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文学 > 步步生莲 > 第292章 泗水洲

第292章 泗水洲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银狐续南明唐砖

一秒记住【阿里文学 www.al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

    吴娃儿提心吊胆地道:“不知……你那郎君尊姓大名啊?”

    “他……”唐焰焰瞪了吴娃儿一眼道:“他跟你这小滑头一个姓儿,哼,姓杨的真没一个好人。”

    吴娃儿芳心一震:“糟了,果然是她,她定然就是唐姑娘,原来官人误会了她,唐姑娘并没有攀附权贵寻觅高枝儿。当时官人只道她已移情别恋,哪里还会问她同意与否?这下惨了,她气势汹汹来寻我晦气,我可如何应对?”

    唐焰焰恨恨地道:“那死没良心的大混蛋如今就在朝廷南下江淮的那艘大官船上,本姑娘追上去,一定要当面问问那负心人亏不亏心,我还要瞧瞧那只狐狸精,看她底有甚么狐媚手段,迷得我家官人神魂颠倒!”

    吴娃儿花容失色,唐焰焰一瞧她模样,忙安慰道:“我所说的句句实言,你现在知道我不是为非作歹的江湖匪类了吧,对了,姑娘你又是什么身份,为何女扮男装,远赴江淮。”

    吴娃儿一惊,脱口便道:“啊!我……我追他南下而已。”

    “他?他是哪个?”

    “他么……”,吴娃儿急急转念,幽幽说道:“奴家本是汴梁人氏,与一位公子阴差阳错地成了仇家,那位公子聪颖多智,品性高洁,有出口成章,七步成诗之才,奴家在他手上接连吃了几次大亏,却也因此对他生出倾慕。”

    她说那位公子有出口成章,七步成诗之才,唐焰焰便全未想到自家郎君头上,听她说彼此先做了仇家,却是因仇生恨,想起自己当初在普济寺中沐浴,却被杨浩偷窥了身子,恨得自己一路追杀,与她经历大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禁生起亲切感觉,笑道:“你这丫头才几岁年纪,居然也动了春心,不过……你这模样儿我见犹怜,若换上女装不知要迷死多少男儿,那人定也喜欢了你的。”

    吴娃儿微微颔首,羞颜道:“那位公子……感我一片深情,却也对我有了情意。其实奴家出身卑微,并不算是大户人家,自知以我身份,要寻这样的良配,难为人家正室,去也甘居妾室的。可是……那位公子家中早已定了一门亲事,听说那大妇十分厉害,奴家也不知能与官人相聚多久,今官人南行,奴家割舍不下,这才一路尾随,只盼能与他多聚一时便是一刻。”

    说到这儿,吴娃儿已是泪盈于睫,瞧来更是可怜。她这眼泪一半是作假,一半倒是真意。她初为人妇,两下里正是恩爱甜蜜的时候,本来满怀的憧憬与欢喜。至于杨浩将来定要再娶正妻,她也并不担心,因为她是杨浩娶妻之前纳的妾,是必须被承认的。

    天下间未娶正妻先纳妾的人有许多,比如霸州那位曾想娶丁玉落为妻的胥举人就已先纳了两房妾室,这样的妾是受律法保护的。然而如果丈夫有了正妻,那纳妾就需要经过妻子的同意了,汴河帮龙头老大张兴龙家里闹的不可开交,他娘子不点头,那福田小百合就是进不了门,原因就在于此。

    如今唐焰焰出现了,她并没有变心,以杨浩的性情,一旦得知真相,只会对她既敬且爱,那时她仗大妇身份、倚杨浩敬爱,若是棒打鸳鸯,执意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该如何是好?想到这里吴娃儿心乱如麻,心中确也悲苦。

    唐焰焰见她泪珠盈盈,想起当初杨浩与折子渝两情相悦时,自己一腔相思无人理会,几次三番受人折辱,同病相怜之下,对她更为同情,便柔声劝道:“看你娇美无俦,如此美人儿倾心于他,那是他的福气。你对他一往情深,他敢辜负了你?若你得了他的喜爱,相信他那妻子也不会太过为难你的。”

    吴娃儿泪眼迷离地道:“奴家……现在也只能如此期盼了,唉,只怕她执意不肯,从中作祟,我那郎君必也为难,到那时……”

