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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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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好说,王侍妾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刚请大夫把了脉”奶娘告诉我。

    我正看着百天的阿澄学爬,听了这话愣了愣,道:“是嘛?”

    奶娘道:“算算日子,是在夫人坐月子的时候有的”。

    我冷笑道:“这李邴还挺有能耐,这立刻就要有两个大儿子了”。

    奶娘看着我,笑道:“夫人这是吃味儿了?”

    我哼了一声,撇了撇嘴道:“我只是怕他回不成长安了,再过一月便是皇宴,也是长姐当上皇后第一次操办皇宴,所有人都要去,说好了要陪我一起回长安,这回倒好,可怎么回去?这李邴真是讨厌”。

    奶娘笑笑:“郡公既然答应了夫人,必不会食言的,夫人和郡公尽管回长安去,小世子还小,就让老奴留在府中照看他,绝不会有事。”

    我冲奶娘笑着撒娇:“我就信奶娘,奶娘主意多,又心细,孩子留给别人我还不放心呢。”

    晚上,我躺在李邴怀里,试探性的说道:“听说侧院那个王侍妾怀孕了?”

    他看着我,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笑道:“怎么?吃味了?”

    我伸手打了他一下,气道:“别做梦了,我,我只是想问你,那你下个月还和不和我回长安”。

    他道:“答应你的事我何时失信过,自然要回的”。

    “那你不看着王侍妾了?”我问。

    他满不在乎的道“我看着她做什么?府中上下这么多人,用得着我看着?”

    我爬上他的胸膛,用食指在他唇上点了点,笑道:“你可真够狠心的”。

    他望着趴在他胸膛上低笑的我,转身将我压在身下。

    路上走了七八天,到长安时,已经深秋了,我已经一年多未回长安了,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阿顺站在独孤府的门口迎我,见我来了,高兴的道:“阿姐终于到了,阿爹一直念叨呢”。

    自从去年一别,我已经有一年多不见阿顺,看他又长高不少,却是更黑更瘦了。

    我与李邴去拜见了父亲,父亲一年不见更是苍老不少,眼窝陷了下去,瘦的脸上骨头都棱角分明,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去年我出嫁时,他还是黑发,怎么只一年头发就白了那么多。

    “阿爹!”我喊了一声,眼泪就怎么也止不住的掉下来了。

    父亲看着我,又张了张嘴,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我搂在怀里轻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仍是哭个不停,李邴站在我身边安慰我道:“月儿,别让岳父担心”。

    我终于慢慢止住了哭声,又坐下与父亲说了一会儿话,我问他近来睡得可好,可还顺心,问他是不是因政事太多,把头发都熬白了。

    父亲什么也没回答我,只说:“月儿倒是长大了不少,转眼已经是做母亲的人了”。

    我也道:“父亲也是做外公的人了”。

    父亲笑了,又转头看向李邴,道:“月儿从小娇纵,你是男人就多忍忍吧!”

    我心道,还是父亲疼我,只让李邴多忍耐,不忍心说我半句不是。

    父亲又对他道:“月儿心眼儿小,就爱胡思乱想,有些事别让她操心”。

    我反驳道:“我心眼儿才不小,我大方的很呢,对吧?”

    我问李邴,他说过我大方的。

    李邴对我笑道:“对,全府上下你是最大方的”。

    我笑着靠在父亲怀里,在父亲面前我总能露出孩子粘人的一面。

    第二日的宴席,设在大殿之上,皇家宴会,众多权臣王贵都在,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场面,不由得紧张,正正经经的跟在李邴身边,生怕出丑。

    大姐独孤绫罗坐在殿上,碍于身份,我只能与她眼神问好,不能同她说话,还好身旁坐的是七妹独孤伽罗和她的夫君杨坚,而他们另一边则是辅成王宇文邕。

    这下更好,李邴与辅成王还有杨坚三人是结拜兄弟,见了面也自有一番话要说。

    而我也与七妹伽罗闲聊起来,问她几时来的,问她婚后可好,伽罗告诉我她也有了身孕,产期在明年六月,我也替她高兴,便又计划说着要送她什么贺礼好,阿澄出生时,伽罗夫妇就送了好多贺礼来。

    正这时,有人禀:“太师来了”,众人望去,那太师宇文护走进大殿,还是一如既往的目中无人,见了陛下只是微微弯一下腰,连礼也不行,仍是神气十足,不可一世。

    宇文护的对面正是我的父亲,这座位好像正代表着两大阵营。不过还好,我夫君李邴,伽罗夫君杨坚,还有那辅成王宇文邕,都坐在我父亲这边。

    我从来不知道皇宴上有测国运一说,由大乘寺惠林法师主持,由陛下亲自抽签。

    李邴告诉我这没什么,以往北周每个皇帝都抽过,都没有什么大起大落,长久以往,众臣也都并不太在乎了。

    陛下将选好的签子取出,交给了法师,法师看后脸色立刻一变,皇上问:“可有什么异相?”

