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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神偷花千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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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在处理册子的时候,我们已经抓紧时间,共同阅读了上面的大概内容。

    简单来说,“梅花公馆手记”记录了这个日本随军参谋从京城动身到达济南后的所有过程,其中充满了各种不可思议的事,黄河浮桥遇到神相水镜算一件,而在济南城内梅花公馆里连续发生了十几件怪事,也都被他记在册子上,每一件都不亚于第九章记录的浮桥事件。

    我可以猜到,他之所以要留下这册“梅花公馆手记”,就是因为他觉得那些事完全不可思议,绞尽脑汁苦思冥想之后都找不到答案,所以必须记录在册,才能算是暂时的解脱。

    中国古人有“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名句,我猜这日本人临终之前,一定也曾留下同样的遗言——“如果谁解开了册子的秘密,就在我坟前焚化答案,让我在九泉之下也能最终瞑目。”

    几件奇事中,最让他感到困惑的就是“五龙潭裂洞案”。

    济南本地民间传说中,五龙潭下直通东海,所以存在一扇“暗门”,在某种时刻会自动开启,如果有水性精湛、胆大无比的年轻人泅渡下去,就能直达龙宫。

    传说怪诞,但信众甚多,于是某些佛教节日到来时,很多善男信女便到五龙潭便跪拜遥祭。

    “梅花公馆手记”中记载的事件发生于1944年的七月十五鬼节,他亲眼目睹一队日寇巡逻兵从五龙潭下的裂洞中进去,再也没有归来。

    这一段的记录有些混乱,比如他如此说:“透过长隧,转折甚多。我从指北针上看,我们一直是在向西走。俄顷,我们进入了大殿,抬头仰望,水在天空之中,五龙潭内千万条鱼也在空中。透过水和鱼,看到真正的天,一轮圆月,挂在鬼节当夜的天上。”

    可以想象,当时他进入了地底,但却不是从水面进入,更没有提到五龙潭的水突然消失这一前提。于是,我判断他是从另外的某条路下去,直接进入潭底。他抬头看到的奇景类似于我们今天进入海底世界游乐场一样,身在水底,人与水之间隔着透明的防弹玻璃,才会看到鱼、水、天、月的奇景。

    试想一下,作者身在1944年的二战末期,全球玻璃工业发展再快,也不可能造出大幅防弹玻璃,更不可能在日寇盘踞的济南城下建造海底世界游乐场。

    他无法解释这种场景,现代人也一样。

    我和红袖招回到房间里,各自落座,相视而笑。

    “给那群孩子一点教训也好,否则的话,警察不管,大人不管,任由他们胡闹,把游乐场弄得乌烟瘴气的。你来之前,有几个孩子就有意无意地到老虎机那边去,冲着我吹口哨。”红袖招说。

    我察觉到,她脸上的笑容之下,颇有隐忧。

    “你早就有了不祥的预感?”我问。

    在游乐场见面时,红袖招的情绪非常紧张,这也是很反常的。她毕竟是丐帮的中层骨干,见过世面,也经过风浪,绝对不会因为几个流氓少年的挑衅而心惊。

    红袖招犹豫了一下,才苦笑着解释:“夏先生,我的担心实际是神经质的,因为我在怀疑冰儿。对我来说,她变得非常陌生,所做的事也完全出乎我的预料,跟出国之前相比有很大的变化。唉,我妹妹原先非常乖巧懂事的,从来不会跟我争任何东西。当然,我也一直让着她,力争做一个好姐姐。这次,她一回来,就团结闻长老,逼迫我做‘滴血认亲’——还有这一册‘梅花公馆手记’,也从未向我提过。她现在依赖外人多过于依赖我,我总觉得,她有很多事瞒着我。你刚刚也说了,册子是她从日本高价买来的,那她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她把册子给你,还告诉你里面有神相水镜的消息,此举意欲何为?难道她回国之前就预料到会见到你?也预料到你会对神相水镜无比感兴趣……”

    “你怀疑,冰儿是别人假冒的?”我问。

    红袖招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懂她的心思,现实生活毕竟不是小说或者影视剧,一个人要完全假冒另一个人,而且要骗过其亲友,这一点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和闻长老究竟要做什么事?”我问。

    红袖招仰天长叹,喃喃自语:“是啊,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事?难道我送妹妹出国是错的吗?我全心全意要让她远离江湖,过正常女孩子的生活,这一点也错了吗?我只有这一个妹妹,哪怕自己吃再多苦,也要把她托出苦海,给她幸福快乐。可是,到了今天,原来我苦心孤诣做了那么多事,根本没有任何效果。上天,我到底怎么得罪了你,你要让我承受这样的苦果?”

    她是如此消沉颓废,从脸上的表情到全身的颤抖,都像是一个已经被生活的厄运击垮的人。

    “嘿,事情还没坏到最后,不是吗?我们先弄清楚闻长老的底细,再一步步去帮助冰儿恢复原貌、找回自我,不是吗?”我小心地劝慰她。

    兵书上说,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以夺志。

    如果红袖招的信心崩盘,那就无法发挥出癔症之术的精髓,令我们原先的计划流产。

    我只希望,长堤不要溃于蚁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必须一步一步走下去。

    “药,我需要一些药……”红袖招突然双手抱头,拇指抵住左右太阳穴,痛苦地五官扭曲。

    “什么药?”我急问。

    她站起来,摇摇晃晃向门口走。

    “你要什么药?我去买。”我抱住她。

    “去问前台,我要三号药,一粒,记账……快去,快去,我撑不住了……”红袖招大声**着,双手死死地扣紧我的右臂。

    我先把她扶到沙发上,然后火速开门,奔向前台。

    前台的女孩子极富经验,不等我开口,立刻轻松地问:“要什么药?几粒?”

