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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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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卫桓生擒觉吾。

    平谷一战,定阳军大胜,丁洪率主力军追杀出百里,直至西羌残军遁入莽莽梁山,穷寇莫追,这才率军折返。

    挟此大胜,才进辕门,又得一讯,典军校尉卫桓,生擒了先零羌大酋长幼子觉吾。

    丁洪大喜:“果然英雄出少年!”

    他上前,亲自扶起卫桓:“好!”

    侧边有人快速将卢丘战况说了一遍,丁洪上下打量卫桓,见冷峻少年英姿勃发,更是满意。

    “悍勇慎敏,如此英才,当委以重任!”

    先前两军对战卫桓已建勋,如今又擒觉吾立下一大功,丁洪大喜,当场擢卫桓为武卫将军,兼左护军。

    这是正式跃上为将级了,而且还是掌有实际兵权的将军,卫桓功勋确实当得,但这般爽快,也可见丁洪此刻的满意。

    卫桓一拂下摆,拱手:“标下领命,谢府君!”

    丁洪大笑,虚虚扶起:“汝当戒骄戒躁,勤勉不怠,再立功勋。”

    卫桓冷峻沉稳,神色丁点未见变化,“标下领命!”

    丁洪赞赏诫勉,卫桓不骄不躁,才罢,徐乾叔父徐笙立即笑道:“恭喜定之!”

    武定四方曰桓,外甥入营统军,是大人了,符石提前给卫桓取了表字,定之。

    徐笙一句恭喜,犹如开了闸,随丁洪归营的大小诸将纷纷笑语,高低恭贺,气氛热烈。

    只不过比起初任校尉那会,徐乾符非等人的纯粹恭喜,这些军中高层们就明显复杂多了。有不少是真正夸赞英雄出少年的,也有些是持观望态度的,当然,也少不得嫉妒卫桓年少得高位心下泛酸的。

    形形式式,不过表面都十分热情,毕竟对方已同样跻身上层,且丁洪也在场,谁也不会扫丁洪面子。

    卫桓看得分明,不过他早就调整了自己的应对态度,抱拳半圈:“谢诸位,改日我请诸位一聚。”

    虽声音清冷,但礼数一点不缺。

    “好,我等着!”

    “行!……”丁洪带笑看着众人寒暄一阵,见差不多了,便抬抬手,“诸位,当值的继续当值,其他人且先回去。”

    高强度作战持续四天,都很疲惫了。

    拍了拍卫桓肩膀,再勉励两句,也让他回去,丁洪转身回中军大帐,徐笙跟着,汇报觉吾的情况,还有重伤的郭廉。

    “这个郭廉,险些折我一万精兵!”

    徐笙一退下,丁洪脸色当即阴下来了,怒斥:“好功冒进,枉我委以重任!”

    斥了几句,他道:“待伤好了,且调任至邓威麾下,跟着邓威理事罢。”

    这话一出,张济立即蹙眉:“主公,不可!怎可如此!”

    这邓威,管的是粮草军需,郭谦一个掌军的前线大将,这一下子调去打理后勤,还是跟着以往矮一头的邓威?

    这怎么行?

    郭谦可是跟随丁洪多年的老人,往昔也立下不少汗马功劳,这回虽有错,但并未引起严重后果,哪至此啊!

    况且人还重伤着,这简直是太过了。

    薄恩寡情太过啊!

    张济皱眉仔细分说,丁洪最后才阴着脸道:“罢,既文尚这般说,那就先记下过错,暂原位听用吧。”

    不情不愿,但好歹改了决定,张济松了口气。

    “还有那这个觉吾……”

    话锋一转,丁洪沉吟,这个觉吾,将来未必没有大用处,但先前军中查出一大串细作的事,他还记着,只为防西羌卷土重来,他们会在原地驻扎的。

    张济想了想:“或许,可先遣人将其押回定阳。”

    中帐内的事,外头自然是不知的。

    这边卫桓和徐笙等抱拳别过,转身没走几步,迎面就撞上徐乾符非一行。

    “好样的卫兄弟!果然英才了得!”

    徐乾一拳锤在卫桓肩膀,大笑。

    武卫将军为列将军,是军职,作嘉奖册封;而左护军,则是常任武职,掌实际兵权的。

    由于战事频频,建功者时有,这擢册为列将军者不少,却不是人人都能有常任武职的。

    卫桓一战成名,一举跃身军中上层,且这是面子里子都不缺了。

    徐乾很为他欢喜,哈哈大笑,起哄一阵,又问:“如今卫兄弟任的左护军,应当是在左军领其中五营,这手底下的副将和裨将,你可有看好的?”

