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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初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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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会承诺很多,实现很少,我们会面对面越走越远,肩并肩悄然失散。你会掉眼泪,每一颗都烫伤我的肌肤。你应该留在家里,把试卷做完,而不是和我一起交了空白纸张。对不起,爱过你。

    加班后12点,就去一家很熟悉的酒吧喝酒。酒吧里的女人都被别人摸来摸去,我没有兴趣摸田园犬,田园犬也没有兴趣摸我,就呼啦啦喝了好多。

    田园犬说:“你知道八卦游龙掌讲究的是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吗?”

    我说:“制你妹,不如制服诱惑。”

    田园犬当场翻脸:“我严肃的时候你也严肃一点儿好不好?”

    我心想,八卦游龙掌很严肃吗?靠。

    田园犬说:“所以说,在爱情里,一定要先去追求别人。”

    我说:“追你妹,太没面子了。”

    田园犬说:“一定要先追,因为你先追,顶多一开始丢点儿面子。如果追到了,就说明你研究了她的爱好,迎合她的喜怒,你已经慢慢渗透她的生活,等你厌倦她的时候,她却已经离不开你。因此,在结局里,一般提出分手的,都是先追求的那一个。”

    我大惊失色:“太卑鄙了,太强大了,这算什么?”

    田园犬喝了一杯:“如果打仗需要《孙子兵法》,那么谈恋爱,需要的就是‘犬子兵法’。”

    透过金黄色的啤酒,我突然发现,每个女人都有了姿色。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酒色。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慢慢的,当她不放心自己,才把生命托付给你的时候,你已经先发制人,先发离开。

    六年级的时候,和班长同桌。当时总是班长拿第一名,我拿第二名,于是她是大队长,我是中队长。

    大队长和中队长的最大区别,就在于一般举行仪式的时候,她大声喊:“赖宁,你是我们的骄傲!”而我站她旁边,严肃地行少先队礼,她不喊完,我不能把手放下来。

    因为少先队礼,老子恨死了赖宁。

    有一天,来了个胖胖的班主任。她在上面自我介绍,我们在下面议论纷纷。

    班长:“长得真胖。”

    我:“这么胖,炖汤一定很好喝。”

    班长:“才吃早饭你又饿了?”

    我:“这么胖,我一定要得到她。”

    胖胖的班主任宣布了一条最新规则,每天都要睡午觉,谁睡午觉不老实,班长就把他的名字记在本子上。

    从那天开始,我每天都被班长写在本子上。唉,老子真想改名叫作懋罱綮,记我名字的时候,也让她多写几笔。

    她越是记老子名字,老子越是不睡,要是早点儿让老子学会生理卫生知识,就一刀砍断她脸部肌肉,再一刀割断她文胸带子。

    我之所以知道她六年级就戴文胸,是一次她又记我名字,我就抓她辫子,被她逃脱,再抓,抓到一根松紧带,大叫:“哇,这是什么?没事把自己五花大绑干什么?”

    结果她号啕大哭。

    结果我要喊家长。

    妈妈告诉我,这叫作文胸,男孩子不能随便抓。

    我心想:不是说应该抓好文化,文胸也算是文字辈的,为什么不能抓?

    等我长大后,再一次抓到文胸,悲哀地想,小时候没有抓好文化啊,现在抓文胸都只能抓到A罩杯,抓不到D罩杯的。

    迎接期末考试,终于不用午睡。班长带了一本课外读物,《小王子》的绘图本。她借给全班人看,我就硬憋着,不问她借。

    全班人看完了,她在后面出着黑板报,我偷偷过去:“借给我看看好不好?”

    班长:“不借。”

    我:“你借我看,我送你文胸。”

    班长咬住嘴唇,不理我了。

    我恼羞成怒,暗想,这又哪儿触犯你了!

    在期末考试前,胖胖班主任给大家算总账,所有被记名字的都要在水泥地上打手背。

    一个一个被点名,我都做好从早上打到晚上的准备,结果始终没有叫到我。

    我心想,这个胖子,难道真的被我得到了?

