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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室灯火,映着窗下的雨光华流连。雨淅沥不绝,耳畔时有春雷阵阵。蛮族与大楚的军马分立府院,目不斜视,彼此不跟对方交流。此时的室内,大楚与蛮族的交涉,也到了一个瓶颈处,双方半晌无话——众人给出证据,指证给阿斯兰当年之事,便是要阿斯兰有所作为,例如去长安认回女儿什么的。熟料阿斯兰轻飘飘一句“我在乎吗”就给打回去了。

    阿斯兰懒洋洋地坐着,漫不经心。晴天霹雳的爆料对他像是一个过往故事般,他从头到尾确实没表现过很在意以前事情的样子来。

    负责谈判的中郎令一慌,急道,“您对大楚仇视,不就因为当年中山国公主被烧死吗?如今我们告诉你……”

    “与我何干呢?!”阿斯兰似不耐烦,他笑了两声,从这笑声中,众人听出他往日的阴鸷狠绝来,“我本来就是蛮族人,我不喜欢你们大楚不是应该的吗?你们连我昔日曾为中山国公主的马夫都能找出踪迹来,可你们怎么就猜不到我最想做的,不过是踩着那位公主往上爬呢?”

    “我绝不屈居人下!”男人站了起来,高大的身材,当他站起来时,带给屋中跽坐的诸人难言的压制感,“我绝不会认一个大楚的人作女儿!”

    “过去的就过去了,我阿斯兰看着像是儿女情长的人吗?”阿斯兰抱臂,冷笑,他居高临下俯视众规规矩矩坐着的人,扣着手臂的手指动了动,几位大楚文官脸色就微变,似乎以为他要动手。

    中郎令张口结舌:“那是您女儿啊!您就不想认回您的女儿吗?我们万事俱备,只欠您……”

    阿斯兰嘿嘿笑。

    中郎令被他笑得面孔涨红,闭了嘴。他心里开始绝望,甚至恨上了那位右大都尉阿卜杜尔:都是这位右大都尉提起左大都尉,就用一种不屑的语气说左大都尉如何如何忘不掉他昔日的妻女。再加上阿斯兰性格不羁,对大楚又很仇视,众人总觉得认女儿这种给大楚打脸的事,他会很乐意做。

    他们都失策了。

    他们没想过阿斯兰不情愿。

    而左大都尉不情愿,他们试图与蛮族交好,又不能绑着对方去长安。

    众人满头大汗:太尉交给己方的任务眼看要失败了,得想想如何向太尉请罪……

    众人不由得打量阿斯兰,想看看事情是否还有回旋的余地。

    阿斯兰立在氆毯中央,今日戴的是青铜面具。面具上的兽类张牙舞爪,映着火光狰狞而可怕,就像是阿斯兰给人的印象一般。

    屋中几乎全是大楚的人,然阿斯兰旋身往门外走的时候,他们因有令在身,纷纷避让。阿斯兰走到门口,停了一停后,重新回头,瞥一眼屋子中乌泱泱的人,“真够无聊的。你们大楚人的花花肠子,我不关心。下次再拿这种小事烦我,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他甩门扬长而去。

    屋中一片死寂。

    阿斯兰行在大雨中。

    他带来的骑兵们看到大都尉已经出来,纷纷跟上。他们铁甲哐哐,在雨中撞击发出脆响。骑兵们跟着阿斯兰走出了这家宅院,出了大门,又拐了一个巷子,到巷角的时候,阿斯兰忽然停了下来。

    他手撑着墙壁,面具下,吐出了一口血。

    连贯的,更多的积血被吐出。

    压制了那么久……从坐在屋中就开始煎熬,从他们的一言一语就开始热血上涌,从……他一直忍到了现在!

    “大都尉!”被阿斯兰换出来的乃颜从男人微弓的背脊处看到不寻常,心里一惊,忙过去扶人,想看看大都尉怎么了。

    乃颜才过去,一巴掌就随意一挥,扇向他面孔。

    阿斯兰的身手了得,他就是一掌挥出去,也让毫无准备的乃颜往后退了三四步。不仅脸颊滚烫*,胸口也一阵沉闷。青年口鼻耳目渗了血,眼前发黑,耳边嗡鸣。乃颜低下头,一声不吭。

    阿斯兰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不杀了你,是等着你戴罪立功。你敢把我的过往随口搬给大楚人!”

    “现在,给我滚!”

    乃颜沉默着,单膝跪下,手撑在地上。他郑重地向左大都尉行礼感谢,然他的大都尉只是冷笑着看他。乃颜行完礼后,也不擦去脸上的雨水,他转过身,走入夜雨幽深处。

    其余骑士仍然在等着。

    得阿斯兰怒吼:“都滚!别在我眼前妨碍我!”

