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文学 > 律政佳人 > 一百一十七、痛苦与光明的距离(3)

一百一十七、痛苦与光明的距离(3)

推荐阅读: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不朽凡人

一秒记住【阿里文学 www.al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他不是试验品,他是你的当事人,你是他的律师。或许你所称的那些优秀的,著名的律师他们并不乐意与我们这样的家庭打交道,他们也没有你这么用心,对我来说,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律师。”

    林睿沉默了,陆贝平搀她起来穿好鞋子,两人相依着走到一楼分手告别,林睿立在原地盯着他落寞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视线中。她走出医院的大门,阳光正刺中她的眼睛,今天的天气反常,午后的太阳无比的强烈,甚至显得有些灼热,霎那间将厚毛衣晒的滚烫,后背渗出涔涔的汗珠。

    极致的冷撞上极致的热,她感到一阵眩晕,在眩晕中忽然不想继续做律师了,虽然这种感觉只持续了几秒,但几秒钟已令她非常崩溃,打退堂鼓和勇往直前都是难受的。沐琦打电话来,说她刚和刘澹泊吃午饭,刘澹泊为她买了戒指,上面镶着一颗五克拉的钻石,她想第一时间让林睿看看,顺便一起去做头发护理和做美容,林睿打起精神说正在忙,待会再说。

    医院的门口有家花店,林睿立住脚,进去买了一束鲜花,花店边上有家超市,想了想,又买了一瓶酒,然后坐上公交车。汽车开到底站是父亲的安葬之地,一个小小的墓碑掩在一片萧条的死寂里。

    每年逢到父亲的忌日和一些传统节日,林睿都要来看望父亲,可她不愿和沐琦一块来。沐琦和父亲在一起生活过很长时间,对父亲的感情深,常常忍不住往事涌上心头,抱住墓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而林睿是平静的,扫墓更多的在履行一个女儿的义务,即便装也装不出沐琦那般肺腑的悲恸。

    小时候写作文,题目是说一说自己的父亲,一向善于思考的林睿在这时只能借助作文选,她已经忘记父亲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宠她爱她,是不是把她当作上辈子的小情人,全然不记得,印象中依稀记住的是父亲爱喝酒,会打母亲,还有母亲口中的仇恨。

    但那些糟糕的她宁愿不去想,所以父亲是一张白纸,他的唯一功能是让母亲的卵子变成受精卵,再孕育出林睿这个生命。可此刻,林睿脑海中的一张白纸涂上了几笔色彩,她能想起五岁那年的夏天,父亲用喝酒剩下的钱为她买了支雪糕,林睿细细的舔,父亲说你站在树下快点吃,吃完再回家,林睿问为什么,他说吃完再告诉你。雪糕享用完后,林睿又问,父亲说没有多的钱给沐琦买一支了,还让她保密,不要让沐琦知道。

    当时林睿因为内疚,还追着父亲在巷口的老槐树下嬉闹,奇怪的很,这一幕突然清晰的在眼前闪动,如在昨日,想了又想,原来不是遗忘了,而是林睿选择了去忘记吧。

    她把鲜花和酒放在墓碑前,抬头望向天空,远远的树,和远远的天空离的很远,天地之间,空荡荡的,不分季节的空荡。四季分明的日子已白云苍狗,然而树没了可以再种,花谢了会再开,拼拼凑凑,记忆能用胶带勉强粘合,除了画面里的那个人。

    人走了,永远再回不去了,如果父亲仍然在世,只要他在,林睿不在意他是否是位好父亲。只要他活着,思想能变,习惯能改,哪怕改不了也就罢了吧,她依旧是有父亲的孩子,可现在呢,一切永远的归于零。

    她恍然讨厌自己当父亲在世时,疏于与他联系,陌生和冷淡占满了短暂的人生,蓦然回首,空空如也。冷漠是比仇恨更可怕的东西,人们都明白仇恨是猛烈的,往往却忽略了冷漠的潜移默化,渐渐吞噬了你的情感,你却丝毫无感觉,权作理所应当。

    天空中飞过一只乌鸦,落在远远的树梢上,掠过一道苍白的印记。陆老师所谓的父亲受尽病痛不如解脱的说辞,仅仅是为了安慰林睿吧,否则他为什么会难受成那副样子呢,他同她一样失去了父亲,所有的可能性都消失了。

    伸手触摸墓碑上的照片,林睿傻傻的待了很久,想了很久,直到她想到并没有退路,她接了罗小雪的案子,就算不再做律师了,也要等案子办完吧。不管心里多么痛苦,该做的事还是要认真的去做,她摸了一下包里,没有寻觅到香烟的踪迹,反而有些庆幸。如果商先生仍然愿意和她保持距离的相处,她想和他聊些自己的体会,其实抽烟并不能消除一个人的烦恼,只能麻痹神经,真正的解决要靠跨出圈牢的行动。

