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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槐南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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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方南望向烽星火的大杀器,心里嘀咕道:

    “烽星火若是开炮,我十方宗必有伤亡,可他却按兵不动。虽然不清楚他在盘算着什么,但眼下没有火器威胁,若此刻不反击,又更待何时呢?”

    如此掂量,十方南大喝一声,顷刻间,缕缕气旋自其周身浮现,并不断地融合增强,切割得空气呲呲作响。

    旋即,十方南如同一道风暴,向烽火连弩暴掠而去。

    十方宗众弟子见状,也是于周身布满气旋,虽然劲道明显比不上十方南,但那架势却是如出一辙。

    十方宗众人奔袭而来,而烽星火却稳坐钓鱼台,一直不启动连弩、点燃火炮。

    眼看着敌人越来越近,烽阳飚心里倍感焦急,不过转念一想,虽然烽星火的举动让人摸不着头脑,但烽星火以往行事,却也从来没有出过岔子,于是烽阳飚向众弟子下令:“行动吧!”

    言罢,烽阳飚又向十方南嘶吼道:“十方老儿,你当真以为我烽火阁就只会摆弄枪炮火器不成?”

    说话间,烽阳飚双腿一蹬,整个人如同一枚炮弹,径直地朝十方南轰了过去。铛的一声,不及十方南反应,烽阳飚的头颅就狠狠地撞击在十方南的腹部,将十方南撞飞数丈之远。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令得十方南周身的气旋全部散去,诧异间,十方南定睛一看,只见烽阳飚的头颅却丝毫未伤。

    十方南是万万没有想到,烽阳飚投靠朝廷之后,居然修习了功法,当真是深藏不露。来不及惊讶,此刻在烽阳飚的身后,发生了令十方南更加震撼的事情。

    烽火阁众人得阁主的命令,均从怀里掏出一个丹瓶,将其中的丹药拍入口中,旋即便如脱胎换骨一般,虽无武艺,却可凭借蛮力和速度,赤手空拳与十方宗弟子硬战,且不落于下风。

    一旁观战的尤弈棋瞳孔猛地放大,但见服下丹药的烽火阁弟子,出现了和黑袍老妇相似的变化,只不过前者似乎保留了神智,也没有生出奇怪的鬃毛。

    见状,尤弈棋忖量道:“这黑袍人和那黑袍老妇果然是一丘之貉,看这些烽火阁弟子的变化,莫非那诡异的丹药已经炼制成功?本不想蹚这浑水,现在看来不蹚是不行了。”

    忖量间,尤弈棋望向被烽火阁弟子保护起来的黑袍人,想要寻找机会,直接冲破烽火阁弟子的防线,一举将黑袍人拿下。

    另一边,十方筠率领宗门弟子和烽火阁众人厮杀在一起,而十方南和烽阳飚也正在生死搏斗。

    但见十方南双掌合十举于头上,旋即向下劈砍,一道气浪低吟着呜呜之声,切碎空气,向烽阳飚斩杀过去。

    烽阳飚却不躲也不闪,极速地向十方南逼近,硬生生抗下了十方南一道猛烈地劈砍,旋即奔闪到十方南身前,一记重拳横暴地落在十方南的腹部。

    腹部短时间内接连遭受两次重创,令十方南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看见十方南痛苦的表情,烽阳飚痛快淋漓地说道:

    “十方老儿,我知道你十方宗擅长御气,尤其是用气浪切割东西。但不巧的事,我原本修习功法,只是为了抵御冶金铸铁时的炙热,怎料无意间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这可真是天要亡你十方宗啊。”

    “烽阳飚,我十方宗虽然不是什么百年宗门,但你当真以为我十方宗没有镇场子的手段了吗?”

    十方南擦去嘴角的鲜血,不紧不慢地向十方宗弟子下令:“布阵,十方凶牙障。”

    十方南一声令下,四散在各处,正与烽火阁众人厮杀的十方宗弟子,全都以极快的速度赶至十方南身旁。

    与之前十方筠凝结凶牙障之时一样,众人周身的气旋汇合成了一个巨大的獠牙状旋风,只是这股旋风更为庞大,在其高速旋转下,空气中撕扯出的不再是风刃,而是一根根密如牛毛的细针。

    不难发现,位于旋风之中的十方宗众人,正承受着细针剔骨之痛,看来此阵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之法,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决计不会使用。

    这股巨型的獠牙风暴将四周的烽火阁弟子悉数卷入,那尖锐鳞集的细针高速旋转,切割着众人的每一寸皮肤,同时以风驰电掣的速度朝弩机和火炮暴掠而去。

    见状,烽阳飚立刻转身望向烽星火:“星火,怎么还不行动!”