    众人互相看看,不敢忤逆大都尉,只好转身离开。

    阿斯兰靠着墙,看他的手下们一个个离去,终于将空间留给了他。他们不知道,当他跟他们说话的时候,他的手都在发抖。他气血翻涌,周身忽冷忽热,在这一瞬间,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耳边好像忽然响起昔日女子清冷中透着关切的声音:“你不是大楚人,自小学的也是你们蛮族人的武功。你现在要学大楚武功,经脉都得从头打……身负两套不同的武功,现今无事,日后武功精进,比旁的习武人更容易走火入魔。这可如何是好?”

    那时他回答:“我不会走火入魔。我要保护殿下您,绝不会给自己走火入魔的机会。”

    于是便听到女郎的笑声,似不在意他的保护。

    阿斯兰靠着墙,喘着粗气。

    他瞪直眼,盯着从上溅下来的雨水看。雨水打得他眼睛几乎睁不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耳边响起女子的声音,而多少年,他都不记得这个声音了……他瘫坐在地,发抖的手,费劲地把面具从脸上揭下来。

    走火入魔啊。

    他没法在那一瞬间杀掉乃颜。又不想在下属面前露出疲态,只好将他们赶走。

    而他坐在雨地中,一边咳血,一边大笑。

    青铜面具被扔到了地上。

    雨水清亮。

    打在男人的面孔上。

    一大半被火烧,一小半完好。

    被火烧的那大半张脸,疤痕坑坑洼洼,形状诡异,如鬼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完好的另一小半,却是清秀,俊俏,光洁无比,若神祇般。他的血从唇角渗出来,被随意一抹。在这半张脸上,非但不显得狼狈,反有妖冶之美感。

    他的面孔实在是很好的。

    非常的俊秀,非常的吸引人,非常的让人见之忘俗。

    阿斯兰常年戴面具,不愿让人看到自己的真容。一是不想为妻女毁掉的半张脸被别人指点,二是不想完好秀丽的半张脸吸引别人的目光。他好的,不好的,他讨人喜欢的,他着人厌恶的,都不想再交给别人评价了。

    阿斯兰从地上爬起来,提起自己的面具,冷绷着脸。男人就这么一张如鬼般的面孔,他在黑夜长巷中行走。

    他本来的面孔非常的好看。如果他不好看,或者他没有漂亮精致到一定程度,当年被俘送到大楚国境的他,根本到不了中山国公主面前。他少年时那般俊俏,却那般命苦。被送到市集上任人买卖,再由中山国买走。再辗转转手了好几次,他先是做公主殿下的脚凳,后成为了公主殿下的马夫。从此以后,他只为公主驾车,才不再如之前那般受苦。

    雨打在阿斯兰身上,每一滴好像都有重量。

    他想她的面孔在记忆中已经很模糊了,他却记得自己最后抱着她的骨骸,在烈火余晖交织的长河边大哭时的痛苦绝望。

    太黑了,也太冷了。雨水滴滴答答,将男人的脊骨往下压。他咬紧牙关,咬的牙龈出血,也不肯弯下脊骨半分。他生有反骨,谁也不服……他生平,也就为那么一个人折过腰。

    他想中山国覆灭后,她也要被问罪问斩。他带她连夜逃出去,他们一路逃到大楚边界,他求她跟他去蛮族。从此以后换他来照顾她,他很能干,他就算不能干,他也会努力去学去做。他在异国待了那么多年,他连大楚都适应了。他不可能在自己的国家活不下去……

    雨如墨啊,抬起头,看不到边界。墨汁瓢泼,整个天地都向着雨中的男人压下来。

    他再次回想到最后,他们与宣平长公主夫妻见面。长公主斥骂中山国公主叛国通敌,他与闻平打起来。后来再遇到蛮族兵马,他们被困。他不得已听从闻平的指挥,去搬运救兵。等他回来的时候,中山国公主以身诱敌,投身火窟。长公主夫妻大摇大摆地离去,他的妻女却……

    雨如人心中的恨意,绵绵不绝,铺天盖地。

    他想到自己趴在地上大哭,想到自己扑过去……他想她是不是从来就不想跟自己走,她是不是一直不情不愿……他多么的卑微,多么的可悲。他费尽全力走向她,当中山国被灭时,他心存侥幸!

    心存侥幸啊!

    他以为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公主了!

    他多么的如意!

    他打动了她,让她做了自己的妻子。他雄心勃勃,想即使是做马贼,也能成为最厉害的那个,不会委屈了他的公主……

    事后很多年。

    他总是在梦里见到她。

    梦到她站在火中,怀中抱着襁褓。火舌飞上她的裙裾,她在火中抱着孩子奔跑。山野间全是缉拿他们的人马,包括大楚人,包括蛮族人。大楚与蛮族在开战,大楚的皇帝要拿她问罪。她抱着女婴在火中越跑越快……

    他在梦中一遍遍地跟随她,大声跟她说话,求她不要去。大楚不承认她是公主了!大楚皇室不要她了!她为什么不跟他走,为什么还要救长公主夫妻?!