    然而怎么解决呢,这一刻的林睿是迷茫的,无论是自欺欺人,还是自我鼓励的勇气已通通耗尽了,放眼望去,整个世界在不远处荒芜的芦苇中浮浮沉沉。

    纽约,章柳醒了,眼睛上蒙着一层纱布,微弱的疼痛感在血液里穿行,却感觉很轻松,好像有不好的东西被从身体里掏了出去。

    医生说手术是成功的,他说的时候眉毛飞扬,凌灵激动的抓住章柳的手,章柳握了一下便松开了,这双手不属于哥哥。躺在手术台上时,耳边清晰的传来刀剪碰撞的声响,如同有人在争分夺秒拯救他的灵魂,让他得以重生。

    在手术前,他决定放过自己和叶雅歌,手术后,他自然的不去想她了,说不清的缘由,好像想到她的名字就觉得很累似的。他的世界原本独他一个人,叶雅歌只是他的臆想和纠结,放下了便回复到正常的轨道,脱胎换骨了,顿悟了,拨云见天日了,终于肯专心致志活在一个人的小世界里。

    章柳现在唯一的信念是赶快好起来,回国,回所里,用一颗了无牵挂的心继续他的律师事业,工作和叶雅歌曾位于他心中的天平两端,如今只剩工作了,他对律师这个行业是如此的挚爱。

    有个人在扶他翻身,一触碰到他,他即知道了对方是谁,抓住对方的手腕叫了声,“哥”。

    商陆和凌灵整宿熬夜,见到章柳算是逃脱了失明的鬼门关,十分的疲惫转化成十分的激动,有种喜从天降,万事大吉的感慨。他开心的说:“你醒了,累了就多睡一会吧。”

    “哥,我不累。”

    “医生说你现在需要多休息,是眼睛动手术,可不能马虎。”

    凌灵疯疯癫癫的蹦跳,比她拿到设计大奖更兴奋,简直忘乎所以,插嘴道:“陈医生说章律师现在和女人坐月子一样,不要洗头,不要洗澡,眼睛上的纱布拆掉了也不能用眼,必须休息满一个月,最好是休息四十五天。”

    章柳道:“陈医生是谁?”

    凌灵刚打算铺天盖地的解释,商陆掐了一下她的胳膊,凌灵愤怒的打掉他的手,商陆道:“比喻的这么形象,非中国医生无疑了,他是凌小姐的一个朋友,帮忙安排了这间病房。”

    章柳道:“谢谢凌小姐了,哥,回头让凌小姐到你那边选些首饰作为谢礼。”

    商陆道:“你用不着操心,我心里有数。”他扭头望向凌灵,继续说:“人情世故,礼尚往来,你哥哥是行家,睡觉吧。”

    章柳点点头,偏着脑袋酝酿睡眠。凌灵的失落表现在脸上,她才不用章柳给予什么回报,那等于客气了,生疏了两人的情分,瞪着商陆道了句,“章律师,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不打扰你休息了。”

    商陆跟在凌灵后面走出来,笑着哄道:“凌小姐生气了。”

    凌灵嘟囔道:“你在故意拉远我和章柳的距离吧,什么破首饰,谁稀罕。”

    商陆道:“当然了,凌小姐是见过世面的,方才我的表达方式有失妥当,我主要担心章柳心思重,一时嘴快。”

    “你是一时嘴快么,大叔,你这把年纪了,说出来的话哪句不是深思熟虑,你又要跟我套用适得其反的理论吧,就算飞蛾扑火,粉身碎骨我也要等着章律师亲口拒绝我,现在是关键节点,他的身边正缺少一个女人照顾他。”

    商陆想着当初林睿生病时,他在病床边端茶倒水,尚未令林睿动心,这凌灵哪来的自信一定能搞定章柳呢,况且听她话里的意思,应当从未遭到过男人拒绝吧。不管追女人时是直白还是委婉的男人,在拒绝一个女人时通常都比较含蓄,仿佛男人的天性所驱,难以直接讲出“我不喜欢你”这几个字。他们的逃避、无动于衷和熟视无睹全是拒绝的表现,然而聪明如凌灵,真正爱上一个男人时,也怀揣着做梦般的希望,不到黄河心不死。

    他无意去戳穿她,引来她更强烈的反抗,说道:“你想多了,我的确是一时嘴快。”

    “好吧,倘若你深思熟虑,你……”

    “我会在第一时间告诉章柳,凌小姐为了你寝食难安,奔波劳累,费劲波折找到一位熟悉的医生,全沾了凌小姐的光,你才得以住在这么宽敞的病房里。但凌小姐做这些并不为图你感谢,她是真情所至,心甘情愿陪你坐享荣华,或者颠沛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