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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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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义乃一介乏智武夫,只以为苟才真实若此,哪曾知此人诡诈无行。待至一荒僻所在,苟才又告授一计:派几千人马偃旗息鼓地埋伏在屠门庄侧,再去两人把屠氏弟兄几个骗来,随后那几千人突袭该庄,再擒他几人,为李金等众报仇或让屠家出大银买命,从此盘踞一处占山为王,再招兵买马,养精蓄锐,才可东山复起。

    李义感觉此策太不磊落,极力反对,说若去报仇,应光明正大地开战。苟才又举“兵不厌诈”等事例说劝李义。后又有不少合污之流异口同赞此计甚妙,否则干脆散伙。李义恐遭众怒,又想屠氏兄弟既如此不仁,自己也无需再义,遂循苟才之计而行。

    屠世愒等人深觉对不住李金,负疚甚重,正于怆然落泪,有人来报,李义请他弟兄几个去询问情由内故。屠世愒亦虑及前去恐怕不吉,但心存歉愧甚深,只带二弟屠世平、四弟屠破刀和邬宽四人前往,吩咐他三个不许携带兵刃,无论至时如何,都不可与其还手。屠破刀却不愿无端送命,与邬宽二人则偷带了兵刃。

    李义等人见他们果然中计,心里又喜又愧。屠世愒陈述战前情由,说自己确无出卖朋友之意。至于厉之华写信让他保持中立,不参与任一方一事却瞒着没说。最后愿同两个兄弟以死谢命。李义这几年也素稔屠氏弟兄的为人,知他们均属豪慨仗义的好汉,若说从中使诡,却难像他们所为。但宋兵明明从其庄中杀出,他们说的即使再好,李义等人也难全相信。

    有几人想仗着势众俟机生事,但惧屠破刀勇猛,谁也无敢引头挑衅。屠世愒为表深歉,愿出十万两巨银帮助李义重整旗鼓。李义等人听了,大为后悔。苟才出此计谋,并非真想为李金报仇,而是等屠门山庄交了赎银后,好伺机偷携银两走。这一闻说人家愿出十万两,自己原打算敲它二三万两银子,没料到人家出手竟如此豪阔,亦是暗悔不迭,又想既愿掏十万两,那名赎银就应涨到二十万两。

    屠世愒四人走后,李义直是抱怨苟才,否则不但银两可得,两家的梁子也可免结。

    李金派去的那几千人马,见屠世愒四人出庄后,心中暗喜,以迅雷之势攻入庄内。屠门山庄自难料到义军的残部会再突然杀个回马枪,唯想到屠世愒等人只身前去,恐会凶多吉少。这几千兵马冲入庄后,一阵砍杀,一些妇幼弱孺正以庄内闲耍,见此怖状,四散逃奔,有吓得双腿麻软,欲逃不得,登被捉拿。老三屠世雄和五弟屠猛突闻杀声,大惊失色,立率庄中八百壮丁迎战。义军恐双方相持时长,万一屠破刀等人回来,再想洒脱地出庄,就怕困难,于是又杀出庄门。

    屠门山庄见义军人数是自己的数倍,若混战时久,只怕要损失惨重,唯冲近义军尾部杀伤上百人,却不敢再追。随后一查点庄中人数,伤亡一百多人,另有九人失踪,其中便有楚楚和屠世雄的两个女儿以及屠世愒的次孙在内。弟兄俩惊骇不胜,暗想厉之华近日便要来庄,万一楚楚有个三长两短,实难向人家交待,忙又率庄丁去追击敌人。

    义军离开已久,行的又是一条荒道,这兄弟俩心慌意乱,顺着条大道追赶,追近五六十里,却迎见屠世愒四人返回。两人一见他们,情知追岔了道路,遂哭诉经过。唬得屠世愒直跺脚叹气,屠破刀怒得同邬宽欲疾马追杀李义。屠世愒却又聪明反误,连惊叫不好,说义军施的乃“双层调虎离山计”,目前庄内尽剩些老残妇孺,他们必会第二次回头攻杀。

    众人闻言惊悚,忙又迅速回庄。等赶到庄中,义军却没复杀过来,恼得弟兄四个直抱怨屠世愒。屠世平的长子却迁怒厉之华不该写信,既然屠家子侄也同时被掳,他来了也难怪罪任何人。屠世愒亦无了计施,则顿足痛骂虞允文,后又吩咐四弟五弟及自己的长子带人四散去打听李义踪向。

    李义和苟才等人见屠世愒离去,赶忙拔营起寨,绕行僻径与那几千人马会合,当得知抓到了屠家的嫡系子侄,苟才暗中大喜。行途遇了一户人家,遣那家汉子去屠门山庄传信,让他们带二十万两银子去某处赎人。然后又将那家三口押作人质,何时等银子全部送来,方肯将那户人家放离。那人自是依命而行,不敢违背。