    期末考试后,就毕业了。

    毕业当天,班长送我一个包裹,里面有两样东西。

    一是那本《小王子》绘图本。

    一是那个记名册。

    我打开记名册,发现密密麻麻的记录里,每一天,都有一个名字被

    圆珠笔涂成一个蓝块。

    送我这个东西干什么?我莫名其妙。

    直到初中,我的智商终于提升到一百之后,有天我才突然明白,那每一天的记录里,蓝块下一定是我的名字!

    在她交本子之前,把我的名字都涂成了蓝块。

    我冲回家,翻箱倒柜,找到了那个记名册,在最后一页找到了电话号码。

    可是我打那个电话号码时,班长已经搬家了。谁也不知道班长搬到了哪里。

    于是在我的记忆里,班长永远成为了一个美人。

    更重要的是,这把我初恋的年龄,从六年级一下子提升到了大一。

    叹气,这跨度也太大了吧。

    大一的时候,女孩子姜微从外地来找我。她先给我一条绿箭口香糖。

    我:“这是什么?”

    姜微:“口香糖。”

    我:“顶饱吗?”

    姜微:“你没有东西吃的时候,打电话给我好不好?”

    我:“没有钱吃东西,老子还有钱打电话?”

    姜微:“那这张电话卡你拿着。”

    我:“都没有东西吃了,我还要卡干什么?”

    姜微:“那这张银行卡你拿着。”

    我突然泪水掉了下来,去你大爷的电话卡,去你大爷的银行卡,老子饿。

    后来我和姜微打了半年电话。

    我发现一个重要的讯息,女孩想我的时候,都是在打电话的时候哭。妈妈想我的时候,都是挂了电话后哭。

    再后来,我发现很要好的朋友喜欢姜微。

    于是我问姜微借了一千五百块。

    我把这十五张一百块压在枕头底下。

    没有钱去吃饭的时候,不碰它。

    没有钱去网吧的时候,不碰它。

    就连姜微打电话说,没有钱交学费的时候,我都没有还给她。

    嗯,结果朋友帮她交了。

    五年之后,他们结婚了。

    我送了一千五百块的红包。

    这个红包里的十五张一百块,都被枕头压得平整,没有一丝褶皱。

    我终于还掉了这十五张一百块,留下了一张绿色的口香糖的包装纸。

    这张绿色的口香糖包装纸,也被枕头压得平整,没有一丝褶皱。

    上高三的时候,我没寄宿,住在学校教师楼边上的一栋两层小土房里。楼上住的是我,楼下住的是退休老校长。

    永远有电,永远有水,通宵看武侠书从来不用手电筒,想回就回,想走就走,那呐喊奔放的生活!

    你读高三的日子,有我快活吗?现在回想,都快活得想翻空心跟头呢。

    班主任是个孤独而暴躁的老女人。我经常因为她的孤独,而被喊过去谈心,因为她的暴躁,而在谈完之后被怒骂。

    悲愤之下,我索性破罐子破摔。早操不出,早读不去,心情一旦不好,连早课都不上。

    这叫什么?

    魄力。

    一天大清早,有人敲门。我开门,是个女生,还拎了个塑料袋子。

    我心想,妓女生意怎么做到高中生这里来了?

    女生:“你没吃早饭吧?”

    我:“不吃,滚。”

    女生:“这么粗鲁干什么?”

    我:“就是这么又粗又鲁。”

    女生:“是别人托我带给你的。”

    我:“别人是什么人?”

    女生:“别人不想告诉你,不要算了。”

    我:“不想告诉我?那就是不用我还了吧?”

    女生:“送你的为什么要还?”

    我:“哈哈哈哈,别人真好。”

    女生走了,我一边吃着麻团和豆浆,一边心想,别人太穷了,早饭送这个。

    我班有朵校花,爆炸美丽,爆炸智慧,学习成绩永远是年级第一。

    我的愿望是用法律制裁校花同学,枪毙,或者帮我考试,以上二选一。

    同桌的愿望是用法律制裁门卫,这样可以半夜偷偷溜到录像厅看片子,看到一半喊老板换片!