    升了上去,身边配置自然不同,这些班底都是很重要的。徐乾很熟悉军中运作,立即提醒卫桓,并说如果有看好的,他可以让叔父帮忙运作一下。

    这个卫桓自不会拒绝,只军中关系盘根错节,他还不算了解。

    可惜符石不在。

    徐乾明白:“既如此,那我先给我叔父打个招呼吧。”

    让徐笙给留意一下,尽量给安排好一些的人。

    “诶,徐哥,既你和我哥哥这般投契,你来也可啊!”

    这说话的是符非,一群小伙子兴高采烈,听着听着,符非灵光一现。

    这次徐乾也是立了功的,虽没卫桓这般大,但升职是没问题的,且他军中有人,连升两级得个升个裨将或者牙将,也不是没可能的。

    这样的话,他直接过去卫桓手下,岂不美哉?

    “诶?很是!”

    徐乾一顿,恍然大悟,登时一击掌,高声道:“确实如此,确实如此!”

    卫桓年纪比他小,如今位置他高,徐乾却未有芥蒂不悦,他是真心钦佩有真本事且强的人,一时醒悟,立即喜形于色。

    “不行,我先去寻我叔父。”

    这和他家里原先给他规划的路线有些偏差,所以刚才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如今想起心里大急,急急忙忙告辞,赶紧找他叔父去了。

    徐乾风风火火,眨眼不见人影。符非他们也没敢闹太久,身上还有差事,簇拥着卫桓回到营帐,不得不赶紧告别当值去了。

    这群小伙一走,帐内立即就安静下来。

    卫桓微微蹙起的眉心这才松开,他实在不是一个喜好热闹的人,方才这一阵,他甚是忍耐。

    厚厚的营帐遮挡日光,帐内半昏暗着,身边重新安静下来后,他也没叫人点灯,自己把铠甲卸了,坐下随手拎起一瓶金创药,倒在掌心,往脖子抹去。

    颈侧、手背、腰腿,一场大战下来,多多少少有些伤,大部分都是骑兵阵围困那会被箭擦过的。

    不过很轻,他连军医帐都不需要去。

    本来这点小伤,卫桓是毫不在意的,只是稍得闲暇坐下后,他却生了些苦恼。

    身上的倒还好,衣裳一遮就是,只是这颈侧和手背位置一旦落疤,回去姜萱肯定会发现的。

    她最见不得这些,只怕又要在意后怕了。

    他苦恼,不过这种苦恼并让人厌烦。

    也没办法,这位置她总要见到的,也不知勤点抹药,疤痕会不会轻些?

    卫桓又倒了一回药,仔细给颈侧手背的划伤又抹一遍。

    这才塞上瓶子。

    做完这些,他又忆起姜萱。

    也不知她早晚来回,可一直安生?

    要说卫桓出征在外,这唯一记挂的就是姜萱。他不能每日去接送震慑,也不知有无宵小生出不好心思?符家的婆子和那个陈四,接送也不知尽不尽心?

    但可惜的是,大军获胜后会原地驻扎一段时间,以防西羌卷土重来,班师回定阳遥遥无期。

    卫桓蹙眉想了一阵,是越想越不放心。

    他沉思许久,侧头往西边看一眼。

    他想起那个被俘的觉吾。

    卫桓不放心姜萱,姜萱同样在担心他。

    有符舅舅在,她这边战事讯息还是很及时的,大前日便有战报传回定阳,定阳军和西羌正在平谷展开一场大战。

    这可是一场正面大战,双方所有军马悉数投入,冲锋肉搏的厮杀。

    这可是卫桓第一次战场,就遭遇上这种最高级别的战事。

    她坐立不安,心里惦记着,粮行的事都有些心不在焉,匆匆打理好,每日急急赶回去等着,等符石下值带回最新战报。

    一开始,战报并没详细到个人,只知道是胜了,大胜追截。

    这不管是胜是败,都少不伤亡,姜萱的心也没放下多少,和姜钰两个继续眼巴巴等着。

    终于今日傍晚,符石带了喜讯。

    “桓哥好样的!”符石喜形于色,一照面就哈哈大笑,“阿桓斩敌近千,破骑兵阵,又生擒先零大酋长之子觉吾,立下大功啊!”

    他眉飞色舞:“府君大喜,当场擢阿桓为武卫将军,兼左护军!”

    符石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好样的!果然有先祖遗风!桓哥好样的!”