    唐焰焰怒道:“你如此委曲自己还不够么,她若容不下你,就是心胸狭窄,好妒无德之辈。”

    唐焰焰想起小樊楼中折子渝当着杨浩的面对她故示大度、背后却把她气得几乎吐血;等到她与杨浩真的有了感情,她却妒性大发拂袖而去,害得杨浩意志消沉,自己整日里担惊受怕,直到杨浩要离任赴京这才壮起胆子去见他,那些时日不知吃过多少苦头,吴娃儿口中那个妒妇在她眼中依稀便成了折子渝的可恶模样。

    她怒气陡生,仗义说道::“那妇人若真这般蛮横好妒、不通情理,就是犯了七出之条,还怕治不了她么?你且把你们的事说与我听,我这人最看不得人家受欺,我来帮你出谋画策。”

    吴娃儿讶然半晌,拉住她手道:“姑娘对我真好,奴家真不知该怎样感谢你才好。奴家既无兄弟,也无姊妹,若是你不嫌弃,我愿与你义结金兰,不知你意下如何?”

    唐焰焰一听登时大喜,她家中俱是些臭男人,兄弟众多,但姊妹不但一个没有,而且那些兄弟还都比她岁数大,论起排行她是家中老幺,如今竟有这样一个粉妆玉琢的小丫头要与她结拜姐妹,心中哪能不喜,当下便连连点头。

    吴娃儿趁势打铁,当即便拉她结拜,唐焰焰说道:“既要结拜,论起齿序,我今年恰恰的十七岁了,不知你是几岁?”

    吴娃儿一语双关地道:“怎么看我都是比你小的,从今往后便认了你做姐姐。”

    唐焰焰大乐,在她粉嫩嫩的脸蛋上捏了一把,笑道:“长了一张巧嘴,呵呵,不过义结金兰,总要通报真名实姓,论起齿序生辰的,今日成了姐妹,一世都是姐妹,你有什么难处,姐姐总要帮你的。”

    吴娃儿感动地道:“姐姐温柔贤淑、通情达理、姿容倾城、心地良善,我那郎君府上的正室夫人若有姐姐一半的好品性,妹妹也就知足了。”

    唐焰焰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忸怩道:“你已见过那位才子的正室夫人了么?她那人很是刁蛮么?”

    吴娃儿道:“妹妹不曾见过她,有位折子渝姑娘是认得她的,折姑娘对我说,我家官人那位姓唐的正室夫人脾气暴燥、性情彪悍、好妒无德、辄施拳脚,妹妹一想起来,心中就忐忑不安。”

    唐焰焰笑上笑容一僵,失声道:“你说甚么,你听谁说的?”

    吴娃儿一脸天真,眨眨眼道:“折子渝折姑娘呀,姐姐认得她么?”

    唐焰焰两道妩媚的细眉慢慢竖起,眸中燃起两簇火苗,吴娃儿惊退了一步,就见唐焰焰咬牙切齿,几欲抓狂地道:“脾气暴燥、性情彪悍、好妒无德、辄施拳脚,我……我唐焰焰就是那样不堪的人吗?她还编排了我些什么 ?”

    吴娃儿“大惊失色”道:“姐姐你……你说你姓甚名谁?”

    ※※※※※※※※※※※※※※※※※※※※※※※※※

    这一天,钦差官船到了长桥镇渡口,再往前去就是泗洲城了。泗洲城位于洪泽湖畔,是水陆都会、徐邳要冲,汴河漕运的一个极重要码头,同扬州一样,是江淮地区极繁华的一处大阜,舟舡泊聚、车马云集,廛市繁荣,人文荟萃。如此要害之地,魏王赵德昭是无论如何都要在此停泊一阵,视察一番当地情况的。

    因此官船只在长桥渡小停片刻,使人上岸购了些时令菜蔬,众人稍做休息,就继续赶路,壁宿恰于此时一路打听来到了渡口,便即取出信物登船去见杨浩,随船一同继续赶路。

    壁宿将他途中所见各处粮绅趁火打劫、屯积粮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杨浩说了一遍,怒声道:“大人,这些人太无人性,大人应向魏王请旨,予以严惩。”

