询如说才对。”

    绯罗脸色白了白,颤声道:“我也对不起询如姐姐……”

    “我和询如家姐,都将你视为妹妹,从未将你当做养女看待,所以当年你那样哭求我们,我们也都拼了命帮你……”耶律祁声音渐低,“万恨询如当年因你而身遭噩运,万幸她一直都不知道是你害了她。”

    “我……我……”绯罗垂头抽噎,“……我当时迷了心窍……”

    景横波在上头悄悄竖中指,假哭也需要技术,能真诚点吗?

    “我也因你成家族罪人。”耶律祁淡淡道,“不过能看你步步青云,飞黄腾达,以孤女之身,成襄国女相,也算是一件颇安慰的事。”

    景横波皱起眉,觉得这话很有些不对劲。综合这两人对话信息,绯罗原本该是孤女出身,被耶律祁父母收养,所以她喊他哥哥,却没有血缘关系,保不准两人还有段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日子。然后绯罗长大了,不甘于在大家族里做个默默无闻的养女,攀龙附凤,想要脱离家族。但她的脱离肯定不太光彩,比如去做人家小妾什么的,耶律那种大家族肯定不允许。由此便有了冲突,然后想必耶律祁当时袒护了绯罗,但结局惨烈。当然这结局不用绯罗承担,她最后确实飞黄腾达了。

    倒是耶律祁所谓的家族罪人颇费疑猜,如果是家族罪人,又怎么会让他代表耶律家族出来做这个左国师?不过话说回来,似乎之前在帝歌,耶律家族虽然有大宅,但耶律家族的人很少参与到朝政中来,很多时候是耶律祁在孤军奋战,耶律家族更多是在本国禹国发展,这么瞧来,倒真有点赎罪味道……

    “哥哥……”绯罗忽然好似情难自抑,猛地扑入耶律祁怀中,紧紧抱住了他,“帮帮我……帮帮我……”

    带着颤音的哭泣在静夜里幽咽,音调的起承转合似乎都经过了修饰和锤炼,似幽怨似呻吟,听得人浑身也似要发麻发颤,景横波搓搓胳膊,看看身边天弃,他一动不动,眼神光芒闪烁。

    这家伙定力倒好……

    只是换成耶律祁可不一定,青梅竹马,佳人在怀,旧事唏嘘,梨花带雨,景横波有点忧愁,这要等下发生限制级画面,自己是冒险掀开挡洞口的黑布看呢还是只是听听就算呢……

    底下耶律祁的声音,似乎终于受了感染,略略低沉,道:“我能怎么帮你?”

    绯罗听他口气松动,大喜抬头,急忙道:“很简单。杀了雍希正便可。不过他向来躲得好,轻易绝不肯出门,凡出入必有护卫数百,杀手很难得逞。但他成亲总不能不出面,公主下嫁,按例宫中会有大型宴会,你陪我出席,到时候我留在众人视线中,你找个机会帮我解决了他,顺便咱们还可以栽个赃,栽在纪一凡身上,他喜欢和婉公主很久,但又碍于和雍希正的朋友关系,以及辈分原因,自愿退让,他是除雍希正外,襄国朝廷最有实力竞争大相的人选,正好一箭双雕,把他也斩草除根!”

    “哦?好计。”耶律祁慢慢地道,“那么,我该以什么身份陪你出席呢?当然,我本来身份自然是不行的。”

    “这个……兄妹?”绯罗瞟着他神情。

    “你不是不愿被人知道你的身世么?”耶律祁的笑不像是笑。

    “那么……未婚夫?”绯罗立即道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耶律祁盯着她,唇角慢慢勾起。

    景横波听着,撇撇嘴——女人最大的本事,就是一厢情愿。

    她忽然觉得不对,身边好像多了一个人,她慢慢抬头,就看见一人忽然趴在了她身边,一双微微眯起,似有酒意的眸子,正将她上下打量。

    不是天弃!