    几年后,同桌被法律制裁了,他在承德当包工头,偷税漏税拖欠工资,被判入狱三年。

    当年我就知道这个同桌并非等闲之辈。一天约了我去城里打游戏,他居然还带了一个猪头妹。

    打到半夜,他问我借钥匙,说要和猪头妹住过去。

    我还要打街霸,用钥匙和他换了十几个铜板。

    第二天大早就出了状况,他们出房间时被楼下退休的老校长看见了。

    幸好天色不好,老校长没有认出女生是谁,不然和猪头妹同居,太掉价了。

    无奈天色不好,老校长也没有认出男生是谁,我房间出来的肯定是我,太委屈了。

    班主任开始找我谈话,脸色凝重。

    教导主任开始找我谈话,脸色凝重。

    副校长开始找我谈话,脸色凝重。

    我正在绝望地等校长找我谈话,接着锒铛入狱,我是个流氓啊流氓!一个还没有摸过女生小手的流氓,哭跪。

    突然校长就不找我了,老师们谁也不提这事了,突然就烟消云散。

    我好奇得三天没睡着觉。

    某消息灵通人士私下和我说:“想知道为什么吗?”

    我:“想。”

    消息人士:“十个铜板。”

    我:“好。”

    消息人士:“你知道校花同学吧。”

    我:“废话。”

    消息人士:“是她跑到校长那边去,说那晚住在你房间的是她。”

    我大惊:“这不玷污我的名声吗!”

    消息人士:“滚,校花同学是咱们学校高考状元的唯一希望,是考取重点大学的唯一希望,哪个老师会碰她?她这么一说,自然就不追究你,事情就过去了啊。”

    校花同学不但爆炸美丽,爆炸智慧,还爆炸伟大。

    在爆炸伟大面前,未成年同居就像天上的浮云一样。

    但我后来没想到,校花同学不比我们江湖中人,她是施恩图报的。

    从此,在校花同学的要挟下,我参加早操,参加早读,参加早课。但校花同学后来也没想到这么做的弊端。

    校花同学:“张嘉佳,我们一起报考南浦大学吧?”我大惊失色:“南浦大学?你以为我是校草?名牌大学,那他妈的是人上的吗?”

    “啪。”我的左脸被抽肿。

    校花同学:“我们一起报考南浦大学吧?”

    我:“你给我一百块我就填。”

    校花同学:“给你一块。”

    我:“一块?你怎么穷得像小白?”

    校花同学:“小白是谁?”

    我:“我家养的土狗,我在它脖子上挂了个一块的硬币。”

    “啪。”我的右脸被抽肿。

    结果两个人都填了南浦大学。

    结果我考上了,她没考上。

    她服从第二志愿,去了天津。

    天津为什么不是江苏城市,搞得电话全是跨省长途,一个学期下来,抽屉里一沓电话卡。

    我消耗电话卡的岁月里,出现了姜微。

    我很少接姜微电话,就算自己在宿舍,也要舍友说我不在。

    因为我要等校花同学的电话。校花同学打来占线的话,还要解释半天。

    可是校花同学突然再也不打电话给我了。

    打过去,她也永远不在。

    我等了一个星期。难道她死了?他妈的,一想到她死了,我就难过得吃不下饭,我真善良。

    我等了一个月。就算死了也该投胎了吧?一想到她投胎了,我就寂寞得睡不着觉,我真纯朴。

    我等了三个月。我想去天津。

    这时候,姜微从外地来找我。

    她先给我一条绿箭口香糖。

    我:“这是什么?”

    姜微:“口香糖。”

    我:“顶饱吗?”

    姜微:“你没有东西吃的时候,打电话给我好不好?”

    我:“没有钱吃东西,老子还有钱打电话?”

    姜微:“那这张电话卡你拿着。”

    我:“都没有东西吃了,我还要卡干什么?”

    姜微:“那这张银行卡你拿着。”

    我心想,姜微就是比校花同学富裕啊。

    于是我问她借了一千五百块。

    我把这十五张一百块压在枕头底下。

    没有钱去吃饭的时候,不碰它。

    没有钱去网吧的时候,不碰它。

    姜微没有钱交学费的时候,我都没有还给她。

    终于,姜微不理我了。她喜欢我的一个朋友,他们很合适,他们一样……他们一样有钱。

    我始终没有去天津,因为……要去也是校花同学来南京对不对?

