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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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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吹叶落,一地沉默。

    在他话落的那一刹那,我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止,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并没有听懂,却有些惶然。

    他恶意的神情并没有消失,这让我迅速地反应了过来。

    “你觉得你现在对我说这些,我会信吗?”

    “我说我的实话,但信不信由你,与我无关喔。”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没有想说的,”他笑了笑,“时辰到了,我就不跟你闲聊了。”

    我衣袖下紧攥的手未曾松开过,眼神一直跟着他,直到看见逐渐走近的身影,我才明白他的“时辰到了”是什么意思。

    唐寰背着药箱不急不缓地走到他面前,淡淡道:“该换药了。”

    荀九颔首,不置一词,直接朝房间走去。

    而后唐寰才转过头看向我,嘴角勾起一个奇怪的弧度,似笑似嘲,“薛小哥若是有事,便等会再来吧。”

    她话一落就跟着荀九走了,我看着他们的背影,没什么表情。

    我俯身拾起地上散落的竹篾,抖了抖灰尘,在树后寻了一处干净地坐了下来。

    我抬头看着楼上,门刚刚打开,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我眼中,我才又垂下头。

    我现在可有的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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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如何处理这些竹篾毫无兴趣,等到唐寰出来的时候,它们已经被我揉的一团糟丢进一旁的草丛中了。

    我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起身准备上楼,擦肩而过之时她却突然伸手拦住了我。

    我停下脚步扒开她伸出的手,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前走去。

    “秋少主还请留步。”

    我回头探究地看着她,她神色平淡,让人一时之间捉摸不清态度。

    “唐姑娘有何事?”

    她抬头朝楼上看了一眼,收回眼神时笑了笑,“秋少主和这位大哥很熟?”

    “与你何干?”

    “姑且算与我无关吧,”她微微偏了一下头,“只是还是忍不住想提醒一下秋少主,毒蛇即便温顺起来,那也是一条毒蛇,咬起人来也是要命的。”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我却没办法说服自己她只是在故弄玄虚。

    “你和荀九以前是怎么认识的?”我冷不丁开口问道。

    她一愣,失笑摇头,“秋少主说笑了,我和荀大哥以前从未见过,又何来认识之说。”

    她的反应十分自然,不像是说谎,但我对她的了解毕竟有限,根本无法判断她究竟是伪装的太好还是真的没有任何隐瞒。

    我没什么兴趣和她多做纠缠,她也并没有想再和我多话。

    “之前多有冒犯,还希望薛小哥不要放在心上。”她的声音高了一点,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每一个在这里的人都有自己的目的,我想阻止父亲,薛流风想报仇,妲妲想保护大家。

    可荀九是为了什么,唐寰又是为了什么,我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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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并没有锁,我轻轻一推就开了。

    房间里并没有点灯,在阴沉的天色中昏暗的如同黑夜将临,寂静无声。

    我自顾自地点上了灯,然后回身锁上了门。

    荀九仰躺在榻上,看着我做完了这一切才开口:“你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外间的桌上满是竹屑,脏乱不已,我翻了一会儿,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后便朝他走去。

    直到我走到他身前,他都没有任何明显的反应,我微微俯,将手中的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他没有防备,被我挟制了个正着。

    “不要动。”

    他的脸色一僵,而后故作轻松地反问我:“怎么,少主是想拿命来威胁我开口吗?可惜了,我这人什么都怕,就是不怕死,横竖贱命一条不值钱,少主若是想要,拿去便是了,开口倒是不可能的。”

    “哦,是吗?”我毫不在意,将握着匕首的手换了一只,“那你闭嘴就行了。”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我空出来的手已经点上了他毫无防备的穴位,四下,干脆而利落,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我是这么的冷静。

    我拿开匕首,直起身来,对上的是荀九惊怒不已的脸色。

    我这四下,不仅封了他的内力,还让他短时间内不能动弹。

    “很惊讶吗?”我用衣袖拂了拂匕首,没看他,“你应该不陌生才是吧。”

    连秋家普通护卫都会的手法,曾经作为父亲手下暗卫长的荀九,更不可能不会。

    “自然是不陌生的,”他冷冷一笑,“原来是来找我报仇的,少爷居然告状了吗?”

    我愣了半天,才意识到他说的“少爷”指的是薛流风。

    告状?告什么状?

    荀九察言观色的能力简直炉火纯青,我自认为没什么明显的表情,他却一下子看穿了我。

    “还是不知道?那可真是有意思了。”他毫不掩饰他的嘲讽之情,只是在说完这句话后,再也不开口了。

    不过我也没打算让他现在开口,我平复了自己差点按捺不住的心情,走到了外间。

    书架上零零散散放了几本陈旧的书,我没太在意上面厚厚的灰尘,将它们都拿了下来放在书案上。

    之后我便寻了一个位置看起书来,仿佛这里没有荀九这个人一般,他也够沉得住气,一直到我把手中的书翻完,他都没有说一个字。

    门外响起脚步声,我便提前起了身去打开门,门口的云阿婆见到我十分惊讶,好奇地朝我身后看了看,当然,她什么也没有看见。

    “阿婆好,”我朝她问着好,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食盒,了然道,“您是来给荀大哥送饭的吗?”

    “是呀,小九这不是不方便吗,反正我平日里也闲着没事,就来照看一下,”她提起饭盒,眉目柔和,“小茴也该去吃饭了吧?”

