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文学 > 三少爷的剑 > 第35章 铁骑快剑

第35章 铁骑快剑

推荐阅读: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不朽凡人

一秒记住【阿里文学 www.al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是缎带也好,是剑也好,到了谢晓峰手里,都自有威力。

    箭已离弦,决战已开始,铁开诚已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缎带上竟似有种奇异的力量,带动了他的剑。他已根本无法住手。

    又是三七二十一剑刺出,用的竟是铁骑快剑中最后一环“断弦式”。这正是铁骑快剑中的精粹,剑光闪动间,隐隐有铁马金戈声、战阵杀伐声。

    铁中奇壮年时杀戮甚重,身经百战,连环快剑一百三十二式,通常只要用出八九十招,对方就已毙命在他的剑下。若是用到这最后一环,对手一定太强,所以这一环剑法,招招都是不惜与敌同归于尽的杀手。

    所以每一剑刺出,都丝毫不留余地,也绝不留余力。

    因为这二十一剑刺出后,就已弦断声绝,人剑俱亡。

    剑气纵横,转眼间已刺出二十一剑,每一剑刺出,都像是勇士杀敌,勇无反顾,其悲壮惨烈,绝没有任何一种剑法能比得上。

    可是这二十一招刺出后,又像是石沉大海,没有了消息。等到这时,人纵然还没有死,剑式却已断绝,未死的人也已非死不可。曾经跟随过铁中奇的旧部,眼看着他使出最后一招时,都不禁发出惊呼叹息声。

    谁知铁开诚这一招发出后,剑式忽然一变,轻飘飘一剑刺了出去。

    刚才的剑气和杀气俱重,就像是满天乌云密布,这一剑刺出,忽然间就已将满天乌云都拨开了,现出了阳光。

    并不是那种温暖煦和的阳光,而是流金铄石的烈日,其红如血的夕阳。

    刚才铁开诚施展出那种悲壮惨烈的剑法,谢晓峰竟似完全没有看在眼里。

    可是这一剑挥出,他居然失声而呼,道:“好,好剑法。”

    这四个字说出口,铁开诚又刺出四剑,每一剑都仿佛有无穷变化,却又完全没有变化,仿佛飘忽,其实沉厚,仿佛轻灵,其实毒辣。

    谢晓峰没有还击,没有招架。

    他只在看。

    就像是个第一次看见裸女的年轻人,他已看得有点痴了。

    可是这四剑并没有伤及他的毫发。铁开诚很奇怪,明明这一剑已对准刺入他的胸膛,却偏偏只是贴着他的胸膛擦过,明明这一剑已将洞穿他的咽喉,却偏偏刺了个空。

    每一剑刺出的方式和变化,仿佛都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铁开诚的剑势忽然慢了,很慢。一剑挥出,不着边际,不成章法。可是这一剑.却像是画龙的眼,虽然空,却是所有转变的枢纽。无论对方怎么动,只要动一动,下面的一剑就可以制他的死命。

    谢晓峰没有动。他们有的动作,竟在这一刹那间全都停顿,只见这笨拙而迟钝的一剑慢慢的刺过来忽然化作了一片花雨。

    满天的剑花,满天的剑雨,忽然又化作一道匹练般的飞虹。

    七色飞虹,七剑,多彩多姿,千变万化,却忽然被乌云掩住。

    黑色的缎带。

    乌云如带。

    铁开诚的动作忽然停顿,满头冷汗,雨点般落了下来。

    谢晓峰的动作也停顿,一字字问道:“这就是燕十三的夺命十三剑?”

    铁开诚沉默。沉默就是承认。

    谢晓峰道:“好,好剑法。”

    他忽又长长叹息:“可惜可惜。”

    铁开诚忍不住问:“可惜?”

    谢晓峰道:“可惜的是只有十三剑,若还有第十四剑,我已败了。”

    铁开诚道:“还能有第十四剑?”