    “啊!”一家宅子的门打开,主人撑伞欲出门,被门前路过的中年男人可怖的面容吓住,跌坐在地。

    那张脸、那张脸……

    阿斯兰身子发抖,他再次跪下来吐血。眼眶中涌上热意,他绷着脸,颊畔颤抖,反而显得更加可怕了。他再次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在大雨中。

    多少年、多少年了……

    阿斯兰想过,也许她从来就没真正想跟他离开过,也许即使她跟他走后,也依然会落落寡欢……她为救长公主夫妻而死,是她心甘情愿那么做的。

    她不愿意他去找上长公主夫妻的麻烦……

    可是他依旧仇恨。

    他的妻子,他的女儿……他的女儿还那么小,他的女儿连名字都没有。午夜梦回多少次,他做了多少噩梦。每一次,他都救不了自己的爱人。他尚能记得她的相貌,可是他根本记不住自己女儿的脸……

    行尸走肉一般。

    他去往蛮族军中,一年年,不动声色地除掉当日出兵的所有人。他再与大楚打仗,杀掉当日开战的大楚所有人。他现在唯一剩下的仇敌,就是长公主夫妻了。他不问不管,他根本不想跟那对夫妻碰面……

    大义凛然,大义凛然啊!

    他们都有自己的志向,自己的抱负,自己的想法。只有他,只想保护自己的妻女,却也没有成功。时隔多年,即使杀了他们,他仍然不解恨。他怪罪他们,更怪的是自己。

    想自己如果不是蛮族人就好了,想自己如果不是个马贼就好了……身份啊,地位啊,财势啊。那些东西多么的重要。

    他想护住一个身份高贵的公主,一个马贼能做得了什么?只有位高权重,只有爬得更高……可他又是蛮族人!

    阿斯兰在雨中长笑出声,笑得凄厉。

    他倒在地上,看雨冲刷之下,覆上自己全身。他躺在水洼中,在一片漆黑又晶亮的世界中,不断地任由往事折磨自己。他眼睛看着虚空,耳朵不知道听着什么。头痛欲裂,似乎整个天地的雨都在这里集中了,满世界的悲凉都让他承受了。星火微微,雨点冰凉,再次想到方才中郎令的话——

    “舞阳翁主闻蝉,今年十八,容颜明艳。她与曲周侯夫妻生得并不太像,其实是像您吧?您只要看她一眼,就知道她是您的女儿。”

    阿斯兰边吐血,边笑。

    是又如何?

    不是又如何?

    他是蛮族人,他连她母亲都带不走,他能带走她吗?昔日疤痕太重,他自我怀疑并否认。他原本多么的狂傲,原本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可是他觉得,他觉得那即使是他女儿,她也不会认他的……她瞧不起他这个蛮族人吧?就如他昔日妻子决绝地走向火海中一样。

    宁可赴死,也不与他同行。

    “眼下是最好的机会啊。翁主与您分离多年,自然对您生疏。然只要您好好地疼爱她,父女之间,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

    但是她离开了大楚,她就不是舞阳翁主了。

    阿斯兰心知肚明,这些人打的主意啊,恐怕是用他来对付长公主夫妻的。他心中想,打得好,打得妙!就该杀了他们夫妻!

    但是如果那是他女儿,他女儿真的活着……如果他真的看她女儿第一面,就能认出来她与自己相似的面孔……那么,她现今的所有,都是长公主夫妻给予的。什么父母啊,什么名字啊,什么封号啊……全是依赖那对夫妻。

    如果这些都没有了,他可怜的女儿,要怎么办呢?

    他不知道她与她母亲像不像,不知道她是坚强,还是柔弱。可是如果她掉一滴泪,如果她露出一丁点儿迷茫的表情,他都会心痛。

    他不想她失去一切。

    他已经失去了很多了,他小心又谨慎,他没有做好准备……

    阿斯兰从雨里爬起来,没有再走,而是靠着墙坐下,出神地去看雨帘,看黑夜。

    他女儿吗……

    他心中发抖,一遍遍地跟自己确认。

    他在黑暗中独行太久了,他杀人也杀己。每一次多杀一个人,就在心里再杀自己一遍。他如此悍勇,其实也在赴死。他多希望自己能早点死,早点去追她们母女二人。他想保护她们,想她们不要再如在尘世般这样受苦……然而他女儿没死……

    阿斯兰微微露出笑。

    黑暗中,仿有光照入。

    那个女儿啊……她就像是他的光、他的希望一样,他真想、真恨不得立刻去看她,去陪她……他再不会重复当年的错误了,再不会让她如她母亲那般夹在两国中间为难……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对一个女孩儿好。他想自己这么凶巴巴的,还杀了那么多大楚人,她会不会害怕他。