    风暴席卷而来,烽阳飚还没等到烽星火的回应,自己也被气旋生拉硬拽地吸卷了进去。

    一旁观战的尤弈棋看得目瞪口呆,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出手:

    “难怪父亲说江湖上高手如云,我五湖水寨只会寻常拳脚功夫。想不到,连十方宗这近几十年新立的宗门,发起飙来都如此凶悍,那些在江湖上屹立数百年而不倒的门派,不知是何等的强悍?”

    獠牙风暴一路吞噬沿途之人,转眼就卷至烽火连弩近处,十方宗弟子与烽火阁众人,霎时齐聚在弩机周围,远远望去,就像是围绕着糕点旋转的蚂蚁。

    而烽火连弩之旁,却独独少了一人。刚才还伫立在弩机旁边的烽星火,不知何时躲到了远处。

    此刻,烽星火的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遮掩的兴奋:“火药与血肉相结合,方乃最完美的暴力美学。”

    轰的一声雷霆之响,烽火连弩和火炮应声爆炸,腾起一朵硕大的黑云,黑云之下闪耀着刺眼的红光,如同一只从岩浆地狱中爬出的火焰恶魔,吞噬着四周的一切。

    炙热的火焰风暴,将獠牙旋风冲击得烟消云散,刚才被卷入旋风之中的众人,就像那烟火消逝之后,掉落在地面的残渣。方才爆炸之处的地面,向下塌陷了足足半丈之深,四周散布着许多焦灼的尸体。

    烽星火望向半空之中翻腾的火浪,深吸了一口气,狂笑之声令人发指:“真香!”

    尤弈棋四处寻望,只见黑袍人满头大汗,虽然显得十分疲惫,但脸上却挂满了餍足之色。

    十方宗这边,十方筠花容尽毁、双眼已瞎,十方南也是残了左侧的手脚,而且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显得有一些惨白。

    再看烽火阁这边,烽阳飚竟然毫发未伤,盘坐于地面,双臂高举、仰天大笑:

    “星火,干得漂亮!知道为父钢筋铁骨不惧火伤,居然想到制造假的弩机和火炮,将炸药藏于其中,诱那十方老儿上当。”

    此刻,尤弈棋见烽阳飚完全放松了警惕,当即向其暴掠而去,烽星火见尤弈棋突施偷袭,却也视若无睹,并未提醒烽阳飚躲闪。

    旋即,尤弈棋一记重击落在烽阳飚的罩门之处,瞬间就令烽阳飚口喷鲜血,彻彻底底地丧失了行动能力。

    十方南见尤弈棋突施援手,嘴角还来不及挂上笑容,却见尤弈棋大步流星,追赶那黑袍人而去,脸上瞬间又堆满了失望。

    烽星火见尤弈棋追逐黑袍人而去,于是对十方南嘲谑道:

    “你当真以为尤弈棋是来救你的?虽然不知道他与尊者有何恩怨,但他重伤我父亲,无非是不想父亲阻碍他追赶尊者,并不是来救你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烽阳飚稍微调顺了气息,开口说道:“无妨,这伤我调养半月便能恢复,那小子敢找尊者的麻烦,不过是自寻死路。”

    说到这,烽阳飚直勾勾地盯着十方南,嘲讽道:

    “唉,这十方宗的内门精英,没说就没了,也不知多久才能重新培养起来。不过我烽火阁可就不一样了,明日便大举招收弟子,每人配齐火器。十方老儿,你说到了明日,这寿竹城中,是你十方宗说了算,还是我烽火阁说了算?”

    “当然是我星火阁说了算!今后,寿竹城中既没有烽火阁,也没有十方宗,我会将两派并为一派,尽心为阿卑狼主效力。你们两个老家伙,斗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安息了。”

    烽星火话一出口,烽阳飚和十方南皆是惊得瞠目结舌。

    “你说什么!你这个逆子,你想干嘛?要不是我招你为婿,你烽星火能有今天?难道你还想弑父不成!”烽阳飚全然不敢相信,陪自己经营了近十年烽火阁的女婿,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烽星火不紧不慢地说道:“也罢,今天我大仇得报,心情舒畅,就来和你们这两个老东西算算账!”

