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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虚妄幻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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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伦一脸忧愁地坐在密封的舱室内,在他的正对面,就是倒在病床上的高尔德,他的眼皮紧闭,眉头紧绷,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仿佛正被困于某个无法挣脱的噩梦中。

    卢拉守候在诺伦身边,在舱室外是严阵以待的凝华者们,为了保存力量,乐土号的剩余的力量全部防守于这核心区域内。

    轰鸣的震动从遥远的位置传来,仿佛处于滔天的巨浪中,桌椅晃动,在倾斜的地面滑行。

    诺伦眼睛里布满血丝,目光疲惫地看向高尔德,又或者说高尔德手中看护的那件物品。

    它仿佛厄运的具现化,当它抵达自由港时,便将死亡与风暴一并引来。

    诺伦对卢拉问道,“还是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吗?”

    “没有,纵歌乐团正在强攻虚域,他们中断了我们与外界的所有联系……我们已经被困死于此地了。”

    卢拉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将眼下这糟糕至极的局势告知于诺伦。

    听后诺伦精神显得更加萎靡了,手指交叉在一起,搭在身前,头颅低垂下来,仿佛要垂落到地面上。

    得知怒潮卫队去废船海岸猎杀赫尔特时,诺伦选择与秩序局做出交易,希望他们能帮忙拯救赫尔特,即便把他送去精神病院、关进监牢里,也要强于像条狗一样,被杀死在海滩上。

    一直以来诺伦都对赫尔特有着说不清的愧疚,他希望能弥补赫尔特,可交易刚刚达成,乐土号便遭到了纵歌乐团的袭击,接连的爆炸杀伤了大部分的武装人员,剩下的人也在纵歌乐团的攻势下节节败退。

    这种颓败之势很少见,通常情况下,只有在与那些强大于汐涛之民的势力作战时才会发生。在超凡世界的势力等级中,具备着先进炼金矩阵技术的秩序局与国王秘剑是当之无愧的顶级势力,因此他们麾下的凝华者,即便是同阶位作战,力量也要强于其他势力。

    除此之外的变数,即那些信奉着魔鬼的团体,他们没有足够先进的炼金矩阵技术)但却具备着禁忌的加护,在那超越常理的力量下,纵歌乐团们的成员们,如同一群不畏死的狂热战士,身体越是苦痛,他们越是强大。

    “我们可以调动剩余的力量杀出去,自由港或许会沦陷,但我们应该能撑到怒潮卫队来,他们现在应该就在废船海岸附近。”

    卢拉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知道这对诺伦而言并不是一个容易的抉择。

    诺伦喃喃道“或许怒潮卫队已经没了。”

    在袭击开始前,诺伦通知了秩序局,他不清楚秩序局会以何种方式行动,但对于这群神秘可怕的存在,往最糟糕的方向去想总没错。

    正是相信秩序局具备这样的力量,诺伦才决定在危难关头,依靠他们拯救赫尔特他已经做好了觉悟,可却横遭更加可怕的厄运。

    诺伦自责着,“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四周的震动变得越发频繁、剧烈,爆炸声越来越近,就像剥洋葱一样,敌人正一点点地瓦解乐土号的防御。

    诺伦知道自己该做出抉择了,他深呼吸努力将那些杂念抛光,起身打开舱门,对着剩余的凝华者们说道。

    “各位准备一下,我们得突围出去。”

    诺伦说完对卢拉吩咐道,“带上高尔德,无论面对谁,他都将是一份沉重的筹码。”

    卢拉点点头,一旁赶来的凝华者将高尔德扛了起来,高尔德的手耷拉下来,锁链也垂直着,密封的铁盒子微微摇晃。

    卢拉问,“不去管赫尔特了吗?”