    残部行至一处群山深谷,见谷阔岭高,丛林密集,近处又巧有道径并向通往左右城镇,确是个立足宝地,便辄地安营,等银子到手就可建山立寨,招兵买马。苟才见到这处宝地,不免又见异思迁,一心想当寨主大王,便同王老五一起拉拢众人,俟机加害李义。李义虽然粗鲁,但身边也有不少亲信人众,早已窥破苟才等人不怀好意,李义自是时刻提防,也想候机将苟才等众干掉,但眼下只有暂先委身求全,故装不知。不料苟才几等命苦,屠门山庄的巨银还未见到,便害人害己地提前命丧。

    楚楚等人自被擒后,苟才却也不敢妄加施难,他只想得到银子,并不想与屠门山庄结仇,故此楚楚几人倒也平安无恙。她怕自己在此不知会被关押多久,或会见不到厉之华,因此成天哭泣。苟才虽见过楚楚,但她那时女扮男装,厉之华离后,她则足不迈槛,极少出去,苟才自然难知情节。李金的部下均些苦难白民,见楚楚成日大恸,亦为怜悯不忍。这些人也知如屠门山庄以银换人,两家今后怨仇结定,若提前将人全部放回,或许不但银两依得,更可免却仇恨。巧是苟才一撮已死,才敢将她带出去见李义。楚楚哪知这一去会意外惊喜地突见厉之华?

    厉之华帮她擦擦泪,说道:“我这便是去接你的,不想在此先能相遇,可见是天意。”又见她形容较往昔憔悴消瘦了许多,心中酸楚,亦不禁潸然欲泪。猛地想起全知之说过此一耽有惊有喜,暗忖楚楚是他的表外孙女,既能算中她遭难至此,为何不来救助?突又想到楚楚遭擒是最近几日,全知之算中自己会途经于此,故让自己前来相救,以得觌见。想至此,心里感服之极。

    楚楚做梦也难料到会出现这一惊喜之幕,却应感谢苟才。于是她把自己所知道的一点事节简扼都向他哭诉了一遍。厉之华闻后,心里又悔又愧,若非自己遣书一封,李金怎会惨遭如此大败,屠门山庄又怎会负名不义和遭受义军突袭?又想如不同虞允文说出自己与屠门山庄的关系,就以皮不愚惊世骇俗的武功,李金也必大败,说不定屠门山庄也难平安无事,虽屠破刀身手不俗,但亦非皮不愚对手。假如双方拼个你死我活,自己却是罪大过极。料至此节,不禁一身冷汗,暗道万幸。心里又觉此事不关李义,怪罪人家,确是不该。想毕转头一瞧,帐间几人竟不知何时已离。

    厉之华走出帐外,见朱淑真和小红于一旁傻立,李义却在另处蹲着身抱头叹气,便招手示意她俩先进来。二人入帐,厉之华向她们引见。楚楚原觉她俩是个少年男子,听一介绍,顿感惊羞慌张,向朱淑真打量了一眼,见她虽扮男装,但仍是风姿绰约,柔贤绝美,俨若仙子一般;另一个体态纤盈,貌逾娇花,不禁心生惭愧,忙地盈盈拜倒,羞声道:“小妹拜见朱姑娘和红姑娘,今日能得见二位姐姐,小妹好生欢喜。”

    朱淑真忙地将她扶起,细看楚楚生得貌若夕阳映雪,体若巧荷拂风,虽些憔悴,但依是昳丽不胜,楚楚动人,心里暗想:“此女果然美貌,无怪取名‘楚楚。’便微微一笑道:“厉公子时常提及你,在这能见到姞姑娘,我们也着实惊喜,这纯属天意,应为高兴才是。”说着与小红一起拉着她坐了下来。

    李义一人在外正自僦悔无措,突一人将他扶起,抬头一瞧,见是厉之华,惶声嗫嚅道:“厉英雄,在下……在下实是……实是……”厉之华歉道:“李兄万勿自疚,小弟刚才一时激动,还望不怪,其实是那姑娘乃……乃小弟拙内,只因当时有事缠身,暂安顿于屠门山庄,不料一别,竟是三年,今日还多亏李兄相邀,否则错于肘踵之距,小弟才是甚为抱憾。”

    李义闻言吃惊,暗骇道:“不料那女子是他妻子,幸亏这几日对她不曾施难,不然以此人的作为,后果实难堪想,险些尽没苟才之手。”忙道:“在下该死,对不起厉英雄……”厉之华道:“怎能怪责李兄?”言着,携其之手步入蓬帐。

    二人进得帐来,李义忙向楚楚顶礼谢罪,慌得楚楚手脚无措。厉之华笑道:“李兄何错之有,我等应向你拜谢才对。”李义道:“哪里,哪里……”厉之华又笑道:“人说:不打不相识,我们今日不但结识为友,而且又打出一段令人惊喜的奇缘来。”一席话将众人说乐了。李义也笑道:“今场架打得确值万金,还多谢厉英雄帮在下锄了几个狗奸徒。不然,在下今后命至何处,确不敢想。”厉之华乐道:“那是巧为,不足以谢。别称呼我什么英雄狗熊的,听得好生羞愧,如若不怪,以兄弟二字相谓才好。”众人又乐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