    姜萱登时大喜,和姜钰对视一眼,她又急问:“那阿桓可有受伤?”

    “应无,若有也只是皮外伤,行走自如无碍。”

    前线也有他的老友,知他记挂,将卫桓几个的情况也大体说了一遍。

    “阿非阿白有他们表兄领着,我日后也可放心了。”

    跟着卫桓,小伙子们并无损伤,还也得了功劳擢升,符石又喜又安慰,捋着长须,骄傲且自豪。

    姜萱高兴了一阵,忙又问:“那大军何时回定阳?”

    太好了,人没事,还立了大功。

    辛苦他了。

    既然大胜,那该班师回定阳了吧?到时候她多炖些调养羹汤,给他补益回来。

    这连续行军四五天,必是累极了。

    姜萱才忖度要炖哪些羹汤好,天热,得温补不燥的才行,怎知符石却摇了摇头:“大军会在平谷驻扎,暂不回师。”

    他解释:“西羌虽大败,但主帅枯莫率羌兵遁入梁山,损伤虽大却不过分惨重。另外这先零羌,历来兵马众多,还有八九万精兵留守未参战的。”

    这得防止对方卷土重来要夺回失地,大军得留在平谷为收编保驾护航。

    或许两三个月,或许半年,不出奇。

    姜萱闻言失望,不过她很快打起精神,驻扎又不是持续作战,无甚危险,不用担心。

    她问了符石,得知可以收拾些东西送去后,忙忙就回去整理了。

    新裁的里衣、护腕、袜子,肉干肉肠,各种吃的用的,收拾了一个大包袱,然后交给符石,让他一起捎过去。

    姜钰十分失落:“卫大哥还有好久才回来啊?”

    这问题,他从早上问到傍晚,已经问了好几次。

    以防伤了身子骨,小男孩十日休一,逢休息他都跟着姐姐去粮行的,今日也不例外。不过他手里帮着姐姐归置好柜台,人却无精打采。

    他是十分想念他的卫大哥了,一想许久不能见,垂头丧气。

    “两三个月,或许半年。”

    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正收拾打烊的陈四奇:“不是大胜了?卫将军还不回吗?”

    这几日,前线大胜的消息已传遍定阳,陈四等人也知道了。

    “防止羌兵卷土重来,大军暂原地驻扎。”

    说话间,姜萱往大门望了一眼。

    斜阳橘红,映照在青白的石夯街面上,仿佛下一刻那“得得”的马蹄声就会响起。只不过,卫桓是短时间是回不来了。

    其实姜萱也很有些不习惯,自变故以来,三人一直都是在一起的,这陡然少了个,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相依为命近一年,卫桓在她心中地位和姜钰已无差别了,记挂肯定会记挂的。

    不过没办法,只能盼那个先零羌安分点,大军能早点回定阳。

    呼了一口气,姜萱收回目光,正要吩咐搬门板按上,忽稍稍一顿,耳边似乎隐隐听见马蹄声。

    乍一瞬,她下意识想到卫桓。

    愣了愣,随即哑然失笑,这什么跟什么?这街上每天都不少牛马来往,尤其运货马车。

    “行了,门板安上,小四和黄婶子留一下,其他人可以回去了。”

    姜萱抛开思绪,继续吩咐。

    她话音落下,那马蹄声也清晰了些,落地清脆,急促有力,不是马车的,倒很像军马。

    不过姜萱也没太放在心上,吩咐弟弟去后头洗手,自己站起,把装东西的小藤箱提在手里。

    “小四……”

    才开口,她又顿了顿,因为那马蹄声越逼越近,速度很快,到了街口却没有转弯,竟直直冲着这边而来。

    “得得”几下响亮的马蹄声,那膘马骤长声嘶鸣,来人动作又急又快,不等姜萱整句话出口,他骤一勒缰,急奔的骏马倏地正在粮行大门前勒住,翻身下马。

    怎么回事?谁!姜萱一怔,立即转过身来。

    她蹙着眉心,一转身,却对上一双微翘的凤目。

    一双黝黑的瞳仁,清冷的眸光,剑眉斜飞刀锋般凌厉,乌发红唇,唇角却微微翘起。

    “阿寻。”来人轻唤,声音清冷,却十分熟悉,竟是卫桓!

    卫桓回来了!

    怎么回事?不是要驻守平谷吗?

    姜萱一时吃惊,瞪大眼睛看他,他却逆着斜阳,已大步行来。

    “怎么,怎么突然回了?”