    学期末,熟悉的声音。

    校花同学:“你还好吗?”

    我:“你好久不打电话给我了。”

    校花同学:“呵呵,没有钱买电话卡。”

    我:“太穷了吧你,我有钱我分你一点儿。”

    校花同学:“不要分钱了,张嘉佳,我们分手吧。”

    我:“……还是分钱好了。”

    校花同学:“我说真的,张嘉佳,我们分手吧。”

    我:“……我要分钱。”

    校花同学:“张嘉佳,记得照顾好自己。”

    我:“……分钱分钱。”

    校花同学:“有空多打电话给妈妈,她一定很想你。”

    我:“……分钱分钱。”

    校花同学:“张嘉佳,你想我吗?”

    我:“……分钱分钱。”

    校花同学:“不要哭了,记得有一天,我托人给你送早饭吗?我现在还不知道你吃了没有呢。”

    我:“……我吃了。”

    校花同学:“张嘉佳,记得吃早饭。对了,如果再让你报考一次,你会选什么大学?”

    我心想,我什么地方也不选,我找个村姑,在那二层小土楼,洞房种田浇粪,这辈子都不用买电话卡。

    “张嘉佳,分手以后,你再也不要打电话给我了。 ”

    电话就这么挂了。

    挂的时候,我已经忘记哭了,但是我好像听到她哭了。

    五年之后,听到姜微和我朋友结婚的消息。我送了一千五百块的红包。这个红包里的十五张一百块,都被枕头压得平整,没有一丝褶皱。

    我终于还掉了这十五张一百块,留下了一张绿色的口香糖的包装纸。

    这张绿色的口香糖包装纸,也被枕头压得平整,没有一丝褶皱。

    而在这五年里,我去过校花同学的家里三次。她的照片一直摆在客厅靠左的桌子上。

    照片边上有本笔记,有一盆花和一些水果。

    照片前还点着几根香。 我抽烟,她抽香,还一抽好几根。

    看她这么风光,可是我很难过。

    我知道这笔记本里写着,她给谁送了早饭,她为谁背了黑锅,她要怎么样骗一个笨蛋分手,她真是个斤斤计较、施恩图报的小人。

    笔记里还夹着病历卡。

    我想,应该感谢它,不然我还要消耗电话卡。

    我想,应该痛恨它,否则我不会这么难过。

    每次我会和她妈妈一起,吃一顿饭。

    每次我和她妈妈吃饭,都说很多很多事情,说得很开心,笑得前仰后合。

    每次我在她家,不会掉一滴眼泪,但是一出门,就再也忍不住,蹲在马路边上,哭很久很久。

    如果我是这样,我想,那她妈妈也一定等我出门,才会哭出声来吧。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继续没有早饭吃。没有早饭吃的时候,我就想起一个女生。

    女生:“是别人托我带给你的。”

    我:“别人是什么人?”

    女生:“别人不想告诉你,不要算了。”

    我:“不想告诉我?那就是不用我还了吧?”

    女生:“送你的为什么要还?”

    我:“哈哈哈哈,别人真好。”

    我一边吃着麻团和豆浆,一边心想,别人太穷了,早饭送这个。

    送早饭的时候,校花同学和别人一样穷。

    考大学的时候,校花同学和小白一样穷。

    打电话的时候,校花同学和我一样穷。

    听到收音机里放歌,叫《一生所爱》。

    我没有抽一口,烟灰却全掉在了裤子上。

    我没有哭一声,眼泪却全落在了衣服上。

    电视机里有人在说,奇怪,那人好像一条狗耶。

    狗什么狗,你见过狗吃麻团喝豆浆的吗?

    抽屉里一沓电话卡,眼泪全打在卡上,我心想:狗什么狗,你见过狗用掉这么多电话卡的吗?

    “张嘉佳,你想我吗?”

    “……分钱分钱。”

    “不要哭了,记得有一天,我托人给你送早饭吗?我现在还不知道你吃了没有呢。”

    “……我吃了。”

    “张嘉佳,记得吃早饭。对了,如果再让你报考一次,你会选什么大学?”

    我心想,我什么地方也不选,我找个村姑,在那二层小土楼,洞房种田浇粪,这辈子都不用买电话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