    “不了。”

    诺伦说服着自己,“赫尔特只是我私情,比起照顾这些,我得让你们先活下去。”

    “我在赫尔特身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与精力了。”

    诺伦坚定着自己的想法,无论他对赫尔特有何等愧疚,他都不应放弃这些坚定不移跟随自己的人。

    数双目光交汇,他们都从彼此的眼底读到了同样的情绪,可正当诺伦准备率队突围时,一股熟悉的波动从头顶传来,随之而来的便是骇然的疯狂幻觉。

    虚域布满裂痕,摇摇欲坠,先前它还能隔绝以太的冲击,可现在它如同布满缺口的堤坝,海水从缝隙里激射而出。

    迷乱的幻觉里诺伦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他与赫尔特相聚在码头上,雄伟的大船停靠在身旁,在身上投下巨大的影子。

    “没关系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由我替你去吧。”

    赫尔特对自己挥挥手,转身上了船,在甲板的围栏旁,能看到他的妻女正挥挥手。

    那是诺伦最后一次见赫尔特微笑,发自真心的笑。

    “赫尔特……”

    诺伦低声轻语,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到这股熟悉的以太波动了,诺伦绝对不会认错。

    赫尔特来了,他不在废船海岸,而是在乐土号上与纵歌乐团一起。

    来自董事会的代理没有说谎,在诺伦看不见的地方,赫尔特正孕育着可怕的阴谋而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

    “诺伦!”

    在卢拉的惊呼声中,激流的潮水从裂隙里渗出,裂口迅速扩大,紧接着咆哮的奔流涌入舱室内,将走廊内的人们纷纷撞倒,裹挟着他们死死地按在墙壁上。

    激烈的以太反应变得清晰了起来,阵阵的轰鸣由远及近,即便在这冰冷的流水中怪物们也不忘彼此之间的厮杀。

    水面暗沉的色泽泛起了一抹血色,水平面迅速拔高,留给他们活动的空间不多了再不行动很快他们都会窒息而死。

    “卢拉!带他们离开!”

    诺伦指示道,与此同时他的眼底迸发起了强光。

    “你呢!”

    卢拉知道诺伦要做什么,她试着挽留诺伦,但只看到一道逆水前行的背影。

    冰冷的海水灌入口中,上一秒耳边是沉闷悠长的回响,下一秒声音清晰了起来,像是有冰冷的刀剑彼此摩擦,发出阵阵锐鸣。

    伯洛戈被激流推动着,在走廊里撞来撞去,身体被破碎的金属割伤,还有一些刺入体内。

    他的血、白鸥的血、所有人血都汇聚于这狂怒的溪流里,不知将要抵达何处。

    恍惚间,伯洛戈能聆听到白鸥那癫狂的笑意,以及笑意里蕴藏着愤恨,记得自己将白鸥拆成了碎片,也不知道在这沉浮里,自己有没有吞咽下白鸥的血肉的碎块,他又是否会在自己体内复活。

    经过接连不断的试错,伯洛戈依旧没太弄明白白鸥不死的性质,即便自己把他剁成肉泥,这家伙都会再度站起,根本不像自己那样消耗以太还需要一定的休眠时间。

    不……或许白鸥也是需要消耗以太进行复活的,但加护·孽沌唯乐让他根本不必担忧自身的以太储备,那么休眠期呢?在一次又一次的复活中,他是否有那么一段无法战斗的休眠期?

    奔腾的海水里传来骇人的力量,白鸥的狂笑声随之而来,海水打散了战场,但这并不妨碍白鸥无差别地释放秘能,将无尽的苦痛赐予给每个人。

    伯洛戈感到有数不清的尸体正撞击着自己,他又回到了那片战场里,无数的尸体从烧红的天空中坠落,像是血肉的暴雨,更像是死去的群鸟。

    “那些缝合线!”

    艾缪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她不止是备用能源了,还像是一颗外置大脑,在伯洛戈全力应对战斗时,她便负责思考。

    “对!那些缝合线不对劲!”