    谢晓峰道:“一定有。”

    他在沉思,过了很久,才慢慢的接着道:“第十四剑,才是这剑法中的精粹。”

    剑的精粹,人的灵魂,同样是虚无缥缈的,虽然看不见,却没有人能否认他的存在。

    谢晓峰道:“夺命十三剑中所有的变化和威力,只有在第十四剑中,才能完全发挥,若能再变化出第十五剑,就必将天下无敌。”

    他的手一抖,黑色的缎带忽然挺得笔直,就像是一柄剑。

    剑挥出,如夕阳,又如烈日,如彩虹,又如乌云,如动又静,如虚又实,如在左,又在右,如在前,又在后,如快又慢,如空又实。

    虽然只不过是一条缎带,可是在这一瞬间,却已胜过世上所有杀人的利器。

    就在这一瞬间,铁开诚的冷汗已湿透衣裳。他已完全不能破解,不能招架,不能迎接,不能闪避。

    谢晓峰道:“这就是第十四剑。”

    铁开诚不能开口。

    谢晓峰道:“你若使出这一剑,就可以将我所有的退路全都封死。”

    铁开诚在悔恨,恨自己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想出这一着变化。

    谢晓峰道:“现在你已看清楚这一剑?”

    铁开诚已看清楚。他从小就练剑,苦练。在这方面本就是绝顶的天才,而且还流过汗,流过血。

    谢晓峰道:“你再看一遍。”

    他将这一剑的招式和变化又重复一次:“现在你是否已能记住?”

    铁开诚点点头。

    谢晓峰道:“那么你试试。”

    铁开诚看着他,还没有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谢晓峰道:“我要你用这一剑来对付我,看是否能破得了我的剑。”

    铁开诚眼睛里发出了光,却又立刻消失:“我不能这么做。”

    谢晓峰道:“我一定要你这么做。”

    铁开诚道:“为什么?”

    谢晓峰道:“因为我也想试试,是否能破得了这一剑。”

    因为这一剑虽然是他创出的,可是其中的精粹变化,却来自夺命十三剑。

    这一剑的灵魂,也是属于燕十三的。

    铁开诚已明白他的意思,眼中又露出尊敬之色:“你是个骄傲的人。”

    谢晓峰道:“我是的。”

    铁开诚道:“可是你实在值得自傲。”

    谢晓峰道:“我是的。”

    一剑挥出,森寒的剑气立刻逼人而来,连灯都失去了颜色。谢晓峰在往后退。

    这一剑已将他所有的攻势全都封死,他只有向后退。他虽然在退,却没有败势。他的身子已被这一剑的力量压得向后弯曲弯如弓。可是弓弦也已抵紧,随时都可能反弹出去,压力越大,反击之力也越强。

    等到那一刻到来,立刻就可以决定他们的胜负生死。

    谁知就在他的力已引满,将发未发时,镖车后、廊柱旁、人丛间,忽然有四道剑光飞出。

    他已全神贯注在铁开诚手里的剑上,所有的力量,都在准备迎击这一剑。已完全没有余力再去照顾别的事。

    剑光一闪间,三柄剑已同时刺入了他的肩胛、左股、后背。

    他所有的力量立刻全都崩溃。

    铁开诚的一剑也已迎面飞来,剑尖就在他的咽喉要害间。

    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再招架闪避,他终于领略到死的滋味。

    ——那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一个人在临死前的一瞬间,是不是真的能回忆起一生中所有的往事?

    ——他这一生中,究竟有多少欢乐?多少痛苦?

    究竟是别人负了他,还是他负了别人?

    这些问题,除了他自己外,谁也无法回答。

    他自己也无法回答。冰冷的剑尖,已刺入了他的咽喉。他能感觉得到那种刺骨的寒冷,冷得发抖。

    谢晓峰终于倒了下去,倒在铁开诚的剑下,倒在他自己的血泊中。

    他甚至没有看见在背后突袭他的那四个人是谁。

    铁开诚看见了除了曹寒玉和袁家兄弟外,还有一个长身玉立,衣着华丽的陌生人,看来却又显得说不出的悲伤、憔悴、疲倦。

    袁次云在微笑,道:“恭喜总镖头,一击得手,这一剑之威,必将名扬天下。”

    铁开诚脸上居然还是一点表情都没有,掌中的剑已垂落。

    袁次云道:“这一次我们虽也略尽绵薄,真正一击奏功的,却还是总镖头。”

    铁开诚道:“你们四剑齐发,都没有伤及他的要害,就是为了要我亲手杀他?”

    袁次云并不否认。

    铁开诚看着那衣着华丽的陌生人,道:“这位朋友是……”

    袁次云道:“这位就是夏侯世家的长公子,夏侯星。”

    铁开诚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仿佛也很疲倦,一种胜利后必有的疲倦。

    袁次云道:“现在他的血还未冷,总镖头为何还不用他的血来为贵局的红旗增几分颜色?”