    杨浩微微一笑,冷静地道:“壁宿,你这偷儿也知道怜悯百姓了,可见那些不义粮绅趁火打劫,大发横财,真的是天怒人怨了。不过,就算是一堆粪肥,也有它的用处,这些粮绅恶霸,现在同样大有利用之处,不能急着下手。”

    他在舱中徐徐踱步,沉沉说道:“等他们把粮食运进了京,赚了钱,才会起到现身说法的作用,诱引更多的远近粮绅把主意打到汴梁去,他们才会不遗余力地帮助朝廷完成这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同蚂蚁搬家,把京师所需要的数目庞大的粮草,运到京城里去。甜头,总是有些先下手的人会尝到的,只有让他们尝到了甜头,咱们才能让更多的贪心奸商吃一个大大的苦头”

    壁宿气犹不平地道:“眼见他们如此恶行,我心中总是放不下。我原本是个偷儿,偷几个小钱便人人喊打,他们却俱是大盗,明目张胆地劫掠民财。”

    杨浩含笑道:“且忍一时,想钓鱼,总得下点鱼饵吧。”

    他拍拍壁宿肩膀道:“你这一路往来奔波,辛苦的很,先喝杯茶,在我舱中歇息一会儿,船正往泗州城去,在那里是要停靠几日的,届时你再提前赶路,探访一路官风民情。”

    杨浩安顿了壁宿,便走出了房间,只见程羽等人正在船头指指点点,杨浩走过去,只见道路两旁水田处处、阡陌纵横,看来今年风调雨顺,粮食定然丰收。一见杨浩过来,程羽便向他笑道:“杨院使,如今已进了泗州地境了,你看这粮食长势这么好,丰收在望,泗州府的储粮这下尽可放心地起运京城了。”

    杨浩也是连连点头,说道:“这泗州左近,多大小水源,只要不闹虫害,农事自然兴旺,千岁要在泗州驻跸几日的,可曾派人通知他准备接迎么?”

    程羽道:“千岁不喜铺张,一路行来再三嘱咐不得扰民,若是早早通知下去,泗洲必然要聚集大批士绅名流,披红挂彩,远迎十里,未免太过张扬,所以不曾提前派人知会邓知府。”

    杨浩道:“泗州知府姓邓么?不知此人为官如何?”

    程羽微一停顿,淡淡说道:“此人么,听说待下严厉苛薄,善于揣摩迎合上意,在这泗州任上,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作为。”

    一旁方正南隐约听到一点声音,若无其事地走来道:“泗州知府邓祖扬乃乾德三年两榜进士,历任阳谷县主簿、新都县令、南京应天府判官,既能躬亲政务,又兼干练精明,如今做泗洲知府已经两年,忠诚体国、公正廉明,乃是一个难得的能臣,杨院使不妨好生结交一番。”

    自从上次杨浩当面拂了慕容求醉的面子,众人才晓得这位杨院使愣头青之名果然名不虚传,程羽、程德玄对他更加亲热了几分,时常也会邀他一同饮酒,说些体己话儿,而赵普一系的人对他也客气了许多,免得他当场冲撞,彼此下不来台,所以表面上,大家倒是一团和气,看起来融洽了许多。

    杨浩一见这两人评价大相径庭,便知必然又牵涉到二赵之争,果然,方正南一走开,程德玄便冷笑道:“邓祖扬是赵相公一手提拔起来的,在他们眼中,这姓邓的自然是个能吏了。”

    杨浩现在虽然旗帜鲜明地站在赵光义一边,却没有从派系角度看人的习惯,而且他对这个邓知府确实不熟,倒也不便多做置喙。

    船儿继续前行,大约一个时辰左右,河水渐渐趋浅,像这样庞大沉重的官船已难前行,程羽纳罕道:“泗洲城傍着洪泽湖,向来雨水充沛,怎么河水竟然这么浅了?”