    随着艾缪的提示,伯洛戈终于抓住了飞舞的蚊虫,模煳的光点变得清晰起来。

    诡蛇鳞液在手中铸就成剑,伯洛戈粗暴地将其钉入沿途的墙壁,稳定住自己的身影,强忍剧痛,搜索白鸥的方位,他要再杀他一次。

    伯洛戈低语,“白鸥的不死一定有着某种缺陷,说不定那缝合线,就是他用来弥补缺陷的东西。”

    无尽的幻痛中,脑海里传来了一阵模煳不清的话语声,伯洛戈分辨出那是谁了,他的声音很虚弱,但还是对自己用尽全力大吼。

    “伯洛戈!杜瓦找到杀死白鸥的办法了!”

    碎骨刀钉入墙壁,一只手紧握着刀柄,稳固住了身影,另一只手抓住杜瓦的腰避免他被激流冲走,这个倒霉鬼没有哨讯,现在只能他说一句,杰佛里替他复述一句。

    “他身上的缝合线!”杜瓦大喊着,眼上的光圈明亮无比,“我看到了,每当他被切碎时,那些缝合线便会自行启动,将他的肉体重新拼凑起来。”

    “缝合线内具备着另一套炼金矩阵,还是无法窥探的那种,也就是说,那极有可能是一件契约物,一件用来协助他维持不死的契约物,摧毁缝合线,或许能抑制住他”

    杰佛里复述杜瓦的话,“你明白了吗?伯洛戈。”

    “真巧啊,我这边也刚意识到这件事。”

    伯洛戈统驭更多的钢铁,整个人吊在天花板上,避开了激流的冲洗。

    “看样子随身有位炼金术师真很重要。”

    伯洛戈没有开玩笑,他们善于战斗,但对于更为复杂的炼金知识就知之甚少,更不要说在战斗中窥见漏洞了。

    有了新的情报,伯洛戈整个人充满了动力,他在心枢之网内发问着,“帕尔默呢?没死吧!”

    “没死。”

    脑海里响起帕尔默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咕噜咕噜声,伯洛戈摇摇头,心想算了,今天帕尔默已经够卖力了。

    伯洛戈向杰佛里许诺道,“我会想办法解决他。”

    杰佛里沉声回应,在他一旁,杜瓦颤颤悠悠道,“所以我这算是有用了吗?”

    见杰佛里没立刻回话,杜瓦还迟疑了一下,寻思有什么是自己能做的,然后他鬼使神差地将手捂在杰佛里腹部的伤口上,替他止血。

    两人对视了一眼,杰佛里一脸的迷茫与恍惚,万万没想到,这种只有帕尔默才能做出来的蠢事,居然还有第二个人能干出来,杜瓦看杰佛里这么严肃,脸上居然还洋溢了起了一股冲鼻的憨笑与傻意。

    杰佛里受不了了,他已经深刻感受到杜瓦的一片赤诚之心了,没必要再考验这个神经病了,正当他准备骂杜瓦是有什么毛病吗,一阵嘎吱嘎吱声从头顶传来,涌入的海水压垮了上层残破的甲板,整片钢铁朝着两人砸了过来。

    隔绝核心区域的虚域屏障已经碎裂,海水倒灌进船底,水平面不断上涨,乐土号在下沉,但下沉的速度很慢,像它这样的大船,即便想要完成沉没,至少也要用上一个多小时,如果伯洛戈能及时干掉白鸥,他说不定能把那些漏洞都填补上,替汐涛之民挽回一些财产损失。

    釜薪之焰在水里燃烧,此刻的伯洛戈尚不能统驭这些液体,但这些沉重错乱的钢铁纷纷为他开路,伯洛戈能察觉到与海水一并冲刷在身上的幻痛,也能感受到白鸥身上由魔鬼赐福的邪祟疯嚣之力。