    “二十五年前,寿竹城郊有一个姓方的女人,这女人容貌被毁、声音沙哑,时而清醒、时而疯癫,但即便如此,这女人还是隔三差五地就会被城内的一群禽兽欺负,最后也不知是怀了谁的孩子。

    “可这女人即使半疯半癫,也是讨百家饭、求百家衣,含辛茹苦地把自己的娃娃养大。十多年来,这对无依无靠的母子,饱受城内流氓的戏弄、欺负。”

    说到此处,烽星火缓缓地蹲在了烽阳飚身前:

    “直到十年前,你烽阳飚因膝下无子想要招婿入赘,但当时的烽家窄门窄户,烽火阁也只是一个寻常的冶金工坊,根本没有人愿意改姓上门。于是,你便把主意打在了城郊那对相依为命的母子身上。”

    “承蒙你照顾,这对母子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老天似乎也感念你的善举,烽火阁从那一天开始,便蒸蒸日上,逐渐强大起来。”

    闻言,烽阳飚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亏你还知道是我烽阳飚救你们母子于水火,我视你如亲子,待我百年之后,烽火阁的一切都是你的,没想到你却是这样的畜生。”

    烽星火嗤笑了一声:

    “你若视我为亲子,就不会独练功法而不传授于我!”

    “你若视我为亲子,就不会将烽火阁的人权、事权、财权都交由你的女儿掌管!”

    “你若视我为亲子,就不会派人偷偷将我那可怜的母亲,独自一人抛弃在深山之中,还骗我说母亲被远方寻来的亲戚接走,让我最后千辛万苦,却只找到了一具因饥饿而死去的干瘪尸体!”

    说到这,烽星火有些梗咽:

    “你不就是怕你年老之后,我烽星火大权在握之时,对自己的亲生母亲,比对你这个虚情假意的父亲更好吗?”

    言罢,烽星火摸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捅进了烽阳飚的胸膛。

    亲手解决掉烽阳飚之后,烽星火舔了舔匕首,转身向十方南问道:

    “十方伯伯,烽阳飚到死都不明白,我为什么知道母亲没有远房亲戚,他不知道,你却应该清楚吧!要不你亲口给十方妹妹讲讲?”

    闻言,十方南的脸色有一些难看,烽星火见十方南闭口不语,便移步走到十方筠身旁坐下,一把将十方筠揽入怀中,轻抚着十方筠的秀发,亲切地说道:

    “十方妹妹,你知道你爹为何一直殚精竭虑地打压烽火阁,看不得烽火阁一天天地壮大起来吗?这要从二十五年前说起,那时候,你可还没出世呢?”

    “住口!”

    十方南歇斯底里地嘶吼道,然而烽星火并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二十五年前,十方宗宗主病危,将宗主之位传于长子十方槐。次子不服,遂下药迷晕众人。为了报复父亲和妹妹偏心于哥哥,次子在老父亲的病榻之前,弑兄霸嫂辱妹,将垂危的老父亲活活气死。嫂嫂忍辱屈生,后来便成了十方筠的娘。”

    言道此处,烽星火的情绪再度激动起来:

    “妹妹十方一梦,因不堪受辱而变得神志不清,还被二哥毁去花容,抛弃在寿竹城郊,化名方一梦。二哥十方南,整日以唆使流氓、乞丐欺辱方一梦为乐,以此发泄妹妹当年亲近大哥,疏远自己的愤恨。”

    “直到有一天,方一梦诞下了一个不知父亲是谁的野种,这个野种不仅被烽阳飚招为女婿,还展现出过人的天赋。此时,这个被人们称为烽星火的野种,才慢慢让自己的二叔重视、忌惮起来。”

    听到烽星火讲述往事,十方筠一脸呆滞,她不知道烽星火所言是否属实,想看看父亲的神色,却发现自己的双眸已被火药炸毁,一股绝望之情从心底涌出。

    看到十方筠面如死灰,十方星火踌躇满志地说道:

    “十方南,今日我烽星火就恢复本姓,将十方宗和烽火阁合二为一,就任星火阁阁主!”

    说话间,十方星火将十方筠推倒在地,阴冷地对十方南说道:

    “当年你在病榻前欺凌我娘,害我祖父丧命、娘亲失智,父债女偿,今日我侮辱你女儿,你可怨不得我了!”

    旋即,大仇得报的狂笑声贯穿天宇,久久不绝于耳。

    在那不见天日的黑暗之中,十方筠彻彻底底地感受到了,二十五年之前,十方一梦那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而此时此刻,尤弈棋正经历着另一场劫难与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