    景横波这个念头还没闪过,头顶“呼”地一声响,风声卷过,天弃已经出手。

    那忽然出现的家伙平平飞起,衣袍散舞,身子诡异地在空中一扭,伸手来夺天弃的面具。

    天弃立即游身避过,一转身翻转出诡异的弧度,手忽然就从那人脚底伸出,握住他脚踝向外一甩。

    那人如纸片般被甩出去,毫无声息,因风荡如柳絮,刚刚被甩出屋顶范围,他脚尖顺势在一旁一棵大树上一勾,呼地一声又翻了回来,掌风一拂,还是拂向天弃的面具。

    天弃再次弹身躲过,身形如烟浮游而起,贴那家伙背翻过。

    两人在屋瓦上打得翻翻滚滚,景横波看得目瞪口呆——两人都怕惊动底下,都出手留有余地,都只将轻身功夫发挥到极致,看似打得惊天动地,却一丝声音不出,一片瓦块不惊,连旧瓦缝隙里几根枯草,都没有折断。月光下只见黑影青影翻覆似云,捉对成毬,看久了,恍惚让人以为那不过是两团纠缠冲突的烟气。

    不过看久了,景横波也渐渐看出了门道来,天弃的出手,还是要比那后来莫名其妙出现的家伙要高上不少,但他的顾忌更多,他不能发出声音,要顾忌着她,甚至还要护着自己的面具。

    景横波看出来了,那不速之客自然也看得出来,忽然身子一转,倒溜而回,反手一把抓向景横波。

    天弃大惊,立即闪身扑来,那家伙嘻嘻一笑,抓向景横波的手一缩,又去抓天弃面具。

    天弃又让,这家伙又扑向景横波,伸手去摸她脸,天弃闪电般掠来,那家伙手指擦景横波脸颊而过,一翻身卧倒,一抬手,又锲而不舍地抓天弃的面具。

    天弃只得再让,如此三番似乎动了真怒,衣袖一挥,景横波忽然觉得四面空气一紧,与此同时那滑如游鱼的家伙身形也一窒,天弃五指如钩已经抓下。

    那家伙只来得及衣袖一甩,射出一枚钢钉,正冲着天弃面门,然后闭目等死。

    “叮。”一声微响,景横波看见天弃面具上出现一道细微的裂缝。

    天弃身子一顿,随即似被击中,身子一个倒仰,落入屋后树丛。

    景横波一惊——那钢钉伤到他了?不太可能啊?

    正想冲过去看,只听得底下一声厉喝:“谁!”

    景横波暗叫不好,看打架看得太入神,忘记底下有人,刚才钢钉发出声音,一定被听见了。

    对面那家伙,忽然对她一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很好看。

    但景横波却心中一跳,直觉不好。

    还没等她逃开,那家伙伸手,轻轻巧巧,将她一推。

    景横波唰一下掉下去。

    那一霎她什么都来不及想,急忙瞬移一下,保证自己不被跌死。

    站定之后她第一反应就是肚子里大骂:姐回头一定扒了这家伙的皮!

    第二反应就是抬头,对似笑非笑看着她的耶律祁,和目瞪口呆看着她的绯罗一笑。

    “你……”绯罗指着她,脸色微微苍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中杀机一闪。

    “她……”耶律祁立即要开口。

    “我的未婚夫,干嘛要让给你冒充丈夫?”景横波款款上前,很自然地挽住了耶律祁的胳膊,“我自己来就好啦。”

    ------题外话------

    1、月底了,最后一次签到记得啊,如果今天漏签失去了抽月票和爱疯的机会,哭晕在厕所别怪我。你不哭我也得哭,我辛辛苦苦提醒容易吗?

    2、找票达人发现了用掉多余元宝的办法——订特价书得月票!小伙伴们再也不用愁元宝用不掉浪费了,订特价书就可以。具体操作看评论区置顶留言。手机党看不到置顶,请达人们在评论区再留言提示下。

    3、别再说月票元宝留下个月给我啊,月底就清零了啊啊啊!有些亲呆萌得让我再次哭晕在厕所啊!

    4、祖国母亲明天要过生日啦,还不投票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