    乳白色的雾气在水面上扩张弥漫,赫尔特凭借着秘能与以太化,完全不受激流的影响,甚至能穿过一些较小的缝隙,准确说只要是雾气能抵达的地方,他都能畅通无阻。

    赫尔特发现了伯洛戈,雾气里闪现起了以太刀剑的萤火,它们如同嗜血的飞蚊,直接朝着伯洛戈的袭来,沿途的所有阻碍都凭空多出了数不清的刀痕,裂口的边缘带着滚烫的余温。

    伯洛戈打通了头顶的阻碍,整个人从水里跃出,此时雾气也抵达至了眼前,赫尔特的身影重新具备实体拼凑了出来。

    两人红着眼,正欲准备进行新一轮致命的剑斗时,千钧之力降临,赫尔特刚刚站直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垮塌下去,连带着身下的水面也腾地产生凹陷,后续的水流补上彼此消磨,竟在局部产生了旋涡。

    金丝雀狼狈地在水里浮起,秀发紧贴在皮肤上,脸上的妆容也花了,现在她与伯洛戈等人一样,都如同凶煞的恶鬼般。

    “碍事的家伙!”

    失去了虚域的阻碍,金丝雀终于能肆意释放她的力量。

    赫尔特不受控制地坠入了水地,身子被死死地按压在地面上,他试图抬起胳膊,可在千钧之力的压迫下,他的胳膊已经无法承受自身的自重,整只手臂都诡异地弯曲了起来。

    以太的辉光爬满身体,就在赫尔特尝试再次以太化躲避攻击时,他身下的地面彻底崩塌,他再度向下坠去,撞穿了一层层的钢板,直到他完全脱离了金丝雀的秘能范围。

    “扫清了一个,”金丝雀对伯洛戈招呼道,“但只是暂时的。”

    负权者们的韧性很强,尤其是像赫尔特这样深入以太化的家伙,虽然不能杀死他但至少把一个强敌赶出了战场,她们两个接下来只要专心对付白鸥就好。

    为了刺杀白鸥,金丝雀与很多人合作过,甚至雇佣过佣兵,但效果都不怎么明显直到如今和伯洛戈配合,她才清楚地认知到专业人士和业余人士的不同,这些外勤职员一等一的好用。

    伯洛戈明白金丝雀的意思,他加紧行动朝着前方赶去,那正是幻痛袭来的方向,也是白鸥所在的位置。

    癫狂的笑声在哗啦啦的流水声中响起,不等他们去追逐,白鸥已经顺流而下了,凋零破败的身体此刻已重新愈合,身上披挂着深邃的黑袍。

    这件黑袍应该也是件炼金武装,具体效果还不清楚,但伯洛戈觉得它的主要作用是用来蔽体,以免每次打到最后白鸥都是光着身子。

    白鸥看见了伯洛戈,随即汹涌的幻痛迎面而来。

    白鸥很少会如此憎恨一个人,当对贝尔芬格的信仰崩塌后,他一直将自己视作拯救者,去拯救那些受到贝尔芬格欺骗的诗人们,白鸥本以为伯洛戈也只是被玩弄的工具而已,可他身上却背负着自己奢望不可及的不死。

    “我要毁了贝尔芬格的一切!”

    白鸥怒吼,刹那间仿佛地狱降临与现实重叠在了一起。

    伯洛戈眼中的世界开始扭曲,冰冷的海水覆盖上了一层猩红,它变得黏腻炽热,猩红的液体里飘荡着血肉的碎块,坚硬的金属墙壁变得柔软,化作布满粘液的猩红胃壁。

    整个船舱在这一刻变成了某种怪物的肠道,血水里爬来数不清的蛆虫,它们大口大口地咬食在伯洛戈的身体上,沿着伤口钻进伯洛戈的血肉里,它以伯洛戈的身体为巢穴、进食、繁殖。

    在伯洛戈将要在幻痛中失去意识时,手心里的太阳烙印燃烧了起来,随即所有的光芒都在迅速消散,连同那难以遏制的痛觉一并消失。

    伯洛戈身处于绝对漆黑的世界里,两束光芒从头顶落下,一束照亮了伯洛戈,另一束照亮了坐在椅子上的贝尔芬格。

    贝尔芬格一如既往,穿着睡衣手里抱着爆米花桶,他目视着前方,巨大的荧幕于黑暗里升起,放映机正投射着乐土号内的战况,从视角上来看,贝尔芬格正分享金丝雀的视角。

    “他是我的错误,一个需要被修正的错误。”

