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文学 > 枭臣 > 第32章 饵中饵

第32章 饵中饵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银狐续南明唐砖

一秒记住【阿里文学 www.al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更新时间:2012-01-03

    城子岭之战,残灭浙闽军千余人。虽说多为奢家在赣东新募之卒,但也缴获不少兵甲。更重要的是城子岭一战打出声势,震动周遭诸县,虞文澄与吴敬泽所部合兵后,又尾随溃兵奔袭赣东大城浮梁。

    浮梁是赣东大城,因瓷茶昌河而兴,守将田继业纠集诸县兵马进山剿窑匪,在浮梁城里犹留有守兵一营,守备甚严。虞文澄见敌兵有所警惕,而浮梁城坚,他手里没有攻城的器械,猝然间难以攻陷浮梁,而按照枢密院的部署,他们这时还要继续隐藏实力,不能强行攻城,当下也不犹豫,即率部东撤,去夺祁门。

    祁门县城在浮梁东面近百里之外,位于黟山与九子山之间,山险路狭。祁门距离弋江府南陵县更近,但与浮梁相接的通道要稍稍宽敞一些,赣东大河昌水又发源于祁门境内,祁门历来都划入江西浮梁府。

    城子岭大溃,祁门县城守兵仅有百余刀弓手,忠于奢家的老卒不过十一二人;虞文澄率部而来,祁门守兵即将奢家所遣的知县等官吏捆绑起来,开城献降。

    虞文澄夺得祁门,就正式亮出枢密院赣东先遣军的旗号,派人传檄周遭涌山、浮梁、都昌、鄱阳诸县,颁传枢密院令,三年间减征涌山、浮梁、都昌、鄱阳诸县民众口田赋,邀诸乡士绅民勇一起剿叛平寇,反抗奢家暴政、伪政。又大肆从祁门山民佃户里征募兵勇守城,以壮赣东先遣军的兵势,以抵挡奢家即将而来的反扑。

    浮梁距江州不远,仅约二百里路,浮梁县在前朝时还隶属于江州府,有越以来,才新置了浮梁府,以辖赣东北诸县。

    城子岭战败之消息,当天即传到江州、湖口、彭泽诸城,彭泽得到消息最早,反应也最迅速。

    担心赣东军攻下浮梁,切断鄱阳湖东岸,江州与上饶之间的陆路通道,镇守彭泽的田常,即遣部将韩立第一时间率两千精锐奔援浮梁。

    彭泽位于浮梁北面,相距不过百余里丘陵山道,虞文澄率部东撤后次日,韩立就率部进入浮梁。而在同一天,奢文庄在江州派苏庭瞻率三千兵马,走水路南下,从都昌进入昌河,往浮梁而来。

    苏庭瞻则先一步进入浮梁城,接管浮梁守战之事,韩立所部及原浮梁守军残部,皆受苏庭瞻辖管。

    苏庭瞻站在浮梁城头,眺望四周。

    在眉月之下,浮梁外围的岭山起伏,仿佛汹涌的波涛将浮梁城困于其中,也叫苏庭瞻生于困守孤岛的错觉。

    在月色之下,有数人在登城而来,甲片簇击而响,仿佛江潮击岸,为首的那名将领,髯须满面,一脸怒气,正是最先从彭泽率部来援浮梁的东闽勇将韩立。

    当初左翼兵马从溧阳撤退时,给淮东军主力咬住,为保存实力,左翼主帅郑明经亲率精锐断后,韩立随之而行。最后这支断后精锐被困在固城湖东岸,主帅郑明经也生死不明,仅有千余人从淮东军坚如铁桶的包围中厮杀突围出来,韩立便是其中一人。

    在奢飞虎丧命弋阳江畔、郑明经生死不明之际,韩立已经是浙闽军中屈指可数的勇将了。

    韩立本已率部出了浮梁城往东追击,硬是给苏庭瞻派人携奢文庄的令函给拉了回来,满腹怨气,怒气冲冲的登上城头来,质问道:“兵贵神速,淮东密间在祁门纠集乌合之众,当以雷霆一击而瓦解之,苏将军何故要拖延?”

    “要单单是乌合之众就好了!”苏庭瞻对韩立的质疑也不介怀,只是淡淡一笑,这些年来他在东线与淮东争斗,哪一里淮东不会谋定而后动?

    要单单是乌合之众,那就好办了。

    当初天袄军三十万余众,给梁成冲两万精锐打得抱头鼠窜;刘安儿率二十万兵马围徐州城,岳冷秋率长淮军两万硬是支撑了半年还有余力。在兵甲以及营伍的编组上,乌合之众是远远不能跟精锐之师相比并论的。

    要是聚集在祁门的这路兵马,仅仅是乌合之众,那真就是不足为忧的芥末之患,很可惜,事情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苏庭瞻没有费心思跟韩立多解释什么,立即将在浮梁的将领都召集起来议事。

    浮梁守将田为业在突围时,左肩中了一箭,但不大碍事,毕竟顺利突围逃了回来。

    苏庭瞻居中而坐,将田为业唤到跟前来,沉声说道:“田校尉,你将城子岭之战的细情再跟我们说一遍,此败错不在你,你莫要有什么隐瞒……”

    “末将不敢有所隐瞒,之前所讲,句句是实,要末将再讲一遍,也是如此。”田为业说道。

    “那你就再说一遍。”苏庭瞻说道。

    “二月十九日,在璜田的斥侯摸到窑贼与璜田顾家沟有勾结,末将即率部往顾家沟进剿,抓住窑贼的尾巴,从顾家沟一直追击到城子岭,未曾料到窑贼将城子岭当成老巢,有所防备,一时给堵在谷外打不进去,末将即把谷口封住,安营扎寨,想要将窑贼困死,未曾想到敌兵会趁大雾天气过来袭营,浮梁、祁门方面在此之前也没有半点警觉……”田为业说道。

    苏庭瞻看向韩立,问道:“韩副将,你觉得呢?”