    铁开诚道:“我正准备这么做。”

    最后一个字说出口,他低垂的剑忽又挥起,向袁次云刺了过去。

    袁次云一惊,挥剑迎击,双剑相交,声如乱弦。

    铁开诚大声道:“这件事不是我安排的,铁开诚绝不是这种无耻的小人,这耻辱也只有用血才能洗清,不是他们的血,就是我的。”

    这些话好像是说给谢晓峰听的,可是死人又怎么能听见他的话?

    夏侯星一直在盯着地上的谢晓峰,目中充满悲愤怨毒,忽又一剑刺出,刺他的小腹。

    谁知谢晓峰忽然从血泊中跃起,窜了出去。

    夏侯星大呼:“他没有死,他没有死……”

    声音激动得几乎已接近疯狂,剑法也因激动而变得接近疯狂,疯狂般在后面追杀谢晓峰,每一剑刺的都是要害。

    谢晓峰却已拔出了插在地上的那柄剑,反手一剑撩出。

    他没有回头,但是夏侯星剑法中每一处空门破绽,他都已算准了,随手一剑挥出,夏侯星剑法中三处破绽都已在他攻击下,无论夏侯星招式如何变化,都势必要被击破。可是他旧创未澈,又受了新伤,他反手一挥,肩胛处就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苦。

    这一剑的剑虽已胜!

    力却败了。

    “叮”的一声,双剑相击,他的剑又被震得脱手飞出。

    剑光如流星,飞出墙外。

    看着自己的剑飞出,谢晓峰只觉得胃部忽然收缩,就像是忽然发现自己的情人已离他远去,又像是忽然一脚踏空,坠下了万丈高楼。他从未有过这种经验,这本是绝无可能发生的事。

    冰冷的剑锋,已贴住了脖子,几乎已割入他颈后的大血管里。

    夏侯星的手却停顿,一字字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谢晓峰道:“你的内力又仿佛精进了,可是你本来从不会在背后伤人的。”

    夏侯星身子一转,已到了他面前,剑锋围着他脖了滑过,留下了一条血痕,就像是小女孩脖子上系着的红线。

    刚才被铁开诚刺伤的地方,血已凝结,就像是红线上系着一粒珊瑚。

    谢晓峰连眉头都没有皱一皱,淡淡道:“想不到夏侯家也有这么利的剑。”

    夏侯星冷笑道:“这世上令人想不到的事本就有很多。”

    谢晓峰叹道:“的确有很多。”

    夏侯星忽然压低声音,道:“她的人在哪里?”

    谢晓峰道:“她是什么人?”

    夏侯星道:“你应该知道我问的是谁。”

    谢晓峰道:“为什么我一定应该知道?”

    夏侯星咬紧了牙,恨恨道:“自从她嫁给我那一天,我就全心全意的待她,只希望能跟她终生相守,寸步不离,可是她……她……”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颤抖,过了半晌,才能接下去道:“她只要一有机会,就千方百计的要从我身边逃走,去赌钱,去喝酒,甚至去做婊子,好像只要能离开我,随便叫她去干什么她都愿意。”

    谢晓峰看着他,已有同情之意,道:“那一定是因为你做错了事。”

    夏侯星嘶声道:“我没有错,错的是她,错的是你!”

    谢晓峰道:“是我?”

    夏侯星道:“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她为什么会做这种事。”

    谢晓峰道:“为什么?”

    夏侯星道:“因为……因为……”

    他咬了咬牙,身子忽又围着谢晓峰一转,剑锋又在谢晓峰脖子上留下道血痕,看来更美,却又显得那么凄艳,那么可怖。

    夏侯星道:“这是柄利剑。”

    谢晓峰道:“我知道。”

    夏侯星道:“只要我再围着你脖子转三次,你的头颅就要落下来。”

    谢晓峰道:“我知道。”

    夏侯星道:“那么你就该知道她为的是什么。”

    谢晓峰道:“我不知道。”

    夏侯星大吼,道:“她为的是你。”

    他的声音抖得更厉害,连手都在抖:“她虽然嫁给了我,可是她心里只有你,你知不知道你这一生中,毁了多少个女人?拆散了多少对夫妻?”

    谢晓峰的脸忽然也开始扭曲,因痛苦而扭曲。

    ——一个男人,若是被女人爱上了,这是不是他的错?