    这一问,众臣皆关注起来,法师看着签子上的字,又说道:“并无异样,只是这签上有暗示了今后这天下的走运”。

    众人皆又提起一口气,法师看着手中的签,好像有些手抖,解释道:“新朝伊始,皆出独孤啊”。

    此八字一出,众人不解,何为“新朝伊始,皆出独孤”?

    群臣还听得不明不白,那太师宇文护听完,倒先诬陷道:“新朝伊始,皆出独孤,岂不是说这日后能当皇帝的,都是你们独孤家的人?”

    我父亲立刻拍案而起,道:“宇文护,你休要胡说,我独孤家满门忠烈,并无谋反之心,你分明是诬陷,是诬陷!惠林法师也绝不是这个意思,对吧?惠林法师”。

    所有人看向惠林法师,法师却不说了,只是平静的道:“世间万物,朝代更迭,一切皆有定数,老衲不敢再多言”,然后拜过皇上,转身离去。

    宇文护冷笑着,又对我父亲道:“谁不知你独孤信向来自誉,你对你的几个儿子管教甚严,把你的儿子们培养的也都十分争气,原来你一直打着皇位的主意,不论将来你哪个儿子另辟新朝做了皇帝,那都是出自你独孤家啊,这不就是新朝伊始,皆出独孤的意思吗?”。

    “无耻,我独孤信的衷心天地可鉴,你不要曲解这八字含义,从前皇上抽国运签从未有什么大起大落,这次定是你施了什么诡计,或是收买了惠林法师,故意要害我独孤家”父亲怒道。

    因这八个字,两大重臣互相构陷怀疑,皇上一向懦弱,受制于人,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

    这时辅成王宇文邕站了起来,道:“请太师和独孤丞相息怒,刚刚惠林大师什么也没说,况且,那八字也只是说新朝伊始,皆出独孤,阿邕斗胆认为,当今皇后便姓独孤,这预言说的就是当今皇后呀,也并不一定是指独孤家的儿子们呀,皇兄您说是吧?”

    皇上连忙道:“对对对,阿邕说得对,皇后便姓独孤,这说的定是皇后,众臣还是不要妄自揣测了,大家还是先吃点东西吧,上歌舞,上歌舞”,皇上尴尬的说着。

    众臣听了辅成王的话,也都觉得是有道理,独孤丞相一直与太师宇文护对立,效忠当今圣上,哪有岳父命自己的儿子们造女婿的反,然后另辟新朝呢,且独孤家的女儿嫁的皆是些无重权的小臣子,不是偏远陇西的郡公,就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国公之子,他们也更是不可能的,那些大臣可能也更愿意相信这是太师宇文护为构陷我父亲而设的一场阴谋。

    我也觉得父亲说的对,八成就是那宇文护收买了惠林法师,才让皇上故意抽到了那签,毕竟谁都知道,宇文护与我父亲不合,想方设法要至我独孤家于死地。

    可我竟不知这八字,后来害惨了我独孤家所有的男儿,许多年后也害惨了我……

    歌舞已起,众人渐渐将注意转到歌舞上去了,没想到宴会才刚开始就出了这事,不知道其他臣子还有没有心情吃饭,但是我知道李邴和杨坚是吃不下了,谁让他俩都娶了独孤家的女儿,是独孤丞相的女婿呢。

    我猜他们现在肯定觉得自己比谁都冤,好端端的测个国运,怎么就还间接的牵扯上了他们两个。

    宴会一结束,我便和李邴准备赶紧赶回陇西,长安乃是是非之地,又因国运那八字一出,我与李邴再不敢多待。

    幸而宴会后,我和伽罗一起与大姐见了面,还说了些话,大姐并不在意那八字预言,因为她也觉得那是宇文护的阴谋,可又担心这八字可能会给我独孤家带来灾祸,我却不太懂大姐话中深意。

    我又要回陇西了,长安再也不是我能长留的地方。

    伽罗已经在我之前与她夫君杨坚回了陈留。

    我与父亲和几位兄弟依依惜别,又说这回待的时间太短,下一回见时再好好说话,好好聚聚。

    临别之际,父亲摸着我的头道:“月儿,真的不可再任性了,你长大了,已经是个能撑起一个门户的当家主母了,是不是?”。

    我想起父亲如今在朝中的艰难局境,看着父亲那日渐消瘦的脸庞,含泪点点头,踏上了回陇西的马车。

    这一别,或许再见,或许,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