    姜萱瞬间回神,又惊又喜,快步迎上去,“不是说大军暂驻平谷吗?提前班师吗?怎没听说?”

    笑容乍现,一叠声地问。

    卫桓站定,垂眸看一脸喜色的姜萱,他解释:“生擒那觉吾,府君遣人押回定阳。”

    实际是他自动请缨的。

    卫桓记挂姜萱安全,驻扎也无战事,他听闻丁洪决定将觉吾送回定阳关押,便自动请缨。

    “原来如此。”

    姜萱恍然大悟,又想起他生擒觉吾擢升为将,一时也顾不上夸他,忙上下打量,“战事凶不凶险?你可有伤着了?”

    卫桓微微侧颈,他今天穿的中衣领子特别高,刚好挡住了那个结痂的划伤。

    至于明天,那明天再说。

    其实为防有人劫囚车,这押解一路是十分赶且紧绷的,又逢连续作战之后,人难免疲惫的,不过匆匆赶到一见面,精神一振,那些疲乏倒似全消了。

    卫桓顺着姜萱转了个身:“无事,我无伤。”

    姜萱打量一阵,见卫桓通身添了肃杀之气,少年青涩仿一下不见,整个人的沉稳了下来,如宝剑入鞘,藏锋,却无声摄人。

    一时十分骄傲,又见他行动自如,无半点凝滞,这才信了,姜萱笑:“那就好。”

    “战况激烈么?你怎么擒住那人的?”

    卫桓来了,那不用陈小四和黄婶,便吩咐他们也回家,锁了门,牵着欢呼扑出的姜钰,三人并肩而行。

    卫桓牵着马:“也没怎么样,就是冲锋厮杀,然后在卢丘,找到了那乔装的觉吾。”

    言简意赅,一句结束,没丁点讲故事水平。

    姜萱没好气:“你说详细些呗,怎么冲锋的,又怎么识破伪装的?”

    “唔,就是听令……”

    卫桓还是讲得没什么趣味性,且但凡涉及危险,他一律不说,只多两句冲上去,扮营妓。

    姜萱却听得津津有味:“怎么扮的?”

    “他一个男人,能像么?”

    “他年纪不大,瘦削……”

    斜阳映照,迎着夏风缓声细说,欢声笑语撒了一路,卫桓心下愈发畅快,微勾的唇角始终没下来。

    卫桓心情很不错。

    只可惜,他这种少见的愉悦心情并未能持续太久,才上饭桌,就被杨氏一句话破坏了。

    先说两大一小回到家里,符石早在等着了。

    他得讯外甥押觉吾返定阳,一下值就往家里赶,却没见卫桓,足足翘首半个时辰才把人等回来。

    “桓哥好样的!”符石欢喜又骄傲,外甥果然是天生将才,一鸣惊人,如今军职都比他高了,他笑得合不拢嘴,连声叫:“备宴,我们给桓哥庆功!”

    符非符白跟随卫桓,自然也回来了,一桌人就差一个符亮。

    人人兴高采烈,杨氏却实在笑不出来,符亮也努力建了功,只委实是差得太远,暂未能擢升军职,只记在功劳簿上攒着。

    她盯着对面卫桓姜萱,桌下的手紧了又紧。

    这小子抢了她儿子的大好机会,如今一步登天,只可怜她寒暑苦练十数年的亲儿子。

    心下忿忿,却顾忌符石,忍了又忍,偏对面姜萱笑靥如花,刺痛她的双目。

    她阿亮有点看上这个女人,可儿子定亲了,是门好亲,可不允许破坏。

    杨氏本就膈应得厉害,又见卫桓侧头低低附在姜萱耳边说话,姜萱登时一乐,笑容更灿烂。

    卫桓唇角也勾了勾,明显愉快。

    可不想让这小子高兴了。

    “二娘今年也十七了吧?”

    杨氏突然开口,这话题跳得实在太远,众人一愣,欢快谈笑一下就停了下来。

    一桌人都看过来,包括卫桓。

    这是想说什么?

    卫桓目光淡淡,冷看着杨氏。

    杨氏忽觉心下畅快不少,她用帕子遮了遮唇,笑道:“我才想起二娘十七,明年就十八了。”

    “是大姑娘了,该定亲了,明儿我就找官媒人来,给二娘寻户好人家。”

    “年中定亲,年末正好出嫁了。”

    杨氏话一出口,成功看见卫桓唇角微笑一敛,脸色顷刻就阴沉了下来。

    “啪”一声脆响,他手中酒盏重重掼在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