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里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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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视线比起车里可是要开阔太多了,我晃起双腿吹着风,别提多惬意了。

    “许焱……”

    顾淼掀了帘布,怯生生地叫了我一声。

    “怎么啦淼哥哥?”

    他坐在车里纠结了一会儿,半晌一脚踏了出来。

    我扶着他坐在我旁边,举起他的手左右晃了晃,他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半晌放松下来和我一起晃了晃小腿。

    马车在街上穿行,两侧的集市卖什么的都有,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响起热闹得很。

    我俩很快便得了趣,倒是一旁的车夫看得目瞪口呆。

    “少,少爷,您还是坐回车里吧。”

    顾淼抱着我的手臂摇了摇头。

    车夫无奈地笑了。

    “我们少爷是真的很喜欢许小公子呢。”

    我自豪地拍了拍小胸脯,顾淼则害羞地握紧了我的手。

    前方有个肉铺,里面的屠夫正光着上身卖力地杀猪,我拉了拉顾淼的手,示意他和我一起看。

    马车向前跑至巷子,转弯刚好经过肉铺,屠夫高举起手中铮亮的屠刀蓄力向下砍去,顾淼害怕地闭上了眼睛,我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后背安慰他,却不想一路上平稳的马车竟然开始剧烈地倾斜。

    马受惊了!

    顾淼坐在最边上,刚好马车又向下斜,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他闭着眼没有任何防备地掉了下去。

    我一只手迅速抓紧马车车厢边缘,死死地拉住顾淼那只和我紧握的手,臂膀快要撕裂一般地疼。

    车夫万万没想到会惊到马,顿时双手拉紧缰绳操纵马向无人的巷子跑去以免伤到人。

    顾淼身子悬在半空,和车轮挨得极近,我好怕他就这么被卷进车轮里,于是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双腿卡在车厢一角,身子倾出马车双手去拉他。

    我决不能失去他!

    巷子里路不平整,马车车轮碾过一块石头,顾淼瞬时往下一沉,我死死拉着顾淼,顿时也和他一起向下栽去。

    我的手腕挨上高速转动的车轮,瞬间便见了血。

    顾淼哭了。

    下一刻他便发了狂似的要掰开我的手。

    绝不能放!

    我探出身子死死地攥紧他,手在车轮上压得更低了。

    手腕很痛,然而此刻的我却无比清醒。

    我探出了整个身子去拉他,顾淼整个人便都悬在了车轮侧面,就算我下一刻被搅进车轮,顾淼也只会向后摔去。

    毕竟是他生辰。

    寿星可不能出事。

    我这么想着,整个人向前栽去,就在我将要挨上车轮这千钧一发之际,车夫扯住我的腿将我大力向后一拉,顾淼和我重重摔回车上,发狂的马在逐渐勒紧的缰绳下也停住了脚步大声嘶鸣。

    死里逃生的我脑中嗡嗡作响,车夫焦急地喊了些什么我也听不清楚,我只能看见顾淼抱着我流血的手眼泪疯了一般地向外涌。

    这是顾淼哭得最凶的一次。

    然而此刻我却不想安慰他。

    顾淼你是不是疯了!

    你怎么可以试图松手!

    我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你掉下去!

    要凶他的话很多,然而我实在是痛得没力气了,他又在旁边哭得快要上不来气了,索性我也就没再开口了。

    马车刚好停在了离顾府后门不远的地方,车夫抱着我和顾淼一路狂奔,他冰冷的泪水砸了我一脸,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反而还在向外涌。

    他的眼泪当真不要钱。

    顾府的郎中剪了我的袖子,迅速为我手腕处的伤口止血,顾淼拉着我另一只手跌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想来他也和我一样,已经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奇怪的是,刚刚要被卷进车轮时丝毫没有任何惧意,如今处理伤处了我才开始后怕。

    “许小公子没有伤到要害,血也已经止住了,天意,真是天意啊!”

    郎中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开始在我手上缠纱布了。

    我胸膛的狂跳这才趋向平稳,脑中的嗡嗡声也逐渐褪去,顾淼听了我没事的话哭得噎了一下,然后看着我又嚎上了。

    郎中查出顾淼身上有几处磕伤,当即便揉了药酒,车夫从进门开始就一直跪在一旁没有起身,额头磕得青紫。

    郎中眼看着就又要多出一个把自己磕晕过去的病号,赶忙又把车夫扶了起来。

    前厅的宾客吵闹着要请小寿星出场,顾淼跌坐在地上全然不理,扯着我的袖口在我身旁哭得像个泪人,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半分男子汉的气概都没有,就更别提回前厅露脸了。

    从阎罗殿走了半遭后也没什么可怕的了,我如今好像又可以说话了。

    我努力挤出一个不像样的笑来,颤抖着手拿出怀里的帕子向他脸上一丢。

    “男子汉大丈夫,不过点小伤而已,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前面那么多客人是为了看你笑来得,你自己的岁宴你应该开心才对。”

    本来今日是他生辰,我这见血之兆实属不吉利,原本要送他的礼物也尽数丢了个干净,如今还害得他不能出场,坐在这里抽抽搭搭哭个不停。

    我忍着痛拆开了刚包扎好的纱布,指着敷着绿色草药的那一抹红对他说——

    “这是我的生辰礼,如此特别你是要记一辈子的。”

    顾淼愣愣地看了半晌,猛地捡起帕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将脸上的鼻涕眼泪一并擦去,一边抽噎一边说道。

    “对,你说,说得对。”

    顾淼站起来理了理凌乱无比的衣襟,渐渐停止了抽噎,接着他便推开愣住的郎中和车夫冲出房间,跌跌撞撞地跑去换衣服了。

    见他走了,我便不忍了,痛得龇牙咧嘴地问车夫道。

    “我刚刚很男子汉么?”

    车夫顶着青紫的额头,长大了嘴不住地点头。

    于是我又转向一旁的郎中。

    我学着顾淼,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越嚎越起劲儿,似乎要把今生所有的份都流完,郎中慌忙小跑过来帮我重新包扎,车夫也跑过来顺着我的背。

    “呜哇我好疼啊——”

    我憋了一路,所幸如今终于可以哭个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