    “三号。”我按照红袖招的吩咐回答。

    “几粒?”女孩子又问。

    我脑子一转,低声回答:“两粒。”

    女孩子拉开脚下的抽屉,打开一个白色的保温箱,从里面取出了一整板蓝色药丸。

    “悠着点,药性大。”她说着,撕下一条,里面是各自单独包装的两粒药丸。

    “记账。”我不管她眼中那种诡异的目光,拿起药丸往六号房间走。

    进入房间之前,我把药丸分开,一份装进口袋,一份捏在手里。

    红袖招已经提前倒好了一大杯水,接过药丸,一把撕开透明包装,仰头将药丸吞下,然后将满满一大杯水全都咕嘟咕嘟灌下去。

    很多坊间流行的秘药都有抗抑郁的功效,所以我不必去追问这是什么药,只要它对红袖招有用就行。

    大概过了两分钟,红袖招的两颊渐渐烧红,像是发高烧的病人正在捂汗一样。

    “怎么样?”我关切地问。

    “比刚才好多了,好多了。”她回答。

    虽然这样说,但她双肩的颤抖越来越厉害,像在发疟疾、打摆子一样。

    我挨过去,双手搂住她的肩。

    她稍微抗拒了一下,就颤栗着钻进我怀里。

    我的嘴唇贴在她的耳朵上,温柔地安慰她:“静下心来,忘掉所有烦恼,就像小时候,什么都不去管,只要快乐玩耍,就能一天天长大了。”

    同时,我的右手拇指贴住了她颈后的大椎穴,缓缓地揉压。

    她忽然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双手搂住我的腰,身体紧贴上来。

    这些奇怪的举动一定都是那粒蓝色药丸带来的,我多要一粒药,却不是给自己吃,而是为红袖招备下的。

    抑郁症是一种非常可怕而又无法捉摸的怪病,类似于神经病,没有任何一种药是适合所有抑郁症的。既然她对蓝色药丸有依赖性,那么它就是治她的良药。

    鞭指巷一战,恐怕不会轻易得手,而我必须借助于她的癔症之术才能降服闻长老。所以,大战之前,我得先做好有效的准备,以绝后患。

    “我想死了……这半年来,我每天都有三四次想死,想解脱自己。这个世界生无可恋,我必须死,死就能让自己换一种活法。在这个世界里,我是一无所有、一无所是的废物,明明有很多事可以做,却一件都做不好。我活着是没有意义的,没有任何意义,只是消耗粮食的废物,还是一个带着守宫砂的大废物。我是女人,却不能像别的女人一样,谈恋爱,找男人,生孩子,当母亲……那我是什么?我不但是废物,而且是非男非女的怪物……”

    红袖招含混不清地哭诉着,渐渐在我怀中昏睡过去。

    我搂着她,心中也不禁一片悲凉。

    人生不易,所有的理想和美梦都会在现实面前碰壁,然后如肥皂泡一样啪啪破灭。坚强的人会收拾行囊继续上路,脆弱的人却会在理想破灭之后走上悲观厌世的道路,直到像那位港岛超级巨星一样,从中环二十四楼上一跃而下,结束华美而短暂的生命。

    我审视自己的人生,虽然曲折黯淡,但却始终怀有希望,坚定而稳健地向前,不惧任何壁障。

    红袖招不是个坏人,我希望她能克服自己的抑郁心理,回到原路上来。

    困难再多,对于坚强的人来说,办法总会比困难多一点。

    红袖招昏睡了半个多小时,我一动不动地搂着她,承受着她身体的一大半重量,最后半边身子都麻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脸上的沮丧倦容已经消失。

    “这一次,我睡了多久?”她叹息着问。

    “差不多四十分钟。”我轻声回答。

    她站起身,去卫生间洗脸。

    我扶着沙发背艰难地起身,无声地活动手脚,麻木的身体也渐渐有了知觉。

    无意之中,我瞥见了桌子上的照片,一个念头浮上脑海:“那是四座山!四座完全不同的山,彼此独立,但彼此间又有某种关联。”

    如果按照普通人的思维,四张照片当然就是四座山,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但是,我往更深一层想,只要把山东省内拥有四座名山的县市区捋一遍,差不多就能将四座山一一对上号。知道了它们的山名,那么照片所代表的意义也很快就能浮出水面了。

    我感到惊喜的缘由是——“划定范围,细细勘察,一定能领悟‘梅花公馆手记’里真正要表达的意思。

    换句话说,这日本人能在行军打仗的间隙里记下对于神秘事件的见闻和思考,可知他是有很高的文学基础、奇术底子的。否则,他也只是像普通日寇军官那样,在异国殖民地上醉生梦死,尽情发泄殖民者的淫威,最终在1945年灰溜溜地上船离开,回那个千疮百孔的岛国去。

    于是,我完全可以将这个作者界定为“奇人”,与留下预言神书《诸世纪》的诺查丹玛斯没有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