    韩立勇猛善战,性子粗鲁,但不意味着他就是一个莽夫,耐着性子听败军之将田为业细说过城子岭一战的详情,倒是听出许多事情,说道:“淮东这千余兵马早就潜伏在浮梁境内,窑贼不过是其诱饵罢了,浮梁这边没有能及时觉察,实在该杀!”

    田为业骇然色变,怕苏庭瞻嘴里再吐出一个“杀”字来,那城子岭战败的黑锅他就背定了。

    “田校尉没有觉察出窑贼是诱饵,那韩副将就认定祁门这支乌合之众不是诱饵?”苏庭瞻问道。

    韩立沉下脸来,苏庭瞻如此质问,叫他脸面挂不住,但苏庭瞻是大都督指定的主将,他怎么也要忍耐住不翻脸,说道:“苏将军有话就明言,末将性子急,不会兜圈子!”

    “黄副尉,你来说说敌兵奔袭浮梁城的情形。”苏庭瞻点名要坐在田为业下首的一名瘦脸将领说道。

    韩立也将瘦脸将领看去,笑骂道:“黄彪子,听说你色胆包天,竟然敢勾搭大都督府里的侍女,上次回江州,怎么都没有找见你的人,没想到你给贬到浮梁来了……”

    黄彪子咧了咧嘴,说道:“小翠可是大都督赏给我老黄暖脚的,只是大都督吩咐不让对外说,喜酒不便请大家喝,日后一定会补上,”见苏庭瞻蹙着眉头有不耐烦的神色,忙收住嘴不跟韩立叙旧,回苏庭瞻的话,说道,“贼兵不多,千人规模,弓甲刀兵俱全,营伍整饬,奔到浮梁城下,见城门紧闭,未有任何攻城之举动,即撤兵东去而夺祁门!老韩率部过来,我劝过老韩稍安勿躁,只是老韩火爆脾气,不肯听我的……”

    “听你龟儿子的,黄花菜都凉了!”韩立骂道,脑子突然间给一个念头“咔嚓”了一下,指着黄彪子,讶然问道,“黄彪子,你是大都督有意安排在浮梁的!”

    黄彪子点点头,说道:“不错,老黄我的确是大都督部署在浮梁的一招暗棋。也不单老黄我一个人,麾下六百儿郎,明面上都是从流民里招募的新卒,实际上都是黄衫军里的老兄弟……”

    苏庭瞻这时候看向韩立,问道:“韩副将,你这时明白大都督的安排了吧?”

    韩立蹙着眉头,讶然问道:“田校尉所率去进剿窑贼的兵马是饵?”

    苏庭瞻点点头,说道:“不错,大都督早就注意到赣东匪情的异常,但这些匪寇散于诸山之间,这时根本就腾不出手来逐一去进剿,也没有那么多的兵力分散驻守诸县,只能另出奇策。浮梁城由黄副尉守御,只要赣东匪兵聚集起来攻城,将他们牵制在浮梁城下进退不得,就不难围而歼之,只是淮东远比我们想象中狡猾!”

    “有什么狡猾的?我看是淮东潜伏在赣东的兵力不足强攻浮梁城,才退而求其次去夺祁门的。”韩立说道,朝黄彪子瞪了一眼,“黄彪子你越打胆子越小,不敢贼兵放进来打,也应该咬住他们……”

    “要照你说的办,老黄的皮会给大都督剥掉,”黄彪子嘿然笑道,“我所接受的命令,就是不容浮梁有失,其他都是老韩与苏将军你们的事情!”

    田为业自从晓得自己不过是诱饵之后,就沮丧的坐在一旁不吭声。

    苏庭瞻说道:“淮东潜伏兵马敢去城子岭袭营,而不敢趁势强夺仅有六百‘新卒’守御的浮梁城,韩副将当真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吗?”

    韩立面子上挂不住,嘴巴硬,但脑子不是真糊涂,他们玩计中计、饵中饵,保不定淮东潜伏在赣东的兵马也玩这一套!要是淮东在赣东还另外暗藏一千精锐,他率部贸然去夺祁门,说不定会吃个大亏。

    “那怎么办才好?”韩立说道,“祁门藏在黟山之中,控制昌水上游,能西下浮梁,与山东面的弋江南陵虽然隔山阻岭,但相距不过三五十里。这点距离,即使拿背篓子背,淮东也能将大量的兵甲弓矢运进来。拖上十天半个月,我们再想夺回祁门,那就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