    他的女儿已经十八岁了……

    他也知道怎么讨女郎欢心。然而对待妻子,和对待女儿,肯定是不一样的……

    次日天晴,蛮族人暂住的府宅中,众人忙碌中,见左大都尉阿斯兰神清气爽地从府外回来。依旧面具覆脸,却已经换了身衣服,干净又清爽。阿斯兰打个响指,众人畏惧他,也就乃颜过来附耳。

    阿斯兰说:“别让人知道,我去一趟长安……”

    不等他说完,乃颜低声打断,“您不能去长安!今早收到消息,墨盒的叛乱被解决了。墨盒新来了个领头的,比之前那几任都有本事。三言两语就蛊惑乌桓人和大楚联合,趁您不在,破了蛮族好几处城池。大王震怒,连夜传令给您。但您不在那里!大家不敢告诉大王,只好偷偷把信传到这边来……算起来这已经是五天前的消息了!不知道墨盒现在怎么样了!”

    阿斯兰:“……”

    他诧异:“墨盒那么乱的地方,叛乱都能被解决?新来的领头是是谁?查出什么资料了没?大楚居然还有能打仗的人?”

    战事一起,阿斯兰的心思就放到了正事上,皱起了眉。他一边与乃颜谈论战事,一边往屋中走去,抬手示意更多的人跟着自己进屋。面对阿斯兰的问题,乃颜很羞愧很迷茫,“我们留在墨盒的细作都被挑出来杀了,人头还给送回咱们那里示威了……那领头的不知道是谁,将军明明是韩卿,但我们已经悄悄杀了韩卿啊。按说墨盒现在已经没首领了……也没劫下来过长安的消息……没听说墨盒有新首领上任啊……”

    阿斯兰长眉扬起。

    一听之下,他便生了兴趣。

    他马上生涯这么多年,最高兴的就是棋逢对手。摸不清套路的敌人他才最喜欢,最想挫挫对方的气焰。想他阿斯兰打仗这么多年,多少天才人物死于他手中。他倒要看看这个能坚持多久……

    阿斯兰吩咐:“立刻出发回去墨盒!阿卜杜尔他这里的烂摊子,咱们不给他收拾了!等着他自己头疼去吧!”

    阿卜杜尔卖了他,跟大楚谈判,还让他去长安认什么翁主……阿斯兰呵呵笑,他现在拒绝了,骑上马就走了。剩下的事,自然够阿卜杜尔喝一茶壶了!让这个傻子算计自己……自己岂是阿卜杜尔能算计的?

    蛮族骑兵们一早得到消息,就做好立刻回墨盒的准备了。他们的大都尉杀性极重,哪有仗打,就去哪里。如今自己的地盘中出了事,自己的权威被挑战,左大都尉怎么可能忍得了?必然会杀回去!

    众人摩拳擦掌,血液急窜,准备回去大干一场!

    众人忙碌着返回墨盒的事,阿斯兰走一半,忽然想到一张面孔——那晚与自己撞了一次又一次的少年郎君。

    他心中起疑,心想这般人物,怎么在并州一点消息都没听到?而且再没碰上过?

    “大都尉?”乃颜看他停住不走,询问道。

    阿斯兰回过神,低声吩咐乃颜,“你又不会打仗,就不用跟着我们走了。我现在交给你一个新任务——大楚那帮混人不知道搞什么,我不相信他们的话,不会上他们的当。你亲自去长安一趟,调查那位舞阳翁主,到底是不是我女儿。如果是的话,你也别轻举妄动。你好好躲在背光处,保护好她。一旦有人对她不好,你就出手。然后偷偷递消息给我……越多越好。我要知道我女儿的一切消息!每天吃几顿饭每顿吃什么,这种细节我都要知道。”

    乃颜应了。

    阿斯兰走远两步,又折了回来,“你再试试能不能打入内部去。当个贴身护卫什么的保护我女儿……”

    乃颜:“……一个翁主,身边人都是筛选过的。我怎么当得上贴身护卫?”

    阿斯兰鄙夷看他一眼,没想到有人笨成这样,这都要他教。然他兴致勃勃,对方又可能是他女儿,连带他看乃颜目光都温和了一些,唯恐乃颜冒犯他女儿。他搭住青年的肩,与他嘀嘀咕咕,“你这样这样……再这样这样……”

    有骑兵从外过来,看到他们二人凑在一起说话,问道,“左大都尉,时辰差不多了,还不走吗?”

    左大都尉冷眼看他,吓得他摔下台阶去。而左大都尉正义凛然——“别吵。我与乃颜商议军事,你们都滚远点别打扰。”

    “……是!”应声齐响如雷,吓住了又来说服阿斯兰认回女儿的大楚一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