    贝尔芬格说着看向了伯洛戈,“同样,他也是位叛徒,需要被处以极刑的叛徒。”

    在贝尔芬格那一向慵懒的神情里,伯洛戈读到了罕见的愤怒,如果白鸥仅仅是背叛贝尔芬格,他可能并不怎么在意,这种背叛的戏码在魔鬼之中太常见了,可白鸥不止是背叛,他还险些完全毁掉无缚诗社,令那无尽的诗篇就此断绝,这是贝尔芬格绝不容许的。

    剩下的话就不必多说了,这是一场交易,一场冷冰冰的交易,如果伯洛戈接受了贝尔芬格的力量,他便能抵挡住极乐之伤的冲击,同样他也要将白鸥的人头交付给贝尔芬格。

    “这是一笔划算的交易,伯洛戈。”

    见伯洛戈保持沉默,贝尔芬格继续说道,“只是一个临时的加护而已,事成之后你我就再无关系了。”

    “真的再无关系吗?”

    听贝尔芬格的话,伯洛戈不屑地笑了起来,“这句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伯洛戈毫不掩饰地嘲笑贝尔芬格,他不知道贝尔芬格与白鸥之间的具体过往,但经历了种种,伯洛戈可不会轻易相信魔鬼。

    头顶的光芒消散了,连带着贝尔芬格的身影一并消失于黑暗里,贝尔芬格知道伯洛戈是什么样的人,继续聊下去,也只是废话连篇而已。

    喧嚣声再度回归,血色的地狱近在眼前,白鸥顺着流水靠近了伯洛戈,在伯洛戈的幻觉中,此刻白鸥已经变成了地狱的大君,白骨嶙峋的身体上披挂着狰狞的人皮,脂肪与肌肉组织裸露了出来,填满了身体的空缺处,一颗颗骷髅张开了大口,怒号中吞吐着星火。

    白鸥举起由数根嵴柱扭曲缠绕而成的长剑,朝着伯洛戈挥下罪业的判决。

    一瞬间疼痛与幻觉抵达了峰值,伯洛戈除了痛苦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感知,可他依旧瞪大了眼睛,死盯着白鸥那狰狞的面容。

    “疼痛只是幻觉。”

    伯洛戈这样告诫着自己,他如困兽般,对着白鸥发出同样的怒号,从水里跃出,即便面对着地狱的大君,依旧唤来了刀枪剑戟。

    弑杀君王。

    弯钩从白鸥的腋下刺入,长矛贯穿了他的手臂,巨斧斩在了肩头,几乎要噼开了半个身子,刀剑交错,刺穿了白鸥的胸膛,随之而来布满荆棘的锁链,抽打着白鸥的全身,撕开衣袍,扯烂皮肤,猩红的肌肉组织直接暴露在了海水中,强烈的刺痛感令白鸥欢笑起来。

    伯洛戈凭借着意志抵御了这致死的冲击,他不需要魔鬼的加护,他自己就是自己的永世劳行。

    每一击落下,地狱大君的形态便会布满裂隙,就像重叠起来的影片,伯洛戈击碎了幻象,逐步露出真实的世界。

    伯洛戈看清了血肉模煳的白鸥,也看清了那贯穿自己心脏的刺击。

    白鸥的手从伯洛戈的背部探出,手里握着还在跳动的心脏,狰狞的面容冲着伯洛戈微笑,用力地紧握,将它碾成一片污血。

    伯洛戈身体僵在了原地,可下一秒他违逆生死般,再度动了起来,所有储藏的灵魂碎屑在这一刻熊熊燃烧,凭空而现的以太强行延续着伯洛戈的行动,乃至胸口的致命伤里,伤口的边缘浮现起了以太的辉光。