    “好的,劳烦您操心了,我正与荀大哥叙旧呢,这个我帮您拿进去吧。”我伸手拿过食盒,面上算是滴水不漏,“剩下的事我来就可以了。”

    “这哪儿使得,”她话虽这么说,但也没有阻拦我拿过食盒的动作,“不过我这老婆子也不懂你们年轻人,也懒得掺和,还去讨你们的嫌。”

    “哪里的话,还不是怕您累着了。”

    不过寒暄几句,云阿婆就离开了,对于我的话她也丝毫没有怀疑。

    我关上门,重新走到荀九躺着的榻前,他双眼闭着,不知是真睡还是假寐。

    将食盒放在塌上的小桌之上后,我就坐到了榻的另一边,揭开了食盒。

    带着热气的水雾升腾而上,饭菜的香气立刻溢满到整个榻上,荀九的眉头微微一动,却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黄豆猪脚汤。”

    “烤山鸡。”

    “笋丝炒肉。”

    我优哉游哉地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摆在桌子上,一边自言自语着。

    “真丰盛,你不饿吗?”

    我的声音并不小,我本就是故意讲给他听的,

    他没回答我,我便自顾自的动起筷来。

    “你不饿,我可饿了。”

    炖了许久的猪脚软烂却不失嚼劲,近乎白色的汤汁香浓四溢;山鸡是提前腌制过的,烤制过后的山鸡泛着晶亮的油光,外皮酥脆,内里的肉却鲜嫩多汁,还微微带有一些植物的清香,并不让人觉得腻;腌制过的笋丝清脆爽口,嫩滑的肉丝恰好地中和了笋丝的微酸,十分下饭。

    我说我饿了,是真的饿了。

    “这手艺,和庄子里的那些所谓的‘大厨’,简直不相上下,你说是吗?”我放下手中的筷子,很是真诚地问他。

    他睁开眼睛,冷冷地打量着我,而后不屑地笑了起来。

    “怎么,少主就这点能耐吗,居然想用一顿饭来胁迫我?可真是天真又可爱。”

    “你想多了,我没想胁迫你,我就是想让你不痛快,所以让你饿着肚子看我吃饭罢了。”我又尝了一口汤,才有些不舍地放下木勺,“况且,一顿不行,两顿三顿呢?”

    “不过是几顿饭,不吃又怎么样?”他重新闭上眼,“到底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大少爷,就这点手段,别说我,恐怕连个普通护卫的嘴都撬不开吧?”

    “是啊,我一个‘涉世未深’的大少爷,何必要去逼问别人呢,我想知道的事情,自然会有人主动告诉我的。”我点了几下桌子,笑得十分和气,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生气。

    “那您就等着吧,”他还是没忍住睁眼盯了我一会儿,用威胁的语气说着警告的话,“小小年纪就整天装腔作势的,可不太讨喜。”

    “‘涉世未深’的大少爷可不需要讨别人的欢喜。”

    我悠然地又动起了筷,我一点都不想浪费这一桌的好手艺。

    直到我把碗筷都收进食盒中,荀九都没有再说过话。

    我将食盒放在门口后又坐回了书案前,拿起先前正在看的书,重新翻看起来,整个房间又落入一片寂静,只有书页的翻动声微不可听。

    我的手指在这本书的最后一页不停摩挲着,在心里斟酌了一会儿,我便开了口。

    “一直躺着想必很是无趣吧,我这里倒看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你定然会感兴趣的。”

    他仍旧一声不吭,像是没听见我说话一般,我不自觉地勾了下嘴角,在心中回想片刻,才缓缓念道:“‘九九吾儿,许久未见来信,为娘甚是想念,昨夜梦见天寒大雪,方觉入冬,不觉忧心,还望乖儿莫忘添衣添餐饭,早日归来。’”

    我停顿了一下,寂静地房间里响起急促而又突兀地呼吸声,我笑了笑,如同没察觉一般继续说道:“‘九九吾儿:近日听闻薛庄主与秋庄主常有来往,似乎有围剿魔教之决心,你在南疆已多年,如今世事变动,娘却不知你如今境况如何,虽然应允不再干涉你,但你的安危娘仍时时记挂心中,还望珍重。’”

    我放下书,不再说话,不过片刻,那边榻上便传来响动。

    砰——

    榻上的矮桌被掀翻在地,砸出巨大的响声,我才不紧不慢地起了身,走过去将矮桌搬起,放回原位,

    我回头平静地看着荀九,他满面通红,额角汗湿,刚刚的挣扎似乎费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此刻只能继续躺在榻上怒视着我。

    “我劝你不要再乱动,筋脉若出了什么差错我可管不着。”

    “你在看什么!”他完全不顾我的劝阻,很是急躁地质问我。

    “昨日之非不可留,留之则根烬复萌,而尘情终累乎理趣,今日之是不可执,执之则渣滓未化,而理趣反转为……《菜根谭》,有兴趣吗?”

    我并没有骗他,我刚刚确实是在看《菜根谭》,不过念的另有其他罢了。

    “你别在这里装模作样,你刚刚到底在念什么!”他大概是又恢复了点力气,在原地挣扎了一下,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我念的什么,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他的表情逐渐与我一直想看见的模样重合,我连笑都变得自然许多,“至于其他的,恕我无可奉告。”