    正说着话儿,前方一只小舟驶来,前行探路的人登船禀道:“各位大人,泗洲正在修建堰坝水闸,河水导向其他支流,所以大船已行不得了,前方不远便是泗洲城外码头,请魏王殿下登岸而行。”

    程羽奇道:“修建堰坝?泗洲城的动作竟然这么快?”一旁方正南、慕容求醉却是面有得色。众人前去禀知赵德昭,赵德昭听说泗洲这么快就招募民役农夫开始修建堰坝,心中也自欢喜,当下便登岸步行。

    因为此处距码头已不甚远,赵德昭也未坐轿,他也是自幼习武的人,身手强健,便与众官员于堤上柳下步行,一路向前走去。

    前方不远就是泗洲城外的大码头,来往客商大多在这里拾舟就陆,起早雇车,这里不但是漕运的重站,也是重要的水陆埠头。所以就像东京城的瓦子坡一样,以码头为中心,发展成一个热闹繁庶的城郊地区,客栈、食店、酒坊密布,便利那些不愿进城投宿的旅客就近打尖。

    众人到了码头附近,只见上游果然堵起,自左翼引出一条支流,保持下流水源畅通,而码头前方因为水面落差较大,正在起筑堰坝。这里的地形,杨浩等人在水利图上已经看过的,因为水面落差较大,所以在泗洲城一南一北,各有两处大码头,南来货物在南码头卸货,通过驴车骡车,或是穿城而过的小船载运到北码头,再装乘大船起运,如此一来耗时太久,而附近诸县邑都要通过泗洲这个重要的漕运关口向东京运粮的,因此这里便被列为了修建堰坝水闸,调节水流水位的一个重要工程。

    只是赵德昭等人从京中赶出来的速度并不慢,工部官员也只比他们早行了一日而已,泗洲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招齐了民役开始施工,其效率的确不凡,这位泗洲知府当得起干练之才的称许,从程羽对他的评价可以看出,这位邓知府确也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所以他只好用待下严苛、迎合上意来贬斥。但凡做官儿的,只要不是发了失心疯,就喜欢跟上司对着干,谁在上司面前不乖巧一些,治理地方如果想干出一番政绩,总要触动一些人的利益,你要说他待下严苛,也总有把柄可寻的。

    码头上,上千民工正在断了水源的河道淤泥之中干的热火朝天,一些民夫肩拉背扛,将一车车、一筐筐的淤泥运出河道,垫高河堤,又有一捆捆竹席搁在堤岸上,竹笼子装满了沙石,只待河泥清罢,拓宽加深了河道,便在河中筑造堰坝。

    堤下一个督工的小吏无意间回头一望,见堤了柳下站了一群人在那儿指指点点,便从堤下爬上来,他拍拍皂隶青衣上的泥痕,一看岸上这些人俱都是戴着官帽儿的,中间一人居然穿的是蟒袍,不禁有点发蒙,吃吃地问道:“你们……各位大人,是……是什么人?”

    属下从官还未答话,赵德昭已含笑答道:“本王奉旨巡狩江淮,刚刚赶到此地,你们举动倒是迅速,泗洲府截流筑坝已经几天了呀,依本王看来,这进度倒快。”

    “王……王爷?王爷来了?王爷来了!”那小吏惊慌后退,一跤失足,顺着那斜坡便滚了下去,他也不嫌痛楚,爬起来就跑,一边跑一边喊:“大人,大人,王爷到了,钦差到了。”

    程羽忍俊不禁地道:“我们应该直接进城去见邓知府的,这一下张扬开来,只怕这些小吏们要围上来聒噪不休了。”

    那小吏跑到人堆里,不一会便带出一人,两人急急赶来,到了近前那人向赵德昭一打量,不禁面露惊容,连忙拱手道:“不知王驾千岁已到,下官有失远迎,王爷恕罪。”

    赵德昭见这官儿三十六七年纪,面容清瘦,眉眼精神,青绸的衣襟掖在腰带里,一条驼黄色的裤子挽着裤腿儿的,溅得全是泥巴,先就生了几分好感,便笑道:“不知者不怪,你是泗洲府衙的从吏么?你家知府邓大人如今可在衙内?”

    那人恭恭敬敬又施一礼,谨声道:“回千岁,下官就是邓祖扬。”

    赵德昭等人听了不由俱是大吃一惊。

    PS:抱病码字,无力爆发,唯咬牙坚持,不断更休息而已,求月票推荐票、请大家多多订阅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