    以太化。

    愚笨拙劣的模仿,但在这一刻已经够用了。

    另一道冰冷的锋芒从后方刺穿了白鸥的胸膛,金丝雀诅咒着白鸥,“你将会后悔拥有不死之身。”

    白鸥发出一阵嘲笑,动作轻蔑,毫不在意生死。

    他总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神情里带着癫狂与热诚,像位精神有缺陷的病人,但在接下来的瞬间里,白鸥那昏暗无光的眼瞳突然有了那么些许的光芒。

    感官刺激所带来的欢愉之潮里,那颗起起伏伏的灵魂短暂地爬上了岸,随即再次被浪涛卷回深海。

    “我已经后悔了。”

    金丝雀不敢置信地看着白鸥,她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可眼前的白鸥再次变回了那副癫狂的模样,仿佛刚刚那宁静祥和的忏悔只是幻觉。

    她没有因此留手,源源不断的以太注入匕首中,其上的炼金矩阵因此触发。

    炼金武装·死寂之牙。

    一道道灰色的锁链凭空出现,重重缠绕在了白鸥的身上,将他那高涨的以太完全封锁,与此同时千钧之力施加在他的身上,将白鸥碾压成泥。

    伯洛戈伸出蚀破之触,在一团扭曲狰狞的血肉里,一把抓住了那些如游蛇般穿行的缝合线。

    借助炼金武装的力量,伯洛戈的以太迅速入侵起了缝合线,一股股邪祟之力从缝合线上扩张,缝合线的末端甚至反过来刺进伯洛戈的血肉里,快速穿行。

    伯洛戈深呼吸,鼓足气力,硬生生地将所有的缝合线从白鸥的身体里抽离而出,就像一张锐利的渔网,在缝合脱离的同时,白鸥的身体也彻底破碎成了一块又一块的碎片。

    每一块血肉都保持着足够的活性,但彼此之间却难以拼凑在一起,金丝雀斩断了白鸥的头颅,将它拎在手中,伯洛戈则用起最后的力量,号令钢铁们将破碎的血肉浇筑成棺。

    力量燃烧殆尽,伯洛戈失去了所有的气力,坚韧的意志也变得疲惫不堪,水流冲刷着他的身体,就在他将要被卷入船底时,一只手抓住了他。

    艾缪费力地拖拽着伯洛戈,确保伯洛戈不会被冲走的同时,她还拉扯着缝合线,这些诡异的线条仿佛具备生命力般,渴求着血肉的寄宿。

    它们试着钻入艾缪的身体里,但却被坚韧的金属所阻碍,钢铁之躯在一些特定条件下意外地好用,就例如艾缪不会被淹死。

    越来越多的潮水涌入舱室内,水平面不断地拔高,明明眼下很是危机,可艾缪却不禁放松了下来。

    金丝雀站在伯洛戈塑造的铁棺之上,死寂之牙从白鸥的太阳穴贯入,如同战利品一样被金丝雀拎在手中。

    随着白鸥被限制,这场疯狂的宴会似乎终于迎来了结束。

    艾缪长呼了一口气,可突然间一股尖锐的啼鸣声响起。

    被匕首贯穿的白鸥张开了大口,他像是播报不详的飞鸟,口鼻耳目一并涌出源源不断的鲜血。

    白鸥嘶声哀鸣,锐利的声响穿透了所有的铁壁潮水,誓要将所有人拖入地狱之中。

    水流汹涌交错的船底,赫尔特奋力向上泳去,他看到了朦胧的光芒从水面上洒下)当赫尔特从水下浮出时,仿佛穿越了虚幻的现实,抵达了梦中的的世界,女人带着女孩站在岸边,她们脸上带着美丽的笑意。

    女人冲赫尔特点头,女孩则快步跑了过来,一把抱住赫尔特,稚嫩的声音响起。

    “欢迎回来,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