    ——一个女人,若是爱上了一个值得她爱的男人,是不是错?

    ——他们若没有错,错的是谁?

    他无法回答,也无法解释。

    袁氏兄弟双剑联手,逼住了铁开诚。

    紫衣袁氏传家十余代,声名始终不坠,他们家传的剑法,当然已经过千锤百炼,无论谁要想破他们的连璧双剑,都很不容易。

    铁开诚却有几次都几乎已得手了。他的夺命十三剑,仿佛正是这种剑法的克星,只要再使出“第十四剑”来,袁氏兄弟的双剑,就必破无疑。可是他始终没有用出这一剑。

    他太骄傲。这一招毕竟是谢晓峰创出来的,他和谢晓峰之间还有笔账没有算清。他虽然不能眼看着谢晓峰因为被这一招所逼而遭人暗算,却也不能用这一招去伤人。

    他一向是个有原则的人。

    只可惜夺命十三剑,缺少了这一剑,就像是画龙尚未点睛,纵然生动逼真,却还是不能破壁飞去。他和谢晓峰决战时,已使出全力,现在气力已刚刚不支,出手已倒,剑被袁氏兄弟封死。

    曹寒玉冷笑着,看着他们,已不屑再出手,奇怪的是红旗镖局的镖师,也都在袖手旁观,没有一个人来助他们的总镖头一臂之力。

    剑光闪动,谢晓峰头上又多了条血痕,这次剑锋割得更深,鲜血一丝丝沁出,染红了他的衣领。

    夏侯星盯着他,道:“你说不说?”

    谢晓峰道:“说什么!”

    夏侯星道:“只要你说出她在哪里,我就饶你一命。”

    谢晓峰目光注视着远方,仿佛根本没有看见眼前的这个人、这柄剑,过了很久,才缓缓道:“她心里既然没有你,你又何必再找她?找到了又有什么用?”

    夏侯星额上青筋一根根凸起,冷汗一粒粒落下。

    谢晓峰道:“何况,我也不想要你饶我,要杀我,你还不配。”

    夏侯星怒吼,忽然一剑刺向他的咽喉。

    可是这柄剑刚一动,就听见“啪”的一响,剑锋已被谢晓峰双掌夹住。

    夏侯星想拔剑,拔不出。他也知道自己内力和剑法都有进步,自从败在燕十三剑下之后,他的确曾经刻苦用功,只可惜他还是比不上谢晓峰,连受伤的谢晓峰都比不上。

    他已发现自己永远都比不上谢晓峰,无论哪一点那比不上。

    要一个人承认自己的失败,并不是件容易事,到了不能承认的时候,那种感觉已不仅是羞辱,而且悲伤,一种充满了痛苦和绝望的悲伤。他脸上已不仅有汗,也有泪。

    他身旁还有个人在叹息。

    曹寒玉已缓缓走过,叹息声中充满了同情和惋惜:“若没有这个薄情的浪子,嫂夫人想必能安守妇道,夏侯兄也就不会因为气恼而荒废了武功,以夏侯兄的聪明和家传剑法,也未必就比不上神剑山庄的谢晓峰。”

    他说的实话。一个男人娶的妻子是否贤慧,通常就是决定他一生命运的大关键。

    夏侯星咬紧牙,这些话正说中了他心中的隐痛。

    曹寒玉又笑了笑,道:“幸好这位无情的浪子也跟别人一样,也只有两只手。”

    他掌中也有剑。

    他微笑着,用剑尖逼住了谢晓峰的咽喉,道:“三少爷,你还有什么话说?”

    谢晓峰还能说什么?

    曹寒玉道:“那么你为什么还不松开你的手?”

    谢晓峰知道自己的手只要一放松,夏侯星的剑就必将刺咽喉。

    可是他不放手又如何?一个人到了应该放手的时候还不肯放手,就是自讨无趣了。

    只有最愚蠢的人才会做这种事。谢晓峰绝不是个愚蠢的人,现在已到了他应该放手的时候。

    到了这时候,他还不能忘怀的是什么人?

    是他的父母双亲?

    是慕容秋荻?

    还是小弟?

    忽然间,铁开诚掌中的剑光暴芒,袁氏兄弟立刻被逼退。

    他终于使出了那一剑!

    夺命十三剑的第十四剑。

    剑光如飞虹,森